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回到老屋的时候并没有因为看到小武在老屋里玩游戏而感到一丝奇怪。他有老屋的钥匙。其实那网费基本上都是小武每月交的。小武看见我从外面回来，就问我：“这么一大早跑哪儿去了？”小武的眼睛并没有因为说话而移离电脑的屏幕。我说：“我去海边了。”小武接上话说：“去海边？看来你是真的没什么事情可干了，竟然跑去看一大群老头老太太扭腰提臀。不过偶尔跑去看看女青年的曼妙身材还是挺不错的。”我也跟着小武贫起来，“那些质量都不行，比起李楠的那小腰来说差远了。”小武说：“你说谁不行，你怎么偏偏说她啊。就李楠那腰，对啊，跟她比粗绝对差远了的。”我问小武：“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开店？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们的服装店还关着门呢！往常李楠可不是这样的。”小武没精打采地说：“李楠回家了。”我感到有些意外，问小武：“回家了？她怎么会突然回家的？”“据说是回去相亲去了。”小武依然没好气地说。我一听接着问：“是吗？那你不完了吗？你跟李楠真没戏吗？”小武显然玩得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把机器关掉，站起来说：“我跟她来什么戏啊？正常的生意伙伴关系而已！”我每次听别人说正当的时候就觉得特别不正当。这年月越是强调解释越是令人生疑。这样的话不知道被多少格言贩子变着花样说了不知多少遍了。我不想去重复，说：“小武啊，李楠挺不错的，至少你应该先守住她吧。”小武从书桌上拿起一本杂志来随便翻着看，然后笑着说：“你要真觉得好，我给你们说合说合怎么样？反正你也是个单身待娶的青年。最起码有个女人你晚上还不至于总意淫。”对小武那****的笑我早已经有了免疫力，我也不会去计较小武的那些话。我说：“你是不是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和李楠合伙开店的？”小武不说话，开始坐下来装模作样看杂志。我继续说：“即使李楠不在，你也应该去开店啊。”“哎呀！”小武接了话，然后说：“过会儿就去，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我妈一个样了？”我不去搭理他，准备吃带回来的早点。小武沉默了一会儿说：“待会儿你也跟着去，前几天刚来了新货，你拿几件回来穿。可全是进口的啊！”我一听差点把饭喷出来：“你蒙谁不行啊，在我面前还说这个，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是从大恒发批发市场进口来的吗？”小武说：“我这不是说顺嘴了吗，整天对着人说这样的话，我都怀疑我现在还有没有句真话了。哎，你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我挺心虚的，也不好意思开口。可我看着李楠那妮子脸不红心不跳地一个劲儿忽悠那些女大学生。我也就心一黑，干上了。”小武说了一通，我并没有在意听，只是想最近几年厚黑学确实挺流行的，小商小贩对那个都是无师自通，学的挺到家的。
等我吃完早饭，小武还没有去他店里的意思，我也懒得再说什么，自己在洗刷餐具。小武突然问：“你姐最近没有来吗？”我回道：“每个月只见钱不见人。已经接近半年没见到过她的人了。”我刚毕业的那会儿，研究生没有考上就去了姐姐和姐夫开的公司里当办公室文员。我觉得自己在那里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姐夫光秘书就四五个，什么事情不等到我这儿就都已经做完了。于是不到两个月后我就直接跟老姐说：“我还是回我的老屋吧，你每个月直接把工资打我账户上就是了，反正我在这里也是闲着。”我刚离开后的那几个月我的姐姐还都是每到月末亲自来送钱，目的还是要让我回去。但后来当她看到我固执地不回去，就每个月只见钱不见人了。我自己都觉得最初的那几个月姐姐之所以亲自来是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我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于是在后来的只见钱不见人的日子里，每当月末收到钱的时候我就会给姐姐发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都是一样的：我还活着。姐姐也早已经习惯了这个从小就有些怪的弟弟了。而我对姐姐家的唯一的想念就是我的小外甥女西西了。我喜欢看小西西笑的样子，我觉得西西那简单的笑总能让我想起许谣来。我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许谣了，而小西西也已经四岁了。同样的四年，有的人在成长，有的人在被遗忘，有的人在拼命回忆。四年前的那个秋天，许谣的离开和西西的出生填满了我对那个秋天的所有回忆。原来秋天除了会装载收获外还会装载很多东西，包括甜的和苦的。
在我想事情的时候，小武离开了。留下句话说干妈要我晚上去他家吃水饺。我并不十分地想吃水饺，但还是不得不去，我是经受不住小武妈包的水饺的诱惑的。我坐在电脑面前，像往常一样看寒冬无雪的邮件：这个冬天，我们这里依然没有下雪，却整日整日地刮着大风。我都不敢出门。我怕我会被这恶劣的天气给吃掉。我还在做着我在雪地里奔跑的梦，奔跑似乎成了我永恒的动作。但目前对我来说能够奔跑进白色雪花的梦里已经是最美好的时刻了。你那里还好吗？还是经常下着大雪吗？……寒冬无雪是我的网友，而对于这个陌生的网友，我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她是个女生，别的一无所知。我望望外面马路边花圃田里的脏脏的积雪想像着寒冬无雪看到这样的雪时会是种什么样的失望的表情。有个值得憧憬的梦其实是很好的，就让它一直挂在自己的蓝天白云间。让自己抬头就能够看见，伸手却不能够触摸到。只有那样的美好才会长期地存在的，想想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我给寒冬无雪回了封邮件，用飘雪做了背景给她发了过去。在信的末尾我像她一样用了六个黑点的省略号，像是在说还有很多话要说一样。寒冬无雪说省略号代表的是无尽的意思，让彼此都充满了想像。
每当我收到寒冬无雪的邮件与给她写回信的时候，我就有了回到那段青春岁月的感觉。就是感觉到自己仿佛依旧整天游荡在校园里无忧无虑，看着走来走去的高年级的漂亮女生流涎。我用我仅存的纯真与真诚来维系着与寒冬无雪的偶遇。那种陌生的熟悉感让我有种朦胧的错觉，仿佛觉得她就是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朋友，或者曾经生活过，或者在即将开始的未来，或者其他时候……
喧闹的街市被热闹的人们占据着，人们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冷而减少在廉价夜市的小摊前逗留的时间。他们依旧是在讨价还价，叫嚷喧天。还有一些人流连在各个特色小摊前寻宝。兴趣在买与卖之间蕴藏着。而马虎的兴趣则是在一些民俗物件的地摊上淘东西。他自己说他从那些小东西里找到了一种叫做无限快乐的东西。那才是他的无价宝。马虎那样的说法就既有种精神上的财富又有种物质上的财富的意思。可是每当马虎这样说的时候，他老婆就总会骂他没有钱还充什么纨绔子弟。而小武就说他是穷酸相。马虎收藏的那一箱子的东西在小虎出生后有是另一种价值，那就是成了小虎的玩具。但它们在作为玩具功能的作用上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们远没有变形金刚来得过瘾。成年人的玩具是很难让小孩子接受的，在这里姑且把马虎的那一箱东西叫做玩具。
其实每当人们说这样的话的时候，马虎心里是有十万个不乐意的。马虎从来不跟人急，除非说到他跟街口小饭馆的女服务员有一腿的时候。关于马虎的这个问题，我和小武的意见出奇的一致。我们都认为马虎最起码也是对那个女服务员有一种单方面的意思。那个女服务员名字叫齐英。为了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和小武连续去那饭馆吃了三顿酸菜鱼，而且要把握住每次都是她负责点菜的时候。好在的是有马虎买单，这件事情马虎的老婆并不知道。背着自己的老婆去干一些并不敢让老婆知道的事情就像是在自己的身边安放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不留神就会爆了的。而且女人还有种习惯那就是一起引爆数个，而要实现这一习惯就是要事先不断地积累，也就是纵容她丈夫犯错。其实女人也是挺不容易的，但话说回来，很多不容易也是她们自己找的。
一般外面喧闹的时候是见不到马虎的，但这次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马虎推门进来。我站起来说：“哎呀！马大主任啊，稀客呵！您的来临真的是让我的寒舍蓬荜生辉啊。”马虎斜着瞪了我一眼说：“你拽什么啊！就你上过大学啊。”我笑着说：“怎么？心情不好吗？没去小饭馆吗？最近你——儿子还好吧？”我故意将后面的你拉长了语调说。马虎却并不买账，说：“我，我儿子，我老婆都好的很，你甭惦记着。”我笑着说：“你们家没什么值得我惦记的。”我一直都是在诸如此类的闲谈中冲淡独居的阴郁的，所以每当这样的场面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反感反而是感到非常的高兴，非常的活跃。李楠都说我情绪多变，有时候就让人觉得判若两人。我也只是笑笑应对李楠的疑问。我看着坐下的马虎说：“马虎，涨工资了没有？”马虎每次来老屋都会坐在靠门口的那个座位上，摆弄那盆盆景。我为盆景总是被马虎那双糙手蹂躏而心疼，如果那是个如花的少女后果会怎么样。我有时候甚至认为马虎就是将它当作如花的少女来抚摸的。我觉得自己被小武的思维给毒害了。马虎并没有回答我问他涨工资了没有的问题。我知道那是他从小武那里得来的经验。每当小武问他这样的问题的时候，到最后肯定是要向马虎借钱的。而且借去往往不还。除非他老婆去跟小武妈讨。
而我问马虎这样的问题也纯粹是为了开他的玩笑。我并不知道马虎每次来都干什么，有时候他都不怎么说话，就坐在那里发呆。每当那样的时候，我就不会管他，自己忙自己的，旁若无马虎地干自己的事情。李楠穿着一件红色的羽绒服，散着头发，走进来的时候我甚至没有认出是她来。其实李楠也能算得上是美女的，但小武却每天都在说她的种种不是。其实当一个男人总惦记着一个女人的种种不是的时候，应该想想这也是一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的。李楠看着马虎坐在那里就先冲他打了声招呼。我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李楠说：“李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回家相亲去了吗？结果怎么样？”李楠微笑着说：“我回家的事情一定是小武告诉你的吧。”我指着马虎身边的座位说：“先坐啊李楠！”李楠走到我跟前悄悄问我：“马虎在那里发什么呆啊？”我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的样子。李楠就走到马虎身边拍了一下马虎的肩膀说：“哦，刚才我忘了，我往这儿走的时候碰到马大嫂跟你儿子了。她对我说如果在这里看到你就叫你回家去，说家里有事儿。”马虎一听，慌忙站起身来就推门出去了，什么也没说。我正要问李楠什么事。李楠就笑着说：“马虎就是个怕老婆的家伙。”我便知道又是李楠的恶作剧。
李楠不笑了，转眼打量了一下老屋说：“怎么，他不在吗？”我倒了杯水递给李楠说：“今天上午的时候来过，我还催他去开店门，难道他没有去？”李楠边喝边说：“我刚回来，看着店门关着我就来你这儿了，以为他在你这儿呢。”李楠看起来像是真的渴了，几口就喝了一杯又递杯子给我说：“再给我倒一杯。”我接过来又准备给她倒水却发现没水了。李楠见状就说：“算了吧，我回去再喝吧。你忙你的，我先走了。”说完起身便走。我说：“我能有什么忙的，你再坐会儿吧。你还没说说你相亲的事儿呢！”李楠说：“晚上到小武家去，我还得开会儿店呢！有时间再说吧，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有钱的胖子。”李楠说着便推门出去了，我走出去对着李楠的背影说：“对了，晚上去小武家，对干妈说一下，我不去她家吃水饺了。”李楠答应着走了。我虽然觉得李楠身上的那件红色的羽绒服有些俗气，但在她的身上还是有种妩媚感。我看着越走越远的李楠的红色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些许谣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太想一个人了才使得自己的眼睛看到一样东西就会出现她的样子。或许和医生看惯了病人，看谁都像病人一样。
我回到屋内坐到马虎坐的那个位置上朝外面看过去。我才注意到一件事情。原来从那个位置斜着看出去可以看到街口的那个小饭馆。那个小饭馆装饰的还算是精致，落地透明的玻璃，里面热闹的吃饭景象尽收眼底，不免让看的人也会感到一丝饿意。当然穿梭于其间的女服务员也都尽收眼底。我在那里刚坐下不久就看到齐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跑了两三回了。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这里还会看到这个，于是心里就觉得好笑，笑马虎有点儿像中学生早恋。暗恋一个女同学又不敢表白，甚至不敢跟人家正面交流，就总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偷看人家。有时候，我就觉得这样的人容易成为艺术家，因为他们欣赏的角度总是十分的刁钻而且是细致入微。可惜的是这样的一批人并没有将这一优良的传统好好地保持下来，而是一旦成为所谓的艺术家后就明着目张着胆地乱搞了。我想这里面多少应该有点儿心理变态的东西。这样一想我突然为马虎担心起来了。如果哪天马虎在这里觉得光看看不过瘾，直线冲进饭馆去愣抓人家齐英的手怎么办？暂时省略去马虎穿越交通繁杂的街道被撞残撞死的可能性。单就他单挑小饭馆门口的那两个保安就有些困难。怕的是会比车撞车碾还惨，甚至还不得不被戴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帽子，譬如色狼与色魔之类的。如果那种情况真的发生的话，我想自己应该不会去同情马虎，因为那是他自作自受。值得同情的应该是他的儿子小虎。才几岁就将被人冠上些小帽子，譬如小色狼或者小色魔之类的。那样不仅会使得小虎的精神受到影响，导致身心的发展偏离正常的轨道，更为重要的是从小将有一大批小女生会对他敬而远之。有些是自觉的，而有些则是被人教唆的。这就是女人的又一****男人取胜之处。很多男人的失败就是因为他们忽视了女人的力量。我想完后感觉到自己又想远了，或者是自己在替马虎庆幸上面所有的情况只是假设而已。如果生活中的有些事情的发生只如假设一样那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