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随你去长安……
巩大业不知岩魔尊者的用意是善是恶,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他根本别无选择。
他于是哆哆嗦嗦道:“如如如如此最好,我我我这就去叫老老老黄老丁套车……”
岩魔尊者道:“套车不必,你只需闭上眼,牢牢抓住我的手臂,同时心中默念你同伴们的名字就行了……记住,不论有何不适,绝对不可睁眼,否则性命不保!”
巩大业连连点头,依言而行。在默念同伴名字的时候,他没有忘记以身殉职的华夏烈士——凌冰。
长安城。
嘉瑞读完爱斯基摩国王雅乌尔的荐信,细细打量眼前这位身着兽皮的盲人老者,露出不太相信的表情。满朝文武与皇上一样,都对这位神功异能者心存怀疑。
“贵特使,敢问你在国内修习的是何种法术?”嘉瑞心中实在没底。
岩魔尊者两眼向天,神态倨傲:“老夫哪有什么法术?这世上哪有什么法术?不过是人们的向往罢了!”
巩大业忍不住插嘴:“陛下,臣亲眼见到过这位先生的本领,当真是惊世骇俗,法力无边哪……”
嘉瑞喜道:“如此甚好,先生谦逊低调的品格深为朕所欣赏!如今我国有难,还望先生不吝相助,如能保全江山社稷,朕定当重重封赏!”
岩魔尊者淡淡道:“陛下此言差矣,老夫之所以肯来,绝不是为了名利,实在是我王有令,不得不来罢了。”
气氛尴尬,嘉瑞干笑一声:“骆爱卿,你便把目前形势向贵特使做一说明。”
骆阳出列,走到岩魔尊者近前,纵了纵鼻子,微笑抱拳:“先生远来辛苦,必是腹内饥饿,待吃过饭后再谈公事不迟!”
嘉瑞歉疚一笑:“啊对对,朕一心抗敌,竟忘了已是正午时分……来啊,设宴御花园,朕要好好宴请特使先生!”
岩魔尊者食指一动。
御花园山石花树掩映,小桥流水潺潺,翠衫宫女忙传菜,三五宾主坐席间。看看这国宾大宴,正可谓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数十味人间美食外,另有几大坛子华夏特曲,醇香袭人——岩魔尊者早已狂吞口涎……但他依然在强作矜持,似乎不想给他的祖国丢人。
大宴只有四人享用,嘉瑞,岩魔尊者,骆阳与莫远清。嘉瑞贵为天子,却不时笑吟吟地望向骆阳,显然今日之事均由他来主持。
菜已上齐,骆阳却不示意动筷,而是不紧不慢对尊者道:“不知先生对我华夏文明了解多少,可否言之一二?”
岩魔尊者展颜道:“别的不说,单是你们华夏的美食,这世上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骆阳微笑:“那么先生可曾受用过华夏美食呢?”
岩魔尊者鼻翼翕动,暗中告诫自己:要控制!控制!再控制!
“有幸吃过煎饼果子韭菜合子几味贵国美食……”
骆阳大笑起来:“就这个吗?我真的有些同情先生了!如果那也算美食,今日便是玉帝天庭设宴了……先生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
岩魔尊者的肚子已然在抗议了,这种声音让宫女们都纷纷笑了起来。
岩魔尊者恨不得生啖了骆阳……而骆阳继续滔滔不绝:“华夏美食天下驰名,人神共仰,然而这只是一部分,谈及美食就不能不说一说美酒,华夏的酒文化更是源远流长啊……”
这时嘉瑞轻轻道:“爱卿若继续讲下去,这满桌华夏美食可就凉了……”
骆阳作恍然状:“啊是了,大家不必拘礼,便请用饭吧!”向尊者友好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可怜的岩魔尊者此时已是浑身发抖,双手十指更是犹如弹琴一般……“便请用饭吧”这几个字听在耳中,无异于晴空霹雳!
关于岩魔尊者的吃相在此就不细表了,因为我实在不想把他写得比巩大业更没出息……反正很快,他就幸福地醉了。
人真正一醉,也就卸下了大半的防备与伪装,那股矜持劲儿便一点儿也没有了——于是,不可避免便落入骆阳的套儿了……
“先生在崇尚神术的爱斯基摩国一定是威名显赫吧!”
“哪里哪里,徒有虚名罢了……”
“先生不是王宫中人吧?”
“你怎知道?”
“我还知道,先生靠猎食野兽为生,这野兽,多半是驯鹿,对否?”
岩魔尊者停箸,抬起空洞的瞎眼:“你是谁?”
骆阳轻摇羽扇:“我不是谁,也不认识先生,是我的鼻子和对地理的常识告诉我这些,碰巧对了而已。”
“鼻子和地理对你说了什么?”
“鼻子对我说,先生身上有好浓的烧烤气息啊!地理对我说,北方极地最寻常的野兽,是驯鹿……”
“在北极,白熊也很多见,你认为我杀不了白熊?”
骆阳大笑:“能只身前来助我退却鬼域之敌者,别说杀一头熊,就是眨眼间杀尽天下所有的熊,也自不在话下!”
尊者点头微笑,滋溜一口酒。
“我有一事不明,望先生示下……”
“你说。”
“先生既非王宫中人,因何会被国王遣来华夏?”
“老夫从不听谁差遣,也不服他这个王,老夫来此,是为查清一件事情……”
闻听此言,嘉瑞不由面露忧色,好在尊者又道:“当然,我不会忘记使,使命,就算是为了这么丰盛的款待,我也会帮,帮你们的!”吧唧一口肘子,猪油糊了一脸。
骆阳道:“听先生这般轻松的口气,似乎根本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啊……”
尊者舌头都短了:“哼,对手虽强,老夫已有应对之法……”
“哦,看来先生对对手有所了解啊……他们是怎样的对手呢?”
“一个前朝老鬼,带着一帮今世庸,庸人……”一仰脖,半杯酒倒进鼻孔,又是喷嚏又是咳嗽,鼻涕眼泪齐出,狼狈之极。
“先生只身一人,如何破得对手千军万马?”
“你们华夏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制服老鬼,大功就,就告成了……”岩魔尊者满面红光,红得发紫,看来这华夏特曲不比京酒,还真上头。
“想必先生对于制服老鬼已然成竹在胸了……敢问先生,我们该如何行动?”
“这个不忙,等他来犯……”岩魔尊者似已吃不下什么,坐在那里频频顿首——一副随时都会瘫在桌上的样子。
骆阳的表情越来越兴奋:“先生既知擒贼先擒王,也应知道先下手为强这句话,既知对手底细,何不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呢?”
岩魔尊者摇头晃脑,连连说NO,接着,说出一句很怪的话:“冤灵不日显圣……天黑请闭眼……”
骆阳忽道:“先生可知紫藤炼狱?”
尊者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但他却“守口如瓶”——“紫藤炼狱的事……你休想知道!”说罢,枣红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骆阳将众人残酒斟满,向嘉瑞使个眼色,起立举杯道:“今日兴浓,权作为先生洗尘,望先生回到宾馆好好歇息,明日再议破敌之法……来,干了!”
众人起立,一饮而尽。岩魔尊者腿一软,瘫坐椅上,两眼翻白,不省人事,当啷一声,杯子落地……
骆阳伸手去扶,手从尊者胸前划过,轻声笑道:“先生的兽皮触手绵柔,爽滑细腻,实乃世之珍品……”
当夜,嘉瑞正与后宫佳丽行房,耳边忽然响起骆阳的声音:“皇上,睡下了么?”
对于骆阳的传音之术,嘉瑞知道,不到事态紧急的关口,他是不会使用的。于是一把将女人推开,脑中回应道:“骆爱卿请讲……”
“那特使神术厉害,陛下切莫出声……”
“朕明白……”
“大宴之后,在那特使酒醉昏睡之际,臣侥幸潜入他的内心,洞悉了事情原委!”
“……爱卿此话怎讲?”
“人喝醉的时候,是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臣正是利用这个时候,凝神入定,得以进入他的内心世界……”
“啊,爱卿真神人也!快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首先,与我们为敌的老鬼,来自紫藤炼狱,这紫藤炼狱,是个梦中才去得的地方。据臣所知,几年间,至少有数百人陆续被囚禁在那里,秘密修炼,这个前朝的老鬼,就是他们的首领……”
“紫藤炼狱?他们也要夺朕江山?”
“夺我江山,光复前朝!”
“好大的野心!不过还算有些资本……若真如爱卿所言,岂不是我们找不到他们,而他们随时可以来犯?”
“皇上说的没错,对于常人来说,紫藤炼狱不是想去便去得的……”
“那我们就只有等在这里,束手待毙不成?!”
“这个嘛,倒也未必。臣识得一位江南人士,眼下在炼狱之中很得势,通过他,或可有破敌之策……”
“如何破敌?爱卿可有计谋?快快说来!”
“皇上莫急,此为后话……先来说说这位特使,这位爱斯基摩特使并不可靠,他此来并非一心助我破敌,而是另有隐情……臣有些惊讶地发现了他的另一个身份——紫藤炼狱的一位圣相!”
“啊?!他,他竟是炼狱中人……好可怕!”
“今日酒席宴间臣便感觉有些蹊跷之处……第一,这位特使对他们的国君并不遵从;第二,他对紫藤炼狱似乎很是了解,让人有些难分敌我……同时,他很狂傲,好象对强大的敌人已胸有成竹——若不是有所了解,不可能有这样的信心;第三,就是他那句奇怪的话,究竟什么意思……除此以外,还有不少怪异之处。臣当时便有个不好的预感:事态已经非常紧迫了!在这样的形势下,已容不得我细加思量,而必须要使用非常规的方法了,因为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清这位特使的秘密……为此,趁他席间大醉之际,臣冒险偷出了他怀中之物……”
“爱卿好身手啊!朕竟茫然不觉……那么,他怀中都有何物?”
“谢天谢地——别的没有,只有一只小小瓷瓶……”
“小小瓷瓶?这有何古怪?”
“瓶子并无古怪,而瓶中之物却大有名堂!我拔开瓶塞,看到里面装有白色粉末,便飞快地倒出一点,用纸裹了藏起来,又将瓶子放回他怀中……”
“爱卿真是空空妙手啊……整个一神偷!”
“谢陛下夸奖,咱们说正事……待那特使被人送回宾馆之后,臣马上找到太医院,让御医化验了一下粉末的成分,结果发现其中含有一种近似砒霜的毒素……”
“砒霜?他要毒死谁?”
“这个问题在臣潜入他的内心后,已经迎刃而解,原来这瓶白色粉末,就是对付那老鬼的法宝!”
“单凭一小瓶砒霜,便能制服老鬼?”
“仅只一瓶砒霜自然奈何不了他,粉末中所含的其它物质元素,却是难以辨认……臣以为,这些难以辨认的成分才是对付老鬼的关键所在!”
“哦,好,好……爱卿还发现了什么?”
“当前最为急迫的问题是,紫藤炼狱什么时候发动攻击。臣所掌握的情报是,他们正在等待一个致命的机会!”
“此话怎讲?”
“这么说吧,将他们的攻击行动比作一把火,目前他们已准备好一堆柴草,而只差一颗引燃这堆柴草的火种……”
“那,这火种要何时到来?”
“时势紧迫,火种当在三日之内到来!”
“果真如此紧迫!爱卿,以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御敌?”
“敌人强大,非我等所能设想!若以兵法相抗,臣以为万无胜算……”
“啊!难道朕之江山社稷,真的竟要拱手相送?!”
“陛下莫慌,此时间最需要的,便是镇静……”
“你说的轻松,朕又如何镇静得了?!”
“事已至此,万望陛下保持镇静,莫要在那特使面前流露心情。臣自有计,虽属走险,然已别无他法,只得一试!”
“爱卿……”
“此计恕臣暂不奉告,留待事成之后再行详解……陛下,今日之事先且到此,臣每次施法,必心力交瘁,宛如大病将至,臣这便歇息去矣……”
嘉瑞眉头深锁,双手背负,袒露龙体,于龙床之上踱步来去。忽又想起一事,急忙发送脑电波:“爱卿适才所言那特使此来另有隐情,究竟是何隐情?”
屏气凝神,努力接收对方的信息,却只听得殿外夜风四起,冷雨萋萋。
国宾馆内,随行护送的华夏官员走后,岩魔尊者睁开眼睛。他的脸色由红转青,似是罩了一层严霜。
事态有了新的进展,他临时修正的计划,已实现了第一步——骆阳,那个愚蠢可笑的“天才”,自以为是地成了他的一枚棋子……
在爱斯基摩王宫里,大国师图伦登被法禾一语道破,闪电出手击毙凌冰而仓皇逃遁时,他已然看到了一场阴谋的起始。他惊讶地发觉,从来憨实寡言的图伦登与表面仁厚的雅乌尔居然是这场阴谋的同盟,而那貌似阴险刻薄的法禾倒成了和他一样的阴谋局外者。图伦登三道致命光波的狠辣足以表明,这场阴谋的可怕程度,远比单纯平灭华夏国或是剿灭鬼域要严重得多。
所以,他一定要了解这场阴谋的真相!他必须揭开图伦登的真面目!否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将成为这场阴谋的殉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