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虹说:你让你那个经理买一张回家的票。你拿到票再打这个电话。你不许和他说我知道你的事情。你现在是一个人吗?在哪?
刘梅梅的声音虽然还有恐怖,但冷静了很多:是我一个人,我,我和他还没有到那一步。是骗我妈的。
李虹说:你带上钱,一个人去车站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现在就去,拿到票打这个电话。快快,要快。
刘兰兰看着电话对李虹说:电话会查到的。
俩人对视着想办法。
李虹看着说:明天你把电话销户。
刘兰兰说:销了有用吗?电话的监听技术我不懂。
李虹说:试一下吧,要不没有其他办法了。
刘兰兰说:叫我妈?不行,叫刘艳艳,不。
李虹说:死了一个人你知道的,公安肯定疯找。
刘兰兰点点头:大姐就是脾气暴。
俩个人眼睛都雪亮雪亮的,脑子一刻不停地转来转去。
李虹说:叫她打电话给你单位,或者打我单位电话,我们现在去。
刘兰兰说:如果这电话被查,内容一点都跑不了,同样会查到我的单位,没有用。
李虹一拍大腿:叫死朱解决,明天一大早就叫死朱把电话号码换了,把这个电话换到我家。他找熟人能行的。
刘兰兰不出声,半天才说:你去找他好了。
李虹说行。
刘兰兰说:大姐是不能回家了的,叫她到哪躲?
李虹说:找周彬。就说是你大姐。
刘兰兰说:他也是公安呵,他会怀疑的。
李虹:说要找个理由。找个好的理由。
刘兰兰周彬电话写在一张破纸上。放电话旁边。
过了一会,刘梅梅的电话来了:车票只有到上海的。
李虹说:你买一张上车。坐一站就下车,然后重新买票去苏州,找周彬,对了,你是认得周彬的,兰兰的班长。上次我们去苏州的,有什么事情打我单位电话。把电话号码记好了呵。
刘梅梅说:记好了。就放下了电话。
刘兰兰说:李虹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和任何人说。
李虹说:知道了呵。
刘兰兰说:也不能和我妈二姐说。要是调查起来她们会露馅的,你相信吗?
李虹点点头说:是的。但是,要和死朱说,让他把电话销户。
刘兰兰说:和他说应该不要紧。而且,要他帮忙。光我们俩人不行。大姐夫他家也会闹的。光我们俩人不行。
李虹说:我让方迪也回来吧。
刘兰兰说:他刚走呵。
李虹说:不行,他要回来。
刘兰兰说:好像他还没有到学校。
李虹说:明天早上你打电话找方迪,让同学通知他。我去找死朱。
刘兰兰说行。
李虹说:睡觉吧。明天要忙的。
俩人说睡就睡了,年轻的时候什么都好,睡眠也好。
李虹找死朱的时候,他很客气带着非常新鲜的愧疚表情。李虹说,我有事找你。他就把其他人请出去了。李虹说:刘兰兰说,她想用她生日当电话号码,她说都是2不好,太俗气了。你换了吧。
死朱说:好的好的。现在就换。
李虹说:我喜欢这个号。你把这号换给我家吧,谢谢哦。
死朱说:谢什么,自家姊妹。
李虹说:你上午有空吗?我只有上午有点时间,请你帮帮忙。不好意思。
死朱犹豫了一下说:行。我现在就去吧,你家有人吗?
李虹说:我在家等你呵。
死朱说:你和我一起去吧。
电话的事情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为李虹家和刘兰兰家隔着一条比较重要的马路,这条马路决定了电话号码第二位数,刘兰兰家是54开头的,而李虹家这边则是58开头。这就意味着刘兰兰家的电话无法移到李虹家。
李虹心里很急躁,她好几次差点把移电话的重要性说出来了。
死朱说:要不55开头的给你找个2多的号?
李虹说:我妈不喜欢55。不要。
死朱说;那先把兰兰家电话换了再说吧。
但是,机房要升级,不能开展销户等等业务。
李虹的汗都下来了。她感觉公安的人已经知道了她在销毁证据。她急死了。再不销毁证据,通缉令说不定就下来了。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死朱说:不要紧,先把号选好了,过几天再说吧。
李虹说:好吧,她撒腿就走了。好像真的有人在后面追捕她一样。
不到十点钟,李虹就到了刘兰兰家。刘兰兰说,方迪电话和周彬电话都说好了。
李虹说,电话的事情完蛋了。和电话有关的所有业务都停止了。
刘兰兰说,每天都在修电线修马路,不知道哪天能平静一点恢复正常。
两个人沉默了。
过了一会,刘兰兰说:让死朱再去查一下电话,看能不能查到我们家电话的通话记录,要是查不到就好了呵。
李虹高兴地说对呵。说完就往外跑。
刘兰兰叫住她:就电话说吧。你这样急,他会怀疑的。
李虹打了电话找到了死朱。
死朱说:刚才问过了,要等几天才好查。
李虹向刘兰兰使了一个眼色。
刘兰兰就把耳朵凑上来听。
死朱说:你那么急,又包着盖着,肯定有什么事情了吧,我也干了20多年公安了呵,说完就笑了。
李虹说:没有什么急事情。
死朱说:是不是兰兰有什么事情了?你别瞒我呵。
李虹急忙说:没有。就挂上了电话。
两人又对视着沉默了。
李虹说:我去上班了。明天再说吧。你也上班,别让人看出来什么。
两人像罪犯一样,各自行动去了。
第二天下午,刘梅梅不电话了,说已经找到周彬了。她对周彬说是和婆家闹翻了,离家出走的。周彬正在帮他找地方住。
李虹急忙告诉了刘兰兰。
刘兰兰说:我想好了,我不会打电话给周彬了。这样安全一点。
晚上,李虹继续上夜校,为了掩盖罪行,她还主动和小相谈了李局长。
第三天,方迪来电话,他很迷惑,他问李虹:你要我回家?有什么事情?我刚到学校呵。
李虹说:重要的事情,见面谈,反正很重要。
第四天中午了,李虹和刘兰兰正在馄饨店吃馄饨, 李虹问刘兰兰说:是不是尸体没被发现?凭你们公安那些手段,我们可以这样判断吗?
这时候,何平慌慌张张地找过来:大姐夫家找来了。
刘兰兰和李虹都被馄饨汤呛住了。她们一个劲的咳,两人的眼泪都咳出来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何平说:大姐夫被大姐捅了一刀,失血过多危险死了,刚抢救过来,打电话给他妈妈家了。他们家人都来了,你二姐叫我来找你。
李虹一会儿看看刘兰兰一会儿看看何平;刘兰兰一会儿看看何平一会儿看看李虹;何平只看着刘兰兰,当刘兰兰看李虹的时候他也去看李虹,三个人都想说话,但同时又都把话往下咽。
李虹对何平说:你叫死朱去处理。
刘兰兰接着对何平说,你去叫他带人到我家。我和李虹在这边等你的消息。
何平说:好。就跑了。
李虹和刘兰兰一起对对方说:没死。
刘兰兰说:人没死大姐就没有事。
李虹说:要不要告诉大姐。让她放心。
刘兰兰不出声,开始喝馄饨汤。李虹知道她心里在想事情就看着她,也不出声音。一碗汤都喝完了,刘兰兰还用勺子剐碗。李虹把自己碗里的汤到她碗里。刘兰兰才抬起头:不能告诉大姐,她那性子,沉不住气,就让她老实地呆在周彬那边,等事情平静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李虹说:对,不能再添乱了。
快到三点钟了,何平来了,他对外面叫着:朱所长你来呵。死朱在外面直摆手。李虹朝刘兰兰看看,刘兰兰说,都什么时候了。李虹没等她的这一句话落地就跑出去,对朱所长招手:你来呵。
死朱坐到李虹边上,低着头,垂着眼皮不说话。
李虹一看就知道他这样是和他审讯的罪犯学来的。她就开始轻视他,也不说话。
何平对刘兰兰说:今天幸亏朱所长了。要不,你妈你二姐都要吃大亏了呵。你们是没有看到那架式,铁锨都杠来了。
李虹问死朱:现在怎么说的?
死朱像罪犯低头坦白一样:人要是不死就没有问题。要是死了就麻烦了。
李虹说:人现在怎么样?
死朱仍旧像罪犯低头坦白那样:我和医生通了电话。现在还没脱离安全期,伤到肺了了,很难说。
李虹说:肺,又不是心脏,应该没事吧。
死朱抬眼看了李虹一眼,又垂下眼皮:有时候肺比心脏讨厌,心脏是说死就死了,肺不好说,我不是医生,但是,以前打架斗殴的那些受伤的,我处理过的,肺不好说。
何平说:我得走了,造纸厂那边有个现场会,市领导都到了,我再不去就被撤了。他也不打招呼,一边往说一边往外走。
何平走了以后,三个人就彻底沉默了。
李虹感觉杨小丽的形象渐渐浮上来了,她努力克制着。死朱一定也感觉到了,他说:我也走了。
刘兰兰抬头看了他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远在他的垂着的头上但是他还是很准确及时地看到了刘兰兰的眼光,李虹感觉到死朱简直就是一个非常职业的灵敏度极高的罪犯。
李虹说:现在怎么办?
死朱说:他家提了条件。有条件就好办多了。没事,你们尽管放心。
李虹说:他们什么条件?
死朱说:开始要让二姐带钱一起去深圳的。人要不死你二姐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人要死了,你二姐就受罪了。我没有同意。多给点钱吧,宁愿钱吃亏不能人吃亏。而且人的死活,也不是你二姐去不去所能决定的。他们家同意了。
李虹说:他们要多少钱?
死朱说:肯定狮子大开口啦。先给三万吧,治病要紧。
李虹说:够吗?
死朱说:什么叫够。第一次就给十万,第二次就不能低于十万。慢慢给。我来处理吧。你们千万不要插手了。
李虹急忙说:还有电话的事情,你一定要再问一下。
死朱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眼睛瞪圆了:是不是大姐来过电话了。
李虹说:你不管这个,你帮电话弄好就行了。
死朱一下子跳起来:祖宗哎,
刘兰兰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夹住死朱衣服的下摆。他立即像面条一样回到了椅子上。
但是他还瞪着李虹:你们。
李虹说:我又不是罪犯,你干嘛?
死朱说:人要是死了,你以为你不是窝藏犯?
刘兰兰说:小点声音。
死朱说:你们胆子真是大,到我家说吧。
刘兰兰说:不去。
李虹说:我家没人,到我家吧。
死朱说:李虹,已经麻烦你很多了,不能再连累了,你还没结婚呢。我先走,你们跟来就行了。这种时候别讲究那么多了。说完就走了。
李虹看着刘兰兰。
刘兰兰说:你说大姐夫会不会死?
李虹说不知道。
刘兰兰说:你感觉呢?
李虹说:感觉不出来。你感觉呢?
刘兰兰说:我是她亲妹妹,杂念太多了,愿望太直接了,感觉不出来。
李虹说:大姐颧骨也不高,应该不会成寡妇。
刘兰兰满脸疑问:颧骨?寡妇?
李虹说:我们家旁边隔三家的那个胖女人,颧骨高吧,你看过的,面对面通过巷子,过巷子的时候老碰到你的,她脸上那么多肉经都盖不住颧骨,她丈夫就死了。
刘兰兰说:真的吗?怎么死的?
李虹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吗?胖女人和他们厂里一个男人睡觉,被人家老婆撞上了,闹到她丈夫那边,她丈夫喜欢生闷气,一边走路一边生气,就被汽车撞死了。我好长时间都不敢走他们家门口,你知道的要是走另一边要绕很远,真是害怕死了。
刘兰兰说:那个胖女人也有人要?
李虹说:谁知道,反正男人很奇怪。
刘兰兰说:你看我颧骨高不高?
李虹没有看她就说:不高。
刘兰兰说:我要是颧骨高就和他结婚,把他克死算。
李虹说:现在不能克他,大姐的事情要他帮忙。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死朱家走。
死朱的房子是原先杨小丽娘家的房子,杨小丽被赶走了。房子也被重新装修了:全是刘兰兰喜欢的红色的古代家具!
死朱为她们打开了门,他刚才脸上的紧张表情全没有了。他很轻松地招呼她们坐。
刘兰兰也不说话,坐在一个皇后坐过的椅子上。李虹也凑上去坐着。死朱坐在一张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县太爷睡过的大床上。
死朱拿了一本好像是香港或者是台湾的画册,指着上面的一个画像对李虹说:你看就是这个皇后,长得不好看,画家一下把她画得比真人要好看几百倍吧。
李虹说:是的,画得不好皇帝就杀了他。
死朱说:你要是喜欢,我这边的钥匙给你们一把,经常过来看看玩玩,喜欢什么就搬回家。真的,我也不住这边,我和何平住他们轻工局的宿舍。他说完就又坐到了县太爷床上了。
李虹说:朱所长,你马上要提拔了。
死朱立即笑了。
李虹说:真的,你看你床上的那些龙,刚才龙跑到你身上那个徽章上动了一下。
死朱还笑,直摆手:我没有想法了。
李虹说:真的呵,龙上身是吉祥的。
刘兰兰说:李虹你包拉链开了呵。
李虹才清醒过来,急忙对死朱说:电话,你什么时候帮处理一下。
死朱说:我刚才想了一下,现在去打听电话的事情,肯定会给以后留下隐患。先把电话号码换了,别的听天由命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虹说:这样行吗?会不会把大姐牵出来吗?
死朱说:大姐在哪,我不管,你们也别告诉我。幸亏二姐和阿姨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今天一定不是这局面了。现在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大姐夫别死了。还有这个阶段你们别和大姐联系了,新的电话不能告诉大姐。要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打,知道吗?
李虹说:电话里面有大姐去的地方。好不好消除了?
死朱说:这个我不懂,好像,不清楚。还有李虹。如果人死了,大姐住的地方从谁嘴里说出来谁就跑不了,一定要小心。
李虹说:知道了。
第五天,方迪回来了。他直接到市教育局找到了李虹:什么事?
李虹快把他忘记了,她嘟囔着:有个人快死了,就叫你回来的。
方迪问:谁?
李虹说:一个人。
方迪问:我知道是一个人,谁呵?
李虹说:他现在没有死。
方迪说:他什么时候死?我要回学校。
李虹说:他也许又不死了。
方迪说:天哪,奇怪女王,你成熟一点行吗?
李虹当时没有把方迪的这句话进行思维加工,她当时正在努力把方迪的思维从刘梅梅事件中引开。但是,当她把方迪送到火车站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李局长那天半夜也送过方迪,她就不高兴了,她问方迪:你是不是更喜欢成熟的?方迪说,成熟没有什么不好。李虹就更不高兴了:四十多岁肯定比二十多岁成熟啦,你什么意思半夜让人家送你?方迪说:你说什么呵?怎么突然来这一套的?真是奇怪女王呵?这时候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方迪下意识地把李虹护到怀里面,人流开始推着他们,李虹也进了车站。方迪说:别胡思乱想呵,一心想着我才是光明大道。李虹很沮丧,她感觉她所有的想法都会在现实中偏离方向,现实会像无法控制的人群一样把她带到别人的理想状态。
李虹出车站的时候,又遇到了刘艳艳。她们俩都惊呆了。刘艳艳脱口而出:原来我们的缘份是在火车站呵?
李虹说:是的呵,没有人会相信是这样的。
刘艳艳说:我妈叫我去深圳找到大姐。
李虹说:死朱说了,你不能去深圳的呵。大姐夫要是死了,他家人会吃了你的。
刘艳艳说:我不怕,我要把宝宝带回来,孩子怪可怜的呵。
李虹不能说别的,她憋了半天才说:这时候,你要听朱所长的,别添乱了呵,二姐,你和我一起找朱所长。
刘艳艳说:不。
李虹知道,如果孩子在刘兰兰家,以后公安抓刘梅梅就太容易了,那自己和周彬都要受到牵连。她死死拉着刘艳艳:我们就去朱所长那边几分钟,也不耽误你赶车。
刘艳艳说,不。狠命地甩开了李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