“不……不在。”歂瑞的手臂很痛,她试图挣脱这种拖拽,好让自己有机会讲清情况。
杨国朝听到她的话停下了脚步,却没有放开她,反倒握得更用力,眼眸里的迫不及待燃烧成她曾经见过的疯狂颜色:“在哪里?快说!到底在哪里?”
歂瑞咽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因紧张而干涩的嗓子:“在兴……我二哥那里。”
“带我去!”杨国朝大喝道。
她已经没有去那里的特权了。歂瑞无计可施。如果她早知道这盆花对杨国朝有更大的意义,她就不会按照那个人的希望送它过去。现在她该怎么办呢?“杨学长,你……”“冷静”这个词她无法说出来,她在脑海里拼命查找可以去兴非一城堡的方法。
在这样乱纷纷的情形下,她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合时宜地歌唱起来,杨国朝似乎清醒了一点,但并没有放开她,她只好用没被抓住的右手摸出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喂?”
“你好,是我,我是奚琏。”
“你好,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前几天都有事,所以没能过去还你衣服,我现在过去可以吗?”
歂瑞抬头小心翼翼地望了杨国朝一眼,从那位少爷联想起脾气暴躁的克莱拉,虽然她没有自己曾经所能拥有的那种特权,可是她既然能去参加城堡的舞会,应该是有别的途径到达吧?
“能过一个小时吗?我现在在外面,马上就回去。”她有了一举两得的办法。
奚琏爽快地答应了,她便放下电话对杨国朝说:“我得找个人才能去。”察觉对方眼底浮起的不耐烦,打下包票道,“我一定能帮你找到它。”
“那就快走!”
杨国朝全然不顾她大步前行,她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只是手指逐渐麻痹,而且这种麻痹慢慢扩散到全身,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如何行动,仿佛正被拖拽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杨国朝吃惊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儿。他没有听到她发出过任何声响,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倒下的,他在路人的惊呼声中转过身,她就已经在地上了。他看着自己的手,似乎之前他还拉着她呢,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怎么都不扶呢?不是她男朋友吗?”
“这女孩子是病了吗?”
“有意思,这男的怎么这样?”
“是不是个傻子?”
“可怜的女孩儿,好象还挺小的。”
好一会儿杨国朝才突然惊醒,女孩儿一动不动地倒在被践踏得泥泞肮脏的雪地上,那不象仅仅是摔倒的模样。他抱住她,歂瑞的手无力地垂落着。
“歂瑞,歂瑞!小瑞!”呼喊和摇撼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他将她抱起冲向小区外,寒冷的空气仿佛也寒冷了他的心,更深更大的惊恐将他包裹起来,轻易超越了对歂早的怨恨。
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恐惧,搭上的士的他感觉怀里的女孩儿似乎越来越冷,试图令她醒来而在她脸上的轻拍,仿佛是在触摸着无生命的塑料制品,渐渐他觉得自己已不能呼吸。
抱着歂瑞冲进医院后,女孩儿很快便被送到急诊室,不过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医生就出来告诉了他结果:抢救无效,宣告死亡。杨国朝呆呆地望着他,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滑过他冰冷的脸颊,带来腐蚀般的刺痛。在心底里,从他抱起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吧?
医生在他旁边说着些建议尸检以查明死因的话,他一点都不想听对方在说的那些东西。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啸着在里面进进出出。
他是很恨歂早,恨不得他死。但是,他从没想过要她死,也许他不能面对她,可是他希望她好好地活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幸福地活着。死亡是个过于遥远的东西,尤其是在他们的这个年纪,明明她还是尚未完全盛开的花朵,怎么可能突然凋谢?
医生拍了拍他,可杨国朝已经跟石像一样对外界没有了知觉。女孩儿灿烂的笑脸和倒在地上失去生机的表情不断交替出现,就象小时候玩过的“小鸟进笼”游戏一样,女孩儿的脸逐渐混合出一种没有生机的笑容,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嗤笑着他的愚蠢。
护士将女孩儿推了出来,病床的轮子转动得不太灵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有如招魂的乐曲,将杨国朝的魂魄系在那张病床上。他推开了身旁的医生,慢慢地跟上去。
医生将他拉住,要求他签字、付费,纵然他说了很多,可杨国朝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麻木而顺从地去签了字交了费。
在护士的指点下他找到了女孩儿的去向,那里不象是病房,倒象是一间手术室,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中间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却没来由地给人一种阴森昏暗的感觉。歂瑞就躺在那里,两个医生站在手术台前,其中一个正毫无怜惜地用一把锋利的剪子剪开她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
杨国朝冲上去一把拉开那个医生,医生手中的剪刀撞上他的手,割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另一位医生急忙扶住几乎跌倒的同事,喝问:“你是谁?要干什么?”
杨国朝转身挡在那张手术台前:“谁允许你们碰她的?”
“这是我们的工作。”站起来的医生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一叠文件翻到其中一页展示给他看,冷冰冰地说,“你是家属吗?这是家属签字的尸检同意书,而且费用都已经缴清了。”他向后又翻到签名处给他看,那里有黑色墨水的签字。
杨国朝一把将那份文件抢过去,签名处赫然是他自己的笔迹,写着他自己的名字。他飞快地翻到前面,《死者亲属或代理人委托尸检知情同意书》几个字无情地与他对望,如同残酷的现实。他从身上摸出收费单据,确实注明了是交付的尸检费用。
“原来就是你交的钱吗!”医生看到那张单据,口气里有些嘲讽,指了一下验尸床上的人,道,“确认一下,是这个没错吧?”
杨国朝回头看了歂瑞一眼,又慌张地看向两位医生,呼吸狂乱急促:“为什么……为什么要进行尸检?”
那个医生放下剪刀,拿过那叠文件,翻了翻,用毫无感情的公式化口吻道:“因为她进入医院前就已经死亡,死因不明,必须查明死因。”说完,放下文件,再度拿起剪刀,“如果没错的话,你就可以出去了。”
杨国朝一动不动地挡在他面前:“你们不能动她!那是我的签字,但是我不是她的亲属,也不是什么代理人!”
两位医生这才有了些微的表情,对视一眼,问道:“那么她的家属呢?”
方寸大乱的杨国朝此刻方想起应该通知达阙和兴非一,他拿出手机拔打达阙的电话,喜气洋洋的彩铃声从手机里传来,在这格格不入的阴冷空间里回响,象是一出滑稽的戏剧。
医生也开始拔打内部电话,和对方低声聊了两句,回来对同事说:“崔医生说他当时说什么这人都点头,以为他就是的,但是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是要确认一下确实是死者家属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