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同黑幕,乌云遮月,星辰黯淡无光。
落晖走出房门,倚着栏杆,仰望天空,这样的天空岂非与他的心情相同。他紧紧地握着手里那个玉坠:爹,孩儿不孝,您活着时没能在您身边侍奉,您仙逝,却不曾去拜祭,也未守陵。爹,您一定会怪孩儿吧!
娘,为什么您总说是爹抛弃了我们,却还背着我偷偷流泪?我知道,您是爱他的,爱越深,恨便越深。可是如果您知道爹已经驾鹤西去,您还会恨他吗?您一定会悲痛欲绝的……他慢慢闭上眼睛,却又突然听到楼下传来的练功声,是玉清扬在练习腾云拳。他的腾云拳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起如风,落如箭。
落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父亲教他腾云拳的情景,父亲一边教他招法,一边要他谨记:出拳要有力,刚柔相济。要快速,稳定。他还记得父亲说过:腾云拳在拳法上以劈、崩、钻、炮、横五拳为主,取五行生克之意。运使之法为展、截、裹、跨、挑、顶、云、领。谓之“八法”。这些他都记得,可是他怎么也练不到玉清扬的境界。
只是玉清扬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难道他就是故人之子?难道爹就是为了他抛弃我和我娘?无论如何,爹,我会为您报仇的。他闭上眼睛,泪水滴滴滑落。
刑天舞将一个小药瓶递给落晖,道:“你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只要每天坚持服用一粒药,五天后便可完全康复了。还有,这种药对治疗内伤很有疗效,以后若是再受伤,服用它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落晖感激地对她道:“多谢刑姑娘了!”
坐在一旁喝茶地玉清扬突然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落晖顿时愤发冲冠,道:“我要报仇!”
他突然转头看着玉清扬,怒道:“你快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
玉清扬喝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答道:“你连我都打不过,又何谈报仇?”落晖的脸瞬时变青,玉清扬头也不抬,继续说道:“上次我只用了五成功力,你就……”
“不要再说了!”落晖突然一拳打过来,玉清扬没有闪躲,一手握住落晖向他打来的拳头。玉清扬胳膊很细,看似无力的手却让落晖的拳头再也无法向前一寸,傲浅见状忙上前拉开落晖。
落晖挣脱傲浅,大声喊道:“玉清扬,其实我爹就是被你害死的!你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故人之子,对不对?!”
玉清扬点点头,神情黯然,低声道:“对,是我害死了师傅!是我!”
落晖一边向后退一边喊道:“我不会放过你的!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的!”他跑出房门,跳下楼去。
傲浅跑去追他,却被玉清一把拽住,他低声道:“小心一点!”傲浅点点头,跑了出去。
他重新坐回位子,继续喝茶,刑天舞走到他身边,温柔地笑笑,“希望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苦心!”
玉清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
刑天舞又给他添了半杯茶,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玉清扬抿了一口茶,道:“去找若烟,我们本来就要去找她的。”
刑天舞点点头,不再说话。
“落晖!落晖!……”傲浅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大喊。
原本轻功不十分出色的落晖,此时却不知为何跑得如此迅速。他听到傲浅的呼喊声,终于在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
傲浅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责怪道:“你干嘛跑那么快,累死我了!”
他看着她,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温柔与爱怜,似乎刚才那个满腔怒火的人并不是他。
许久,傲浅才对他道:“落晖,其实、其实你父亲是被夜派所害!”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道:“落青云是江湖上为数不多的高手之一。星月夜早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所以与玉清扬无关。”她十分坚定,落晖却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
远处传来走动声,有一群人正向他们走来。傲浅警觉地站到落晖身边,紧握住手中的剑。没过多久,便有一群身着银亮色衣裳,手无兵刃的壮年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紫黑色罗裙,妖艳妩媚的女子。
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对傲浅道:“你若是不尽快完成任务,小心有人在你背后嚼舌根哦!”
傲浅笑笑道:“你跑来不会只是要告诉我这个的吧?”
女子的笑声又响起来,她一边向傲浅走近,一边道:“你还是那么聪明,不过,”她皱了皱眉头,“你也真得变了!”
傲浅叹了口气,道:“人又怎么能永不改变!”
女子走到傲浅身边,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其实是想问你要点东西!”
傲浅转头对落晖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说完,二人便手揽手走向树林深处。
落晖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一群面无表情,如同傀儡的人,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寒意,又看看远处的傲浅,更是疑惑不已。
傲浅和女子走到一棵大树前停下来,女子有些害羞得对她道:“能给我一些可以使人暂时失去内力的药吗?”
傲浅不解得看着她,问道:“你要它干吗?”
女子又害羞地笑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傲浅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道:“这是紫馥丹,一粒药能使人丧失内力两天,若一次服用超过五粒,将会对内力造成损伤。”
女子满心期待的接过它,并仔细的收好。傲浅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奇异的色彩,她并不知道,她开始喜欢玉清扬时眼睛里也曾有过这抹色彩。
女子看着远处的落晖问道:“玉清扬呢?你找到他没有?”
傲浅叹了口气,道:“找到又如何!他身旁已多了一位绝色佳人,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我输了。”
女子轻轻笑道:“没想到傲浅也有认输的时候!”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凝重,“傲浅,你还记得师傅说过,作一名顶级杀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傲浅望着远方,道:“是冷血无情。”
“我想,”女子低下头,“我们都无法再成为顶级杀手了!”
傲浅吃惊的看着她,问道:“难道你也?”
女子点点头,但她眼睛里闪烁着的是幸福,是甜蜜,是心甘情愿,毫无一丝后悔与无奈。
时间一长,落晖索性倚着树小憩。令他诧异的是,那些人几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仿佛他们的脚已化为树根,扎入土地。直到那女子和傲浅走回来,他们才如来时一样,浩浩荡荡的离开。
那群人走后,他们二人也向前走。落晖不时地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些人是谁啊?”
傲浅答道:“那个女子是星派的四大杀手之一,碧蓝。也是星月夜里,除师傅外,对我最好的人。那群男子则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落晖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他们找你有事吗?是不是要你回去?”
傲浅摇摇头,“她只是向我要一种药。”
落晖似乎放心了很多,又问道:“那她的武功呢?还有,水悠夜是不是很厉害?”
傲浅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答道:“一百招之内,我勉强可与她打成平手,不过一百招以后,我就不是她的对手了。至于水悠夜,恐怕清扬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的空雨剑法很厉害,虽比不上穿云剑法,却也非等闲。”
落晖低下头,低语道:“那我何时能报仇!”
许久,傲浅才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落晖道:“我想回家!”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傲浅微笑着点点头。
这是否代表她已经开始接受他?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得出答案。但这至少能证明她已能感觉到他为她所作的一切。
刑天舞正在收拾行装,其实她的行装也不过是些针具和草药等。她收拾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转头问玉清扬:“我想去拜祭一个人!”
玉清扬问道:“蓝翎?”刑天舞点点头。第二天,他们拜祭完蓝翎,才踏上找柳若烟的路,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她还好吗?
玉清扬和吉光走在前面,刑天舞坐在马车里紧随其后。驾马车的是平日负责给柳若烟送衣食物品的人。
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繁盛的小树林,又走过一望无际的田野。几个顽皮的小孩子在田间嬉戏,那一条条田间小路把广阔的田野分成无数块,如同点缀在夜空的一条条星河。田野的尽头是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鱼儿和水一起缓缓游向前方。
他们渡过溪水上的小桥,继续向前走。面前是一片竹林,似乎已经到了尽头。他们七拐八拐的向深林走去。远处隐约传来琴声,琴声悠扬、喜怒哀乐、变化倏忽、百感交集、不可名状,琴声逐渐清晰。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马车里传出刑天舞柔软的声音:“这是柳姑娘弹奏的吗?”她轻轻吟道:“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玉清扬笑道:“对啊!”
他们停在一栋竹楼前,玉清扬和刑天舞一起走进去。厅中一清丽女子正醉心于筝曲之中,难以自拔。直到弹完一首曲子,她才发现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头带玉冠,眉清目秀,依旧英俊潇洒的玉清扬,另一个是颜如舜华,珠辉玉映的美貌女子,使她不禁想起“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的佳句。玉清扬将她们介绍给对方,她们似乎一见如故,聊得很是投机,几乎忘了玉清扬的存在。
烛光在闪耀,人的心也在闪耀。
玉清扬问道:“见到嘉弈了吗?”
柳若烟害羞地点了点头,道:“见过两次,过几天他会再来。”
玉清扬浅笑着点点头。
柳若烟忧心忡忡,道:“他似乎总想和你较量一下!”
玉清扬看着她的眼睛,“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柳若烟焦急地问道:“可以不打吗?”
玉清扬摇摇头,“这场决战是不可避免的!”
柳若烟伤心地低下头,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