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航亦步亦趋地走在那条锁链桥上,木板因为陈旧有些腐烂的迹象而发出“噶吱噶吱”的声音。最后路远航因为迫切地想要融入那团有着莫依落气息的白光里,索性便跑了起来。
一步两步……那架铁链桥摇摇欲坠,下面是一片漆黑,路远航在想,或许,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抑或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故弄玄虚的黑色土地……可是,可是路远航突然觉得这桥有些异样,为什么总感觉没有尽头似的,老是看不到前方,路远航跑了好久好久,可是那团白光离自己依旧那么远,明明已经感觉跑了好几千米的样子,可是又像在原地踏步。
怎么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路远航一边想,脚下的步子依旧没有落下一步,还在运动。
当他快要再一次绝望的时候,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他清楚地听到身后木板掉落的声音,始终没有回应,或许下面就是深不见低的悬崖吧!路远航想。脚步又加快了些许,然后……然后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铁链接二连三地断了。他感觉自己开始下坠,可是四周却没有风,但他心里明白,他在疾速下落,因为,之前那团白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落落,落落……”他大声地叫喊着,可是周围一片寂静,他的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巨型妖怪给吐掉了,没有一点存在感,甚至连唯一可以让自己静下心来的回音都没有。他挣扎着,企图可以从这个黑暗的地方逃脱出去,可是,有什么用?
“落落,落落……”路远航的眼睛一下子睁的巨大,像似想要将莫依落整个人都装进去,恨不得自己可以将莫依落拴在身边,寸步不离。
还是白色,但是又有点暖黄色,路远航转动头看向窗户那边,是风,因为窗帘在摆动,整个病房内都是寂静。路远航有些害怕了,开始大叫着莫依落的名字。
隔壁的医生听到了,匆忙地向路远航这家病房赶来,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和一群穿着粉色护士肤的姑娘蜂拥而入,迅速将路远航包围,肆意地翻着路远航的眼皮,将一束让他难受的亮光打进他的眼里。然后就是一通低声交谈……
“我要找莫依落,莫依落!别人我谁都不想见,出去,快点出去!”路远航的情绪有些激动,也有些愤怒。
“好好好,我们去找莫依落,但是你得保证不要乱动!”医生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路远航,用手轻轻安抚他激动的情绪。
路远航真的安静下来,似乎在乖乖等着莫依落出现。此时,莫依落端着水回来了,站在门口听到了路远航叽叽喳喳的声音,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和惊讶。手里拿着的水盆因为开心和惊讶的情绪,跌落到地下。那些将路远航堵地严严实实的医生和护士这时才回头看门口的莫依落,因为这样他们之间才形成了一些缝隙,莫依落透过缝隙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是他的声音。
眼里不知不觉已经储满了泪水,莫依落一阵轻跑,跑到了路远航的病床边,一下子就扑在路远航的身上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用粉嫩的小拳击打着路远航,嘴里还不住地埋怨着路远航,嫌他睡的太久,还欺负自己给他擦身按摩。
眼泪,一种由泪腺分泌出来带有咸味的液体,人身体的排泄物。这样解释出来的眼泪并无美感,可是,莫依落的眼泪,那么甜,带着喜悦和说不出的幸福。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识相地渐渐走出了病房,一所诺大的房子此刻只剩下莫依落和路远航。路远航看着这个像小姑娘一样哭的那么惨那么没有形象的莫依落,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笑着安抚她,轻轻拍打她的背。
路远航突然想到了那个冗长的梦境,他有点想感谢那条让他惊心动魄的铁链桥了,是那架桥,那绝望的一跌,才让他可以这么真实地触碰莫依落的肌肤,她的柔软的头发,这种真实的感觉真好。
“好了落落,不哭,等以后我的伤好了我就带你重回校园好不好啊!落落不哭,听到了么?再哭,再哭我就强吻你了啊!”路远航躺在床上无力地开着玩笑,想要莫依落不要哭,因为,她越哭,自己的心就越疼。咧开嘴笑的很难看。
听到路远航这么说,莫依落索性又放大了声音,因为,他的腿现在已经瘸了,他没有担心自己的病情却还想着带自己去学校,莫依落真的难过,真的觉得对不起这个阳光的男孩。
“远航,你的腿……医生说,你的腿再也不能恢复成原来那样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莫依落蹙眉,一边哭一边埋怨自己。
路远航突然之间又变得沉寂起来。
不能恢复了呢?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条受伤了的腿,然后用力抓着病服。将目光放到很远很远的一边,没有看莫依落。莫依落这时才停止了哭泣。
淡蓝色的窗帘依旧随风摆动,或许是因为夏天的原因,从窗子传来阵阵香樟树的味道,还有不知名的香味。让人心情沉静不少。
路远航看着外面热烈的阳光和随着微风摆动的树枝,面无表情地说:“落落,倘若我再也站不起来了,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我么?我会拖累你的。不然……不然……”路远航将目光从窗外拉回来,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浓重的色彩。
天知道,其实他现在内心无比痛苦和纠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和莫依落在一起了,可是,谁知道会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明明离幸福就要不远了阿!心里有两个不同的期望:他多么希望可以和莫依落走进婚姻的殿堂,可以和莫依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可是,自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又有什么理由可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呢?自己已经给不起她幸福了。
路远航紧紧地抓着莫依落的手,眼神炙热地看着莫依落,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干嘛。想让她离开自己这个已然是半个废人的人,可是,眼神和自己的手却不受控制,渴望她留下来。莫依落看着路远航这种纠结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然后静静地看了路远航好一会儿。路远航云里雾里地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莫依落为什么会突然笑出来。
不久,莫依落轻轻启开自己的红唇,说道:“笨蛋路远航,你以为你会拖累我啊?我才不怕呢!因为,我才不会因为你的腿让着你,让你随便使唤我!我很懒,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我和路叔叔商量过了,我要亲自学医,然后要轻手让你站起来,继续被我欺负!”莫依落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站在路远航面前,扬起一个自认为很美丽很灿烂的笑脸。
路远航听的一愣一愣地,这个笨蛋莫依落究竟在想什么傻事?!医生不是说自己的腿很难好起来了么?莫依落怎么可能会学会治疗自己这条被专业医生判了无期徒刑的腿呢?
莫依落看到路远航一脸怀疑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相信我!我会让你的腿好起来的!就算好不起来,大不了我照顾你下半辈子,反正你已经照顾我很久了。那啥,提前告诉你啊!让我离开你,别想那么美的事!不可能!”莫依落嘟起嘴巴无赖地将目光移向别处。脸上有两抹绯红不知道何时显现出来,不想撞上路远航的目光。并且,莫依落是铁了心不离开路远航了,因为,她的心已经彻底被路远航虏获了。逃不了,也不想逃。
“落落,我真的不想拖累你的,别任性了,我是为你好!我爱你,世界人都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因为我自身的问题让你一辈子难……”没等路远航说完,莫依落就俯下身子,将自己的软唇贴在路远航的嘴唇上,凉凉的感觉,而莫依落和路远航两个人的脸都越发地红了起来。
此刻时间静止,周围的金色小尘埃的落地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很单纯的一个吻,两个人都紧紧地看着对方,直到路远航的眼睛变得如月牙儿一样弯的时候,莫依落才将自己的脸挪开。然后,告诉路远航说:“既然你选择跟我在一起,那你就请好好对我负责下去吧!别拿腿的问题作为不想负责任的理由,因为这个理由真的很烂!”
莫依落理直气壮地说完那套说辞,等着路远航的回答。而,路远航的脑袋里却炸开了锅。
我被强吻了么?被一个小妮子?还要我负责?有没有搞错!是她占我便宜诶!
然后路远航像在一个很困很想睡的夜晚钻进被窝,却发现,竟然被一根筷子戳中菊花一样,无奈又心酸,还略带一丝受了内伤的神情,活脱脱的一副小受样看着莫依落。“好吧,虽然明显是你占我便宜,但是,看在我是纯爷们儿的份上,也看在你死岂白咧一副赖定我的样子,我就勉为其难地负个小责吧。”路远航略有一丝尴尬,所以咳嗽了一阵不好意思地说道。
“什么嘛!中国明明只有一个纯爷们的啊!”莫依落适时转移话题,脸上表现的很淡定,其实路远航说的那些话还是在她心底激起了一片涟漪。
莫依落在想,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观察过路远航,更没有亲过他,刚才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胆子大到那种地步?一定是中邪了,一定是!对,就是这样!可是……可是路远航这个家伙没想到居然长的那么漂亮,连自己都有点嫉妒了!小时候自己居然没有发现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帅哥!如果那时候发现了的话,自己一定不会那么喜欢欺负他的。不过,话说回来,小时候貌似他还没有长这么好看呢!这个家伙在洛杉矶究竟吃了什么?怎么可能长的越来越漂亮!
“你才瞎说嘞!小沈阳才不算爷们儿呢!你对爷们儿的定义要改改啦!我这样的才是爷们儿!你要记住,你男人我才是世界上最爷们儿的人!”路远航一边说着一边狂拍自己胸口,似乎在证明自己身体很强壮,可是貌似他有点高估自己的体质了。在他拍完自己胸口后,竟然开始咳嗽,他一边挤眉弄眼得吐舌头,一边暗自骂着。而莫依落则是着急地拍着路远航的背,生怕他自己把自己给灭了。好不容易醒过来,可不能再出事了!
待到路远航的咳嗽停止后,莫依落清了清嗓子,慢慢地开口道:“远航,可能,可能我需要离开你一段时间,因为我得去洛杉矶学习医学课程,所以可能不能照顾到你康复出院那么久。你会等我么?”莫依落开始陷入自己的沉默怪圈里,垂着头,刚才的害羞全然不见,只剩下些许担心的神色。
“一定要去么?不去可不可以?或者,我是说,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路远航看见莫依落垂头丧气的样子,和莫依落说的这些话,心里就着急,因为他想,他好不容易醒过来,好不容易两个人可以坦诚相待,可是,为什么,刚刚还是幸福来敲门的样子,现在转眼却又是别离?是错觉么?
“对不起,远航,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曾发过誓,一定要把你的腿恢复成原来完好无损的样子,这样和你在一起我才不会自卑,我才会勇敢地拿出我全部真挚的爱来爱你!我知道,这次出事,一定又是因为我。所以,让我可以安心的爱你,好么?”莫依落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水汪汪的,犹如荷叶上的露珠,充满灵气和光泽,看着路远航,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人家不想离开你嘛!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路远航拨弄着莫依落的衣袖,用撒娇的语气说道。眼睛里有些湿漉漉的潮气升腾,可是他不敢哭出来,不然,那样会让莫依落没有安全感的。
窗外的有只小鸟扑搠着翅膀,飞过。莫依落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远航,我会回来的!又不是一走了之,别担心,我会很快就回来的,而且,我们也可以视频,电话,简讯联系的嘛!别太任性好不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况且,我只是住在你原来住的房子里啊!我顺路去看看你在房子里都捣什么乱了!”莫依落轻轻拨弄路远航扒在额头的柔顺的头发,然后笑着说道。
“我没捣乱,不过,你去可以,但是,等我腿稍微好一点了,恰巧我又想你了,不可不可以飞过去看你啊?”路远航想了想,是啊!那么多联系的方式,无论如何也都可以联系的,自己还担心什么?只要莫依落想做的事,自己不都是支持的么!所以,这次还一如既往地支持下去吧!或许她只走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而已,会回来的!像她说的那样!
“如果你身体没有不舒服的话,当然可以来看我啦!除了你,我再也不会爱上别的男人了!绝对不会出轨的!欢迎随时随地突击检查!”莫依落放肆地笑着,因为得到路远航的允许,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她以为路远航一定会把自己绑在身边哪里都不许去,现在,显然是自己把他想的太孩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