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一教的神,都自以为有权力考验他们这些凡人,却一点都无法体会什么叫痛不欲生、什么又是肝肠寸断。
根本就叫自私,她忍不住在心里偷骂。
“先去吃饭好了。”填饱肚子,思路应该会清楚些。
她回房拿了钱包和机车钥匙,到最近的快餐店吃早餐,连喝了两杯咖啡,精神总算好多了,透过玻璃窗,看着外头人来人往,总觉得有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好像自己不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
铃铃铃……
在快餐店坐了一个小时,还没走进家门,就听到电话响了。
双月匆匆忙忙地接了起来,是出版社的编辑打来的。
“呃,我还没开始动笔……”她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回到清朝,万一又跟上次一样,什么都没交代就离开了,对出版社和读者也会过意不去,于是想到一个法子。
“……什么?你要给我休刊?”编辑的怒吼声刺穿她的耳膜。
她把话筒拿远一点。
“不、准!”
“我也不想休刊,可是遇到瓶颈,也是没办法的事……”双月也只能用这个借口,真的不是故意要说谎的。“为了给读者更好看的故事,休刊也是必要的,《魔法小佣人》也连载了两年,虽然反应还不错,可是总觉得缺乏高潮起伏,所以才想利用这次休刊,到处走一走,寻找灵感。”
编辑静默了下。“你打算休多久?”
“大概……一年。”她小声地回道。
“好吧,我先跟上头说一下……”编辑又叨叨絮絮的交代,要双月随时保持联络,不能找不到人,这才挂上电话。
双月叹了口气,才挂断电话。
铃铃铃……
“喂?”她随手接了起来,原来是“回家基金会”里的事务人员打来的,因为认识好多年了,像朋友也像家人。
“刘阿姨,好久不见了……”她唇畔的笑意转为惊讶。“我妈昨天打电话去基金会,说她想见我一面?”
对方自然希望双月能主动踏出一步,和原生家庭接触,面对过去的阴影,也是一种治疗过程,所以想要说服双月,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了。
“好,我愿意去见她……”双月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她跟你约什么时候?明天下午两点吗?没关系,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
于是,她把地址写在便条纸上,也跟对方道了谢。
想到她们母女已经将近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如果没有这趟穿越之旅,解开心中的结,双月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想要见到她。
对于妈妈的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一直以来都让双月耿耿于怀,难道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吗?女儿不比她的婚姻重要?也比不上那个男人吗?
只因为以前的她总是以一个当女儿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总认为父母都应该爱自己的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直到自己怀孕,当了妈妈之后,身份上才做了转换,可以用一个当母亲的想法来分析它。
亲情并不是完全靠血缘来联系,而是用“心”在联结,如果有这个心,也可以去爱别人所生的孩子,一旦没有它,就算是亲生的,还是无法真心付出,所以双月不再怪她,只能说她们没有母女的缘分。
“她要见我……”
难道这就是上帝安排她回到现代的用意,为了让她们母女再见一面?
如果是,她很感谢有这个机会。
“明天下午两点才能见到……”双月先将便条纸贴在墙上,瞪着计算机屏幕,脑子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在键盘上敲打出“清朝”、“汉军旗人”、“两江总督”这几个关键词。
才一下子,就搜寻出好多笔资料,接着双月看到几篇大清皇帝实施“出旗为民”政策,采用鼓励但不强迫的方式,可以选择要不要出旗的文章,于是很认真地看完。
接下来,她又加入了“薄子淮”三个字,不过资料不多,找了半天才有短短几行字。
“薄子淮……清朝汉军旗人,官衔……两江总督兼兵部尚书……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因积劳成疾,卧病不起,膝下……无子……生于……卒于……”才念到这里,双月已经泣不成声了。
就因为她回到最初的起点,所以历史并没有被改变,薄子淮依然没有活过二十八岁,也没有留下子嗣,自己的努力只剩下一场空。
她必须回去!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双月啜泣地说道。
无论用什么方式,她都要回去。
第二天下午,双月循着便条纸上的地址,骑了大概将近三十分钟,途中还有点小迷路,最后终于来到这片位在山腰的豪华社区。
她不太清楚这些年来母亲的状况,只记得当年控告意图侵害自己的继父,因为对方在政界的背景,加上连亲生母亲都不挺自己,还反过来为对方辩护,法院最后并没有将那个男人定罪,就算舆论挞伐,也拿他无可奈何。
直到五年多前,双月在报纸上看到那个男人传出和黑道有利益挂钩,接着又被爆外面有私生子,然后和妻子离婚,接着选举失利的负面消息,当时还想根本就是现世报。
来到目的地之后,双月站在社区大门外,看着里头一栋栋的建筑物,心想母亲现在是一个人住吗?还是再嫁了?
“小姐,你要找谁?”社区警卫见她在外面站了很久,出来盘问。
她上前两步,说出要找哪一户。
“你等一下……”那名警卫先打了电话给住户,询问之后才让双月进去。“要去C栋的话就往那一边走,绕过小公园,就会看到……”
“谢谢。”还以为母亲不会想见她,双月深吸了口气,照着警卫所指的方向走去。
当双月来到C栋,搭着电梯上了八楼,听见“当”的一声,门打开了,她踏出电梯,先左右张望一下,然后找到了门牌号码。
就是这里!
双月摁了下门铃,然后紧张地深吸了口气,直到雕花大门被人从里头打开。
在她的记忆中,妈妈长得很美,也很爱漂亮,喜欢穿着洋装,眼前的妇人明明才四十出头,却看起来像老了十多岁。
“妈。”这个字已经好久没喊过了。
于凤如看着亲生女儿,没想到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进来吧。”她心中百感交集。
于是,双月换上室内拖鞋,穿过玄关,走进宽敞的客厅,却见摆设很简单,跟这片豪华社区不太相符。
“这几年……你过得好吗?”于凤如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掺着几缕银丝的头发问道。
“嗯,我过得很好。”对于母亲的关心,双月有些受宠若惊。
“那就好。”看到女儿这么健康,更加体认她这个当妈的有多失职,不过现在就算忏悔也来不及了。
双月看得出她身子似乎不太好。“妈呢?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
“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吧。”自从上礼拜拿到医院的检验报告,知道得了癌症,而且还是末期,她才体悟到这是自己的报应,所以才想见女儿一面。“以前那样对你,你今天还肯来见我,我真的很高兴。”
这番话让双月眼圈不禁红了。
“妈虽然说过很后悔把我生下来,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因为能活着是件很美好的事,所以……我还是要谢谢妈。”她由衷地说。
于凤如把脸撇开,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快哭出来的表情,想到以前不懂得珍惜母女之间的感情,再多的后悔也无法弥补。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于凤如脸色陡地变了,不过已经来不及,大门已经开了。
只见一名外表看来相当落魄的中年男人进门,让双月瞪大双眼,尽管对方苍老不少,也不再像记忆中那样西装笔挺,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谁。
“你不是后天才会从南部上来?”于凤如紧张地嚷着,就因为这样,才放心地把女儿约到家里见面。
江楷泰看着屋内的母女俩,就算多年不见,还是认得出双月,顿时笑得阴狠。
“幸好我提早回来,不然就错过这么温馨的重逢场面……”
再次见到这个男人,双月还是无法原谅他当年的所作所为。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是离婚了吗?
“这间房子可是我买给你妈的,为什么我不能来?”江楷泰冷笑一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愈来愈漂亮。”
双月不想跟这个男人废话,移动脚步就要出去。
“连跟我聊两句都不愿意吗?好歹我也当过你爸爸……”江楷泰马上挡在她前面,不让双月离开。
于凤如挡在女儿面前。“她已经要回去了……”就因为前夫又跟外遇的第三者离婚了,投资生意又血本无归,没人可以投靠,所以就跑来赖在这儿,赶也赶不走。
“滚开!”他一把将前妻推开。
见状,双月连忙扶起母亲。“妈,快打电话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