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班流颜去了,看着我,笑笑。遇到一个那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只要是稍微正常一点儿的女生,都会毫不犹豫接受的吧,只要愿意,就立即会过上富人的生活,有用不完的钱,能够买任何高档的商品。即使是换做我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吧。但是,流颜却一直在拒绝。通过她的描述,我几乎可以肯定,流颜对简墨也有好感,可是她却一直在抵抗,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她一定是想要靠自己奋斗,然后得到想要的生活吧,
“无双。”经理在身后叫我。
我正在休息室里面坐着,手上端着一杯水,脑子里面全部都是流颜的事情。而流颜现在应该还在忙吧。听见经理叫我,我吓了一跳,偏过头来看他,又是要去包厢了吧。我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来,问:“哪个包厢。”
但经理迟迟都没有说,他看上去没有了平时那副叫人讨厌的样子,而是变得有些认真。他看着我,然后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去给我倒杯水来。”
我不明就里,但又不好立刻开口问,万一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怎么办。因此,我只是找了个干净的一次性水杯,走到饮水机旁边,弯腰倒了半杯水,然后送到经理面前,他并没有身手接下,我之后说:“水放在这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有点不对劲儿呀,这还是平时那个喜欢占小便宜,喜欢吃人豆腐,喜欢呵斥下属的经理吗?我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会儿,经理一直没有说话,难不成他不是来给我排班的?我只好走出去,让经理一个人待着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领班黄姐,于是我拉着她的手,走到休息室门边,指着里面的经理说:“黄姐,经理今天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呀,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你别管他。”黄姐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神情淡漠,好像这个人不认识一样,而这个人的事情,也与她毫不相干。
“额,好吧,那我去做事了。”我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多事,毕竟在这样的地方,多管闲事是一个恶习,做什么都得管好自己,绝对不能越雷池半步,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级别比你高很多的人,说不定哪里做得不好哪天就失业了。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一般人也不屑来工作,但对我而言,我需要这份工作。
“等等。”
我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黄姐,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流颜,你和她关系一直很好,”说到这里,黄姐顿了顿。
“是啊,当初还是您让我好好照顾她的呢,流颜,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她最近工作不怎么用心,你提醒下她。”这句话说得很牵强,黄姐想要说的,显然不是这句话,从她上面一句话有所停顿就知道,她是在考虑该不该说,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说,不方便说,还是别的呢?
我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提醒她的。”
“嗯。”黄姐便走了。
为什么黄姐也这样呢?我总有一种感觉,今天很多人都不太正常,具体怎么不正常吧,我又说不上来,只是直觉告诉我,他们在隐瞒一些事情。他们很多事情不告诉我,这是没有什么,但问题是,我却觉得,现在他们隐瞒的事情,和我有关,说不定,也和流颜有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暗暗祈祷,希望这只是因为我太过神经了而产生的错觉。
不到片刻,我便被安排了去工作,是一个很普通的会员包厢。我随便补了补妆,就快速地往包厢走--让客人就等,这是我们服务的不周到,所以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包厢,让客人满意。
然而,在去包厢的过道里,我竟然看见了,看见了翼,他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样子,身后跟着一个看似是下属的人,怀里搂着一个女的,就在我对面,朝我走来。我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然而,他却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看都不看我一眼。即使一直盯着翼看,但我的步伐并未停住,一分钟不到,我们擦肩而过,当然,我必须靠在一旁,低着头给他让路。等他通过之后,我才能继续往前走,我听见身后包厢门打开,接着又关上的声音。
这不是在再常不过的事情吗?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为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提供吃喝玩乐的。所以翼出现在这里一点儿也不奇怪,再说他又不是第一次来。装作不认识我也很正常,他那么讨厌我,凭什么要认识我呢?因此,说不定根本不是装的,而是确实已经把我忘记了,不认识我了。不管什么,都很正常,真的,很正常。
说实话,我讨厌这个人,自以为是,身份地位是父母给的,只不过出生比平常人好一些,用得着这么看不起人吗?而且报复性那么重,不就是我替流颜说了几句话吗?真正让你窝火的,应该是简墨才对,要想发脾气,找简墨去啊,为什么把火撒到我身上,真是莫名其妙,人都是这样的吧,欺善怕恶。
“打扰了,无双为您服务。”说了这句话之后,我推开包厢的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是很胖,没有什么啤酒肚,也不会谢顶,就那个年龄来说,身材算是不错了。而且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的,我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实际上,整个过程,除了喝酒,他也没有像其他客人那样对我动手动脚。他做得最多的就是一杯一杯的喝酒,一根一根的抽烟。看得出来,这个人心事挺重的。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借酒消愁吧。
“先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如果有的话,可以说出来啊。”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一般人都不会对生人说些什么的。
那个男人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望着天花板,吐着烟圈,沉默了很久。我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但没有想到,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将只吸了一半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那里面已经有了十几个烟头了。“你说,作为一个男人,最失败的事情是什么?”
“最失败的事情?”我喝了口酒,没有回答。
“是靠女人吃饭。”这算是自问自答吗?
我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喝酒:“别想那么多,来了这里,就好好喝酒,有什么不开心的,慢慢都会过去的。”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帮客人排忧解难,让他们觉得来这里花了这么多钱是值得的。
“叫我大树吧。”
大树?挺有意思的名字。两个小时之后,时间到了。“那我要走了。”我最后和他碰了碰杯,喝了酒杯里最后一口酒。“那么,祝您愉快。”
“稍等一下。”大树叫住了我。
我微笑着问:“请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以后可以常联系吗?”看着我不解的眼神,大树继续说:“我需要一个可以喝酒倾诉的朋友,所以……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实际上,留一个联系方式给客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要他们脚一迈出这个地方的大门,就会立即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别说电话号码了,就连刚刚和他们喝酒的人长什么样都不会记得。更有甚者,晚上和你有过鱼水之欢的人是个怎样的女人都不会有印象,这就是事实。
酒杯里还有一点酒,我将手指伸进酒杯里,沾湿之后,在桌子上写下十一位的电话号码,然后转身离开。如果有心,他就会趁酒精发挥字迹消失之前记下来的,但是,我心里有十足的把握,这个男人,不会记下来的。
凌晨五点,我和流颜站在路边等车。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流颜看了看电话,又看看我,我忽然就明白了,说:“你接吧。”流颜接了电话,只是“嗯”、“好的”这样简单的几句话,然后不到片刻,那辆熟悉的奔驰开了过来。简墨走出来,对我笑了笑,我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对流颜说:“我送你回学校吧,无双也顺路走吧。”
我摇摇头,说:“不了,我们不顺路,送流颜回去就好。”
“无双姐……”流颜有点为难了。
我笑着抱抱流颜,说:“没事的,去吧。”
简墨打开车门,对流颜说:“上来吧。”
看着奔驰绝尘而去,我忽然觉得有点冷,凌晨五点,我一个人,站在路边等车,周围没有人,只有偶尔过往的车辆,残余的灯光,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不过,我告诉自己,没事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有什么好值得哭的,一定要坚强,这样算什么,以前更困难的都走过来了,只是这样而已嘛。
又一辆车过来了,强烈的光线刺得我的眼睛疼,我用手护住眼睛。
“上车。”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