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忍不住拿出和顺子说话的口气对黄毛说,你丫是新来的吧?引用了《大学自习室》里的名言。很抱歉,我后来想我应该坚持原创的,但是事实上好像用名言更有说服力。可惜的是脱口而出的是上面那一句,虽然算不上名言,至少大家还都知道。也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出招最怕的就是打空招,那样容易闪着腰什么的。老胳膊老腿经不起这样的弄法。所以在武侠剧里最常见的老前辈总是侃侃而谈而不出手,他们就是怕闪了腰。木木就回了我一句让我噎了半天的话,喂!小点声,你怎么知道我是开学一个月来第一次来上课的?她还作嘘的姿势示意我轻声点儿。如果不是当时守着二百多口子人,我真想当场躺下晕一会儿。我可能真的是闪着腰了,到最后上课铃响了我也没能抢回我的风水宝地。看着每次都是我的屁股坐在上面的凳子上现在坐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女生的屁股,心想板凳们大概正在偷着乐呢!第一次是这样的开始的,没成想的是以前我坐的地儿成了木木的地儿,而我新的地儿就是紧挨着木木的地儿。就是因为这样,我和木木就不打不相识了。和木木坐在大大的阶梯教室后面一排的半年生活一晃而过。最后我和木木的高数成绩分别是89分和91分,这样的成绩让我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像从第一眼看到木木这个黄毛丫头,我就注定了要郁闷一样。
当初考虑让木木加入队伍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她们新闻系的特权,可以随意使用系里配套的摄像机和数码相机。那样我们就可以配实景插图甚至还可以拍自己的故事,这样的想法当初一度让我感到自己很虚伪,但后来想到木木也确实争气也就慢慢想通了。当时我们的计划是我当主编,顺子通过自己强大的关系网拉赞助,搞发行什么的。木木就当美编,其实这个位置我本来是想留给学平面设计的许谣的,可惜她始终都不想加入进来,所以我就给木木定了个名分。而吕晶就是负责处理文字方面的事宜。吕晶是学法律的,之前跟我并不认识,是顺子介绍的。当时顺子正在追求她,后来顺子和吕晶也确实好过,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这是我一直感到可惜的事情。
当时之所以取名叫飞蛾工作室是我的主意,来自羽泉的那首《飞蛾》。当时我就是觉得我们好像飞蛾扑火一样,怀着一种挚烈的感情投入到一件我们自己认为非常高尚而又纯洁的事情当中。我们还规定每个成员都必须得会唱《飞蛾》。好在羽泉的歌还算流行而且《飞蛾》那首歌我和顺子认为也确实很不错。所以才没像我们当年定舍歌那样引发极强烈的冲突。我们的工作室也就是我现在住的那间老屋是顺子找的,顺子当时说是******姥姥以前买下来想开当铺的。我们就一起起哄,捏他的牛皮。顺子说谎总是煞有介事地,让人总分不清他是在讲真话还是假话。直到后来顺子出国,他也没说他妈是否想要回那间老屋,他只是对我说,那间房子永远是我们飞蛾的。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总是感动不已。
顺子定了条规矩是各位成员不能谈恋爱,要谈也必须内部解决。当时我和吕晶明白顺子那规定是既有戏谑的成分又有真心话的意思。而木木却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并强烈抗议,说她还想找个白马王子呢!顺子指着我说,要找白马的话就找他,要找王子就找我,很简单就解决了嘛!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了,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啊!那时候的笑声总是爽朗得透人心脾。而我定的规矩就是不准染发烫发。木木就说,这条有点像小学生行为规则啊怎么听着。顺子和吕晶都笑,我也笑着说,我们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见过,还怕这个?你明天赶紧去把弯的拉成直的,黄的弄黑了。我们四个当中就只有木木是黄毛。木木就对着我说,你们男生真的很变态!结果宣布后的第二天,木木就全都弄回中国人的样儿了。还一大早跑到我们系上课的地方喊我出去让我过目,急切地拉着我的手说,老大,老大,快看,快看,我这乌黑柔顺的娃娃头怎么样?符合标准吧?我忙去摆脱她那只拉着我胳膊的手说,严肃点儿,注意点儿形象好不好?木木却依然一个劲儿地问我好不好看。我心想,不知道的肯定会以为自己跟木木是那种关系的 。后来事实证明,所有的人都属于那种不知道内情而瞎猜型的。我对木木说,你不如去弄个婴儿头吧,还整什么娃娃头啊!木木急忙问,婴儿头是什么样子?我说,没时间了,要上课了,我就跑了回去。而木木在上课的时候的一条条信息的威逼下,我只好回了条短信说婴儿头就是那种光不光,秃不秃的那种。然后她就回了一连串的苦脸和泪花。我正想着是不是玩笑开大了,却在最末一行看见这样一行字:那就是你在下次见到我时候的表情和内液分泌最多的东西,嘿嘿……我也不记得那次之后见到木木时候的表情是什么样了,记忆在某些段落变得十分地模糊。像被水泡了的纸片,纸片上的字模糊地看不清楚,就连纸片轻轻地一扯也会很容易就碎掉。那些这样的记忆我不敢轻易去回忆,我好像一直在等它们风干。
吕晶提的规矩建议就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一个月一期地按时办下去,哪怕是我们每月只装订一本由我们四个人看也值。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四个人无一例外地都抱着做出来只有自己欣赏的想法。而木木的规矩就是不要安排她做值日打扫卫生就行了。可怜的是她提出这样的建议的直接后果就是每周她干值日的次数最多。我说,我们所做的就是要挽救一名正被懒惰诱惑的社会主义祖国未来的建设栋梁。以上的四条中除了不染发烫发我们每个人都坚持了下来外,其余的规矩都没有很好地完成。基本上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被破坏掉了。
在一次不经意的机会,木木说漏了她的秘密。就是当初她跟我相识时,她占我座的那件事情其实是她早就有预谋的,用术语说就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木木说,当时我们班很多女生都指着在角落里的你说,他就是中文系的才子周小涛呢!我当时听了一乐,没想到才子在当时还有点儿影响力。木木接着说,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冠着才子名号的男生,所以就决定给你点难堪。我问木木,那你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了态度了呢?木木说,因为我发现你并不是什么才子啊!但也并不是什么一般人。确实,我并不是一班人,我说,我是四班的学生。木木当时就呵呵地笑个不停。并说,那我就惨了啊,我是新闻系的一般(一班)人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冠上才子称号的,我只知道一般有名号的很少是名副其实的。少林寺的扫地僧那才是真正的高手,默默无闻而身怀绝技也是我一贯信奉的准则。大学校园里其实也有很多的扫地僧。在我的眼里,顺子虽然不是扫地僧,但也是能称得上扫地僧式的人物。顺子总是不按常理发牌,这是我们在打牌时最令人头痛的。他在学习和做其他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多少有些像邦威的那句话:不走寻常路。我知道扫地僧都被他碰上了还是自己想扫地僧想疯了,看谁都像扫地僧。在我的眼里,顺子,木木,吕晶还有许谣他们都是十分地具有个性与属于各自特点的才华。顺子因为吕晶所以一开始就打算考法律的研究生。后来他也确实考上了,可惜的是不跟吕晶一个学校。当时考研的时候顺子和吕晶已经在一起了,但在考研的志愿上却是南辕北辙,一个是华东政法,一个是中国政法。我也不清楚他们后来分开是不是因为那个原因,我只是想既然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的两个人即使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多少快乐的。
因为中考的缘故我比许谣晚了一届。许谣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所以不得已来了我们的学校读平面设计。而第二年我拼命挤进了许谣所在的学校,也就是后来我们共同的学校。不过却被扔进了中文系。我也不知道中文系在这几年是怎么混的。反正在现在中文系里捧着书本读中文的十个有九个是憎恶它的,至少在我所在的那所学校是这样的。以前的时候一提到中文系是多么地光荣,现在一提到中文系似乎就是脸上刻着多么肮脏的字一样抬不起头来。进去之后我发现多少是因为这样的几个原因。用哲学辩证法来分析那就是内因与外因的综合作用,不过内因仍旧是主要的,占主要地位。内因是一大批学生自己在糟践自己的同时也在更大程度上糟践着中文系,而在原本眼红中文系的人看到中文系自己都闹起来了,所以就加了点儿火扇了点儿风而已。我继续着叫许谣学姐的日子,不过我心里是欣喜的。我刚上大一那会儿基本上都是和许谣在一起。有时候我没课的时候就被她拉着去上她的平面设计。而许谣没课的时候就会去上我的课。许谣最喜欢的课是现代文学史,张承志是她最喜欢的作家。在后来许谣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支了许谣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我必须拿未来多少年本应该在一起的时间去偿还它。这样直接导致我后来一直不敢用信用卡透支,在心理上我对它有种敬畏感,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回忆重叠着回忆,回忆交织着回忆,我在回忆中回忆。在这样的回忆方式中感觉变得模糊不堪。我却从来都不曾试图将它们理清,反而有时候自己在那记忆的网络上还编织上些什么东西。孟子他老人家觉得人性本善,而荀子他老人家考虑了再三又觉得孟二爷说得不是很正确,人性不仅不善,反而是恶。而我想了想,就只想出了点儿人性本贱来。越知道那样做会给自己添麻烦惹事端却偏偏那样做。我顺着前面回忆的路继续向前走,即使有关我回忆的叙述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模糊。但我内心那块儿感情敏感区却强烈地刺激我继续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