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全子咧着笑脸，想要拖延时间，好去跟双月通风报信，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两位姐姐要不要到屋里坐着等？”
“不必了！”她们异口同声地拒绝。
他干笑一声。“是、是。”
这回老夫人打算怎么对付双月？该不该知会主子一声？小全子愈想愈不对，于是朝碧玉和紫鸳赔了个笑脸，找了个理由走开。
“你马上去通知大人……”他找了另一个信得过的奴才，很快地吩咐几句。“好了，快去吧。”
那名奴才颔了下首离开了。
约莫过了两刻，双月终于回来了。
“双……”小全子才要出声，暗示她到别的地方说话，但碧玉和紫鸳却比他抢先一步。
“你可回来了。”
双月愣了一下才认出她们是谁。“找我有事吗？”该来的还是来了，这次会用什么方式整她呢？
“当然有事。”
“走吧！”
不再给她机会说话，碧玉和紫鸳下巴抬得高高的，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料定双月不敢不跟上来。
“双月，你可要小心点。”小全子小声地叮咛。
她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看着双月被带去见老夫人，这可不是福气，而是大祸临头，小全子在原地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万一她有个什么不测，最伤心的人会是主子，可是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压根儿救不了双月。
想了又想，小全子也跟了过去。
就在双月跟着前头的碧玉和紫鸳又来到西花园，想到上一次不愉快的回忆，全身的肌肉跟着绷紧，进入了警戒状态。
待碧玉和紫鸳领着她踏上那座架在水边的香舫上，走进敞开的落地长窗，里头的阵仗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双月见到表小姐也在场，肯定跟她被叫来这儿的原因有关。
“……给老夫人请安。”她先跟坐在主位上的薄母福身见礼，然后才是坐在一旁的母女俩。“见过姑奶奶、表小姐。”
吴夫人顺势酸了两句。“阿嫂，你瞧瞧这贱婢，在咱们面前倒表现得挺懂礼数的，还以为有子淮撑腰，膝盖会连弯都弯不下去。”
“哼！”薄母见到勾引儿子的贱丫头，可是一肚子的火气。“看起来是很会做表面工夫。”
对于这些冷嘲热讽，双月早就已经免疫了，只是这两个欧巴桑的声音还真是刺耳，让她想用尾指挖一挖耳朵。
不过双月不想讨皮痛，决定不吭一声，由着她们说去。
“舅母，我看还是算了。”吴雪琴摆出柔弱的姿态开口。
薄母登时换了张面孔，一脸慈蔼地说：“那块玉佩可是你出生时就戴到现在，还曾经请来神将（汉军旗人的萨满）念咒祈福，好保你一生平安，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一定要想办法拿回来才行。”
“是，谢谢舅母。”她羞怯地说。
听着她们的对话，双月始终按兵不动，等着对方出招。
“昨天下午，表小姐带着婢女在这儿散心，不小心让身上的玉佩掉进水里头，你下去找找看。”薄母就是要刁难她，而且摆明了就是要双月死。
双月眨了几下眼皮，不得不先确认。“请问……是掉在哪个水里？”
“还会在哪里？当然就是外头那座小湖。”薄母仰高鼻端，自然也不会开口问她识不识水性，若是真有个万一，只能推说是意外，也怪双月自己命苦，下辈子就投胎到个好人家，别再当婢女了。
确定自己猜对了，双月脸上没有预期中的惊惧或恐慌，让她们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会吓得跪地求饶。
她目光湛湛地看了吴夫人母女一眼，见她们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位子上喝茶，唇畔还挂着诡笑，若今天换成一个不会游泳的婢女，肯定会溺死的，双月想到这儿，小脸更冷了。
人命对这些人来说到底算什么？
又是谁给她们权力来处置别人的生死？
她也不会笨到开口问，为何不找那些会游泳的奴才，而是要个婢女下去找，那种话太多余了，因为这些人就是要自己的命。
双月语气淡淡地问道：“请问表小姐，那块玉佩长什么样子？又是什么颜色？大概有多大？可以告诉奴婢吗？”
吴雪琴没料到双月会问这些事，讷讷地回道：“呃……嗯……是块绿色翠玉，大约两寸左右，上头……还雕着如意……”
“是，奴婢记住了。”双月又紧盯着她。“另外请再告诉奴婢，当时表小姐站在哪个位置上，这样才能大概知道玉佩掉下去的范围，比较好找。”
“这……大概是……”吴雪琴莫名地有股压迫感。
“表小姐可以当场重演一下昨天在这里散心的经过吗？”就算是捏造的，她也没有证据，只好陪着演下去。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吴夫人在旁边斥道。
“回姑奶奶，就因为那块玉佩对表小姐很重要，奴婢知道得愈清楚，就愈能快点找回来，难道不是吗？”双月凉凉地反问。
吴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还请表小姐跟奴婢大致说一下。”她状似卑微地说道。
“嗯……”吴雪琴看了看自己的额娘，又看了看舅母，都没想到双月会来这一招，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走到外头。
双月自然也跟着出去。
就连薄母和吴夫人这对妯娌也想看看她是在玩什么花样，于是，所有的人都跨出了落地长窗，来到外头类似甲板的地方。
“就是……应该是在这儿掉的……”吴雪琴只能随便挑一个地方，还是接近船头的地方。
“表小姐确定真的是掉在这个位置？”双月直勾勾地望进吴雪琴微露心虚的眼底，真是骗肖，她就不信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会站在这儿散心，风一吹就会掉下去了。“没有记错？”
薄母以为她想借机拖延，板起面孔说：“要你下去找，你还在啰嗦什么？碧玉、紫鸳，她要是不敢下水，你们来帮帮她……”
“不必了，老夫人。”双月很不客气地打断她。“奴婢下去找就是了，不过……还是得先做一下暖身操才行。”
这个欧巴桑要她死，自己就更要好好活着。
何况没有做好下水之前的准备，一定会抽筋，到时也别寄望有人会救她，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
就这样，双月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做起暖身运动，从头到脚的关节都要先做适当的伸展和热身。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她旁若无人地做着暖身操，也不管身边有十几双瞪凸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直到确定热身完毕，双月弯腰脱去鞋袜，接着是外头的衣服，然后考虑了一下，还是把内衫也脱了，只剩下肚兜，因为衣服浸了水之后，会增加不少重量，更会阻碍四肢的活动。
这时，就听到身旁响起大小不一的抽气声，双月又低头看了一眼下边的绸裤，虽然里头有穿着之前订做的裤，还是保留下来好了，要不然真的会把这些古代女人通通吓晕过去。
双月张开雪白的臂膀，深吸了口气。“好了，暖身完毕。”
“你……你……”薄母用颤抖的手指比着她，一脸快昏倒的表情。“你简直是不知羞耻……”
“老夫人，这儿又没有男人，哪来的不知羞耻？”她满是无辜地问道。
吴夫人也在旁边骂着。“真是成何体统！”
“就算这儿都是女人也不能……”吴雪琴被双月的大胆行径给吓得有些语无伦次。“子淮表哥怎么会喜欢你这种……这种……”想要损人，一时之间又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
“因为奴婢不想溺死在水里，只好这么做了。”说完，双月便沿着阶梯走上船头的部分，又做了几个深呼吸。
真是不好意思，她的泳技其实还满不错的，看是要蛙式、蝶式还是自由式都没问题，虽然不确定这座湖多深，但是总比要她跳进茅坑，绝对会因为无法呼吸而溺死好。
接着，双月便以一个漂亮的跳水姿势，往湖面跃下，只听见扑通一声，她人已经钻进水底。
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她都要撑过去。
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一定要活下去。
而这个前所未见的怪异动作不只让在场的人惊呼声连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外，也让躲在不远处的树干后方、暗中观看进展的小全子以为双月被老夫人逼着投水自尽，顿时吓呆了，急着去找主子来救命。
过没多久，双月浮上了水面，深吸了口气，又往水底钻去。
所有的人都往湖面张望，想要确定目前的情况如何。
双月当然也不会期待真的找到玉佩，何况水并不清澈，很难看得到底下有什么东西，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当她又浮出了水面，先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吐出了口水，然后才摊开手心。“原来是石头，还以为找到了……”
“怎么？还没找到吗？”薄母尖声地质问。
她扬声回答：“回老夫人，这座小湖可一点都不小，一个人找太慢了，不然……请碧玉和紫鸳两位姐姐也下来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