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文乐盈有事要见我,我何必害怕?”少年在附近扫视一遍,没有看到什么土丘木桩之类,只好跟对方一样站在齐腰深的草丛里。
“我并非奉小姐之命,而是应庄主之命。”其含光冷冽的声音将蒸腾的暑气破开。
达阙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她母亲要见我?”
此言一出,男人右手忽然握紧,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赫然出现在他那只手中,划破长空,直取少年咽喉。
“敕!”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少年面前,指间夹一符纸,向着其含光挥出,顷刻间白色光华笼罩住他及身后的少年,比天上烈日更炽。
长剑没有丝毫停顿,如切豆腐一样,轻易突入光华之中,奔这人咽喉而去。
光华散如星点,剑气骤然隐匿。熏风轻飏,花草翻波滚浪,宛若霞映海洋。
其含光看着面前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身蓝色道服,虽然手中那道符咒已经破碎,面对他那柄锋锐剑尖离咽喉不到一厘米的长剑,却一脸无畏严正的神情。
达阙长舒一口气,向身前那人道:“你叫言讱吧?谢谢你救我。”
原来刚刚散出白色光华、挡在少年身前的,就是那个在大马路上追了歂瑞半天的年轻道士。
道士没有回头,在前面苦笑:“不是我救你,是他没想杀人才对。”
少年低头发出一声轻笑:“那也应谢。如果只是我的话,他未必不想。”
其含光神色不明的视线越过言讱,重新钉在达阙身上:“你可知我家小姐的去向?”他手中长剑,开始幻化无形。
达阙抬起眼来:“她离家出走?”见其含光不发一言,便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自从我们离开庄园,就没有见过她了。哦,搬家之后那个周日,她到我打工的酒吧来过一趟。那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其含光看进达阙漆黑的眼眸中,象是要确定他说的话是否属实,好半天才冷冷一句“再见”,转身离开。
“他是什么人?”年轻的道士回过身来,充满疑问地望着他。
达阙眉宇飞扬,哂然而笑:“他是什么人,以你修道之人来说,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言讱扭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其含光的背影,道:“他的气非常纯正,就如真炁一样,不然也劈不开我设下的咒符防护,应该……”他估摸着跟达阙这种外行说的再多他也听不懂,就没有再说下去,而理清的思路却使他的眼睛出奇地明亮起来,匆忙道,“请替我转告你的妹妹,近来此地风泽之炁很是混乱,要她一定小心谨慎。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罢,追着其含光去了。
烈日依然,没有一丝云彩遮蔽,站在原野之中的少年四处张望,怎么看都觉得到有树荫之处的路程非常遥远,自己就象一块搁在架子上的烤肉,几乎要发出“滋滋”的响声了。
达阙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家用拖鞋,放弃了走到公路上拦车的打算,轻叹了口气。
面前的场景变幻,他回到了歂瑞的家门口。
大门还跟他离开时一样敞着。他一进屋里,就发现客厅空无一人,自己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绿豆汤倒了一碗,一边喝着一边走到沙发那里,将空碗往茶几上一搁,就直直地倒在沙发上。木制沙发为他曝晒过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凉,令他舒心地伸展四肢。
“不要,你不要这样……”
“你不爱我吗?”
“爱……”
“我也爱……你。”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
“唔……”
少年跃起身来,快速寻声来到乌狄妮的房间。
金发少女的房间关着,达阙举起手来,犹豫了片刻,才敲响它,并提高声音道:“乌狄妮,中午想吃什么?”
房间里的声音嘎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美貌的金发少女打开了门,她脸颊通红,慌乱地看他一眼,立刻移开目光:“小瑞回来了吗?”
“还没有。”少年一边答道,一边若无其事将视线扫进房间,床上还有来不及清理的折痕,尚贤知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乌狄妮梳妆台上的那个韩国宫廷传统礼服娃娃。
“咦?都出去了吗?”歂瑞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在这里。”达阙一边应着,一边走向客厅,“要吃饭的都报上名来。”
“一共四个人。”他身后的金发美少女道。
达阙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进了厨房。
快要吃饭时,如月忽然来了。她先看了看屋里的人们,之后才对达阙道:“可不可以单独跟你说句话?”她的视线只跟少年的眼睛轻轻一触,即转而滑向他的绣花围裙。
达阙解下围裙,对歂瑞他们道:“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
来到房子外面,少年看着不肯抬头的如月:“有什么事吗?”
如月打开她肩上的背包,拿出一个纸袋递过去,依然不肯抬头。
少年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沓钞票,他挑起了眉毛:“这是何意?”
“这是两万……应该……用于生活费应该……是够了……我……我……”如月的声音细若游丝,想来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挫伤达阙的自尊心。
“谢谢你的心意。”少年温柔地望着她,可惜她没有看到,看到的只是那只递还纸袋的坚定的手,“但我不能收。我想,你是知道的。”那天下楼他并没有试歂瑞的提议,就是因为他很明白,这种理由说出来的结果会是如何。
“我……知道,可是……”如月不敢抬头,却又打心里不愿意任达阙因为钱而放弃学业,她心中的少年就应该完美无缺地站在众人的前面。
“我会读别的。”达阙望着天空,明亮而刺眼,对面围墙外的高楼也被太阳照得白得炫目,门檐的一点点遮挡拦不住四处的反射,一阵阵热浪席卷而来。
如月终于抬起了头:“读什么?”
“还没想好。”他本来就是敷衍,根本就没想过。
“不管是读成人或自考的话,都太浪费了!”如月叫道,声音有些尖细。
“成人和自考是什么?”达阙问道。
“就是成人考试和自学考试的简称。成人和自考一般都是工作的人在读,成人比自考强一点,定时上课,一般都是晚上或休息时间上,自考好象就是考试之前才集中辅导一下。”如月搜肠括肚,忽然发现随着她的解释,达阙表情开始有变化,连忙补充道。“我也不太清楚,那些文凭都很差的,没什么用。”
“我决定了,就读自考。”少年果不其然地说道。
如月咬住嘴唇,痛悔不已。
“那不适合你的!那个……”她妄图改变达阙的想法。
“不是都是大学的一种吗?如果真是打算好好学习的话,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吧?不想好好学习的话,进了大学也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不是吗?”达阙的语气虽轻佻却冷利,让人无法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