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王妃
也只是小小的叹惜一番,便收回了视线。
不一会儿,番绝便叫下人将桌子搬下了,之后,众人都回到座位上。
一个笑容令虞夕颜感兴趣了起来。只见番绝摇着扇子笑笑,随后,几名下人抬上来一张长琴桌,再拿上来一张琴凳,大家便猜得出接下来的节目了,纷纷带着一丝雀跃之色。
“想必大家都能猜出来了,没错。方才墨玉公子出场时弹奏的《鸳鸯结》,只是上半阙,而这下半阙,墨玉公子马上就会为大家表演!”番绝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之后大手一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笑容更加高深了些。
大家急忙拍手叫好,能够将《鸳鸯结》听完,真是此生无憾!
片刻,墨玉才微微抬眼,站起身来,长袖一甩,如仙人一般折步到桌前,轻轻盘腿坐下,一系列的动作,再自然不过,仿佛是练习过千百万遍一样熟悉。
下人立马将怀里抱着的古琴放到了墨玉的面前,墨玉轻轻闭上眼,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地划过古琴上的琴弦,顿时,一阵细长如流水般的音色传了出来,如一条潺潺的溪水流过,又如浩瀚江海一齐奔流而下,其阵势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轻挑琴弦,有如精灵雀跃在有生丛林之间,又似游丝萦绕于指尖,光滑纤细,更甚者,如身处其境,不能自拔。
指尖轻压琴弦,大海的余浪便不断袭来,声音徘徊于天地之间,畅游于宇宙之中,其奥妙之无穷,能以估量。
墨玉静静闭着眼,感受着自己指尖下的那一份雀跃,琴音带来的那种心灵上的触动,便是他之所以热爱弹琴的原因。这么多年来,一直苦练琴艺,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驾驭这美妙的琴音。
现在成功了,这种美妙的感觉终于在自己的指下出现了。
想到这里,墨玉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淡到看不见的弧度,只在一瞬间,又消失下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不停地弹跳在琴弦上,可以让人感受到技巧的纯熟,那种熟练度,竟能让自己如此有自信地闭上眼睛来弹琴,果真是一个弹琴的高手!
也只是小小地在心中赞美一番,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淡笑的摸样。虞夕颜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皆是膛目结舌的样子,无意一望,番绝的笑意却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这个人,还真是高深啊。
想到这里,虞夕颜不禁勾起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也只是一瞬,也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那个笑容一般。
曲声至中,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之色,却在数百米之外,突然横空飞来一只精巧的飞镖,不待虞夕颜反应,自己的身子已轻旋而出,流苏轻转,红莲点地,轻舞几圈,飞身已挡在墨玉跟前。
眼神突地一下凌厉起来,仔细算好飞镖的速度,信手一捏,手指翻飞,再看清楚时,食指中指间,夹着一把明晃晃的飞镖。
而墨玉则在虞夕颜飞身上前的一刹那呆滞片刻,不知为何虞夕颜要上前挡住自己,而后知道有飞镖,虽然心中惊愕,可是面上依然平静无波,手下的功夫更是稍未停歇,只有真正爱琴、懂琴之人,才能在生命微垂之时依然不忘弹琴,可见琴在他的生命中就是全部。
下一秒,虞夕颜两个手指捏住飞镖,墨玉心中却反而没来由地一紧,在之后,手下却没了声音。
众人在惊慌失措之余,突然意识到墨玉已停止演奏,虽以为知道原因,可往那里看时,却又是吓了一跳。
原来墨玉的中指停在了一根琴弦之上,而那根弦,却已经断了。
虞夕颜定睛一看,却发现飞镖射出的方向人影早已不见,而按照飞镖飞行的轨道来看,那人似乎不是针对墨玉,而是针对墨玉的古琴而来。换言之,虞夕颜是保护了古琴,而非墨玉本人。但她深知,她是间接地保护了墨玉的心。
墨玉的心全系在古琴之上,保护古琴,便是保护了墨玉的演奏之心。
这时,番绝立即站了出来,单手一挥,几名家丁便跑了过来,他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快去看看,是谁敢来伤害墨玉公子。”
几名家丁应一声,便跑了出去。
番绝看了看已跑出去的家丁,立马将视线收回,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墨玉跟前,看了看古琴,最后将视线定在墨玉身上,一只手轻轻放在墨玉肩上,关心地问道:“墨玉公子,有无大碍?”
墨玉微微抬起头,用云雾般迷蒙的眼睛看着他,片刻,才摇了摇头,将视线放回到古琴上,细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断了的琴弦。
微微直起身子,番绝又恢复了那一个潇洒自如的笑容,对虞夕颜微微点头,算是了表谢意,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动粗,还是虞夕颜给挽回的局面。
虞夕颜瞥了瞥众人,略过大家的惊讶与忧虑,最终停在墨玉那无波澜的脸上。
墨玉依旧不管众人的眼光,一心只在自己的琴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琴上的断弦,青葱般的手指轻轻地,缓慢地抚摸着古琴,眼神里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那是眼中薄雾散去所出现的东西吗?这个人,真的是爱琴成痴。
在虞夕颜感叹的瞬间,墨玉突然站起身来,一双弥漫着浓重的雾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虞夕颜,一片薄唇动了动,“弦为知音而断,姑娘,你便是我的知音。我们有缘再见。”这双眼睛再次看向虞夕颜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眼神竟温和许多。难道知音与别人的待遇相差这么多?
不过不愧是《鸳鸯结》的后人,做事果然高傲,连一句感谢也绝不会说。
虞夕颜还没有反应过来,墨玉却不再理会,弯下身子将古琴抱起,交给身旁的下人,对虞夕颜与番绝点点头,以示先行离去,抬起脚便想要出府。
墨玉想要离去,不愿再看见这抹身影,但,又怎能控制住自己。或许这便是报应吧……
但,她的确是知音,如今弦为她而断,而当初也是……
突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仿佛是从云端飘来的声音,尊贵如同黄金,可遇而不可求,“看来晚来也是有好戏看的啊,哈哈哈……”
虞夕颜不禁把视线放在了大门上,隐约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之后,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飞镖藏在了袖子里,可是她晚了一步,在那一瞬间,一双桃花眼早已出现在大门口,却只是微微一眯,像是秋水般微微掠过,佯装没看见,微笑着面对所有看着他的人。
他依旧是风度翩翩,一双含情之目只一个眨眼便可让他人魂牵梦绕,那弧度恰好的微笑依旧是勾人魂魄的法宝。今日身穿深黑的他,颦目勾起一个自信的笑容,幽深的眼瞳泛着丝丝精光,可转眼便被他的笑容掩盖了下去,三千发丝高高束起,一对桃花眼始终保持着笑意,花容失色!
当这张俊颜出现在虞夕颜的面前时,虞夕颜感到了一种熟悉的压力,那是那天晚上在沐王府感受到的压力,这种压力比任何一种压力都来得明显,感受到了那种可怕,可是抬眼一看,他却笑得那样无害。
“本少可是才刚来,难道墨玉公子就要走吗?”一袭深黑走到了墨玉的面前,一笑,颠倒众生。一双幽深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墨玉,渗出三分寒意。
墨玉不笨,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再加上他充满威胁的眼神,墨玉更不会不明白,只是他从来不被任何人所威胁,乘风而来,亦随风而去。
墨玉那双笼着雾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对上那双表面笑着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我生来不被任何人所拘束。”
这场面虽是冷酷异常,眼看就要磨出火花,番绝却突然站了出来,对墨玉说道:“墨玉公子,我看这琴也需要修理,正好我府上有几根天绝月线,可将这断了的弦给换上,可愿意在我府上多留几日,待琴修好后再走不迟。”
这天绝月线本就是制作琴弦的极品,而墨玉的那琴,则是由他的师父晚莲亲手用极其稀少的天绝月线制成,现如今琴弦已断,自然只能用天绝月线修补,而番绝这里正好有这线,也不必墨玉大老远回去取线,自然是乐意不过。
墨玉思索片刻,转过脸来对番绝微微点头,算是以表谢意。
番绝也不计较,低声吩咐了下人几句,便将墨玉领入了后厢房。
虞夕颜看着墨玉与番绝往府内走,心中也了然有数了。若非是司徒逸有留下墨玉的意图,番绝又怎么会察言观色上前来将墨玉留下。这个司徒逸,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向司徒逸看去,他依然保持着那一份邪邪的笑容,一对幽深的眼睛里却看不见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注意到了虞夕颜的目光,司徒逸微微转头,饶有兴趣地望着虞夕颜,那种眼神好像是将虞夕颜整个人看透了一般,可是虞夕颜又怎么会等着人来宰割,她可是黑道的“娇魇”!
只见司徒逸向前走几步,与虞夕颜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一双幽深的眼睛微微闪烁,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姑娘近日可好?”
众人皆是又一个膛目结舌,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一上来就对这位姑娘说这句话,他们认识?
虞夕颜眉头微微皱起,可是在还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平复了,清澈的眼睛光芒闪烁,醉倒星辰,“自然是好,多亏了公子派人所布下的百人保护呢。”这个笑是多么的温柔,可是在司徒逸的眼里,却是像针一样扎眼。
这句话,不就是代表了虞夕颜什么都已经知晓,知道他在她的生活圈里布下了数百人,知道了他是幕后主使,甚至知道了番绝便是他所派下的人。这个虞夕颜,果真不可小觑。
眼睛微眯,心中想要了解虞夕颜的想法越来越强烈,竟然对这个女子越来越感兴趣吗?
“我们到后院叙旧可好?”司徒逸微微一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幽深的眸子一闪,不知略过什么计划,表面上却笑得温文尔雅,也只有虞夕颜知道,这个家伙,就算他杀了人,也没有人会相信的吧。
虞夕颜淡淡地看着司徒逸的眼睛,虽说被他的笑容深深掩盖,但是不难看出,他眼中所存在的阴霾,这个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嗯。”
微微点头,与司徒逸一同向后院迈去,只留下一旁错楞的一群人。
至夏,庭院内花朵依然娇艳芬芳,那欲滴的花瓣总让人回想起帐前的馨香,不像月色给人以寂寥,那是一种丰盈的美感,却又时常娇艳可人,叫人怜惜。
被花朵围绕的庭院内,静悄悄地摆放着一张石桌与几张石凳,再看一眼脚下踩着的地砖,那便是到夏日也冰凉彻心的昂贵赛金的——冰玉,说是冰玉,其实是四季皆寒的玉石,外观上与普通的玉石并无两样,但在实质上却不同。冰玉就算是被人体的温度所包容,也绝不会增温半点,反而是人体的温度会被渐渐吸去,所以称其为“冰玉”。
虞夕颜打量这座后院,不禁大为惊叹。想不到这番绝把后院做的比前院都要好看,人家都愿意装饰外表,没想到这番绝更注重自己所处的庭院,其胸怀果然不可令人小觑。
“这后院可堪比前院?”司徒逸见虞夕颜的神色,虽只是细微的变化,却捕捉了个彻底,想他沐王爷的身份,自然是看惯了他人的神态,一有点变化,便能知晓。可是这番可费了功夫,虞夕颜见到这令人叹为观止的后院,竟只是微微挑眉,真是越来越像觉翼所查到的她了。
虞夕颜听见后,不声不响地收回神色,淡淡瞥了几眼,应声道:“不知沐王爷带小女子来到番城守的后院,想要聊些什么?”一个回眸杀过去,令司徒逸有些惊讶。
司徒逸微微挑眉,嘴上勾起一个微笑,“姑娘这边走。”司徒逸将目光放在花园内的石凳上,示意虞夕颜和他一同过去。心中却想道,好厉害的女子,一开口就直掐主题,对她,不可不防范。
虞夕颜笑笑,摇步走到石凳前,面对司徒逸坐下。
微微抬眼,眸子里不带任何一丝感情,淡淡的就像一阵风一来就可以吹走一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又何必继续装蒜,说吧,监视我们到底为了什么。”倒想看看他到底玩的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