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又是一年桃花红满枝头时，楚辞带着唐莳和孩子从老家匆匆赶了回来，她本以为这一辈子只怕再没机会见到这位大小姐，却没想到再见到时，依然是要离别。
唐莳抱着一岁多的女儿说什么都要跟着双栖夫妻二人去灭灾岛，宠夫成命的楚辞也只好紧紧跟着。
双栖和苍荞拜别了爹娘，带着苍荞和一对儿女坐上船又回到了已经被他们当做家乡的海岛。
这一年海岛上的果树格外高大，果实也格外香甜。
苍荞踮着脚伸直了手臂去摘最大的一颗苹果，他身后还跟着个小不点，手里还攥着一只颜色很鲜艳的梨。
“爹……咦……”小不点看到自家爹爹的动作很有些好奇，伸了小手抓着爹爹的袍子下摆，用力用力拉。
苍荞还在努力的够着大苹果，耳边听着身后孩子的动静，已经接受了孩子不会说话这个事实，再听到稚嫩的几乎是细细小小的声音时，他几乎是立刻停下了摘苹果的动作。
即便心里激动，他还是放轻了动作，慢慢转过来蹲下，怕拽着自己衣服的孩子被自己的动作带倒。
将小小娃拉到身前，他看着小小的孩子，比了比，让他再说一遍。
可惜小小娃却怎么也看不懂他比划的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和他玩，小手拍向了苍荞的脸。
苍荞有些着急，他刚刚明明听到娃娃喊他爹爹的呀，他将小娃娃的手拉下来，把他的小脸对着自己，又比了一遍。
小娃娃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看见爹爹不笑，还板着脸的样子，心中害怕竟哭了起来，没有大声的哭号，眼泪却是不断的往下淌。
苍荞看小小娃鼻子眼睛皱在一起哭了，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或许刚刚的声音只是他的幻觉，孩子会这样都是他的错，他抱住小娃娃坐在地上也无声的掉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华秀又欺负爹爹了？”带了笑意的女声响起，抱着小女娃回来的双栖看到一大一小父子俩抱头哭泣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好笑，自从带着孩子们回了海岛后，生活反而比从前更踏实了。
一年多以来，苍荞虽然还很在意儿子不会说话的事，但到底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能做的就是让孩子们快乐的成长，两父子一向最为亲密，今天怎么会哭起来了呢？
“弟弟，坏坏！”小女娃挣脱双栖的怀抱，走到苍荞身边用小手给爹爹擦眼泪，还学着娘亲的样子在爹爹的眼角大大的亲了一口，亲完了还撅着小嘴很有大人样的教训起弟弟来。
坐在苍荞怀里的小小娃见到娘亲回来，一个劲的向娘亲伸出小手，也不管是自己惹得爹爹哭，听到小姐姐训自己也不理，就是要抱。
双栖将儿子接过来，又扶着苍荞站了起来，有些心疼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
“怎么就哭了呢？”
『我刚才听到华秀说话了，我让他再说话，他却不肯说。是不是他和我呆久了，所以原本会说话也变的不会说了？』苍荞脸色有些灰白，无力地比划了下。
“哦？华秀说话了？”双栖看着正在怀里玩水果的儿子，眼中有抹深思，她总觉得这孩子不会说话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苍荞不会说话不是先天的，而是因为得了病。就遗传来说，不会说话的可能也只是百分之五十，所以她一直都以观望的态度看待儿子的迟迟不说话。
苍荞点了点头，伸手将儿子翻起的衣领抚平。
“华秀会说话了？还记不记得娘教你说‘爹爹’？”双栖低头在儿子粉嫩的脸颊旁亲了亲，然后有意引导小娃娃说话。
“爹……”小娃娃哪里知道什么是爹，只是懂得这个发音，而第二声爹爹却送给了手里的梨。
苍荞听到儿子又一次喊爹爹，眼中有激动的泪，他抱住双栖和儿子，用力的在儿子的脸上蹭了蹭，孩子会说话，他很高兴自己没有害了儿子。
小女娃站在地上看着爹和娘围着弟弟又哭又笑的，反而有些奇怪，不过，看到爹娘笑，她也跟着笑了。
双栖把儿子放到苍荞怀里，又抱起女儿亲了亲。
“华敏，弟弟会说话了哟，以后要多和弟弟说话。”双栖告诉似懂非懂的女儿，小女娃点了点头。
虽然家里的两个孩子都会说话，但对于不会说话的苍荞，和孩子们的沟通上就多多少少会有些小小的不便。
两三岁的小孩子根本不懂手语，所以双栖不在的时候，就会有些麻烦。
“爹爹，唱唱……，吹吹。”跟姐姐跑出去玩，玩的满头大汗的华秀手里拿了一支竹笛跑回来，拉着在书桌前写字的苍荞要他吹笛子。
苍荞接过了笛子不明白自家儿子是要他干什么？他疑惑的看着爬到自己腿上带着渴望眼神看着他的儿子。
华秀把笛子推向他的嘴边，让他吹。
苍荞将笛子凑近嘴边，却吹不出声音，又试了几次，勉强吹出了声音，却曲不成调。
『乖！等娘回来，让她吹给你听。』苍荞摸了摸儿子软软的发，然后在笛子上比了比，又指了指外面。
华秀不懂爹爹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爹爹不肯满足他的心愿，抽了抽鼻子，爬下爹爹的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苍荞没办法，只好蹲在地上，努力的和儿子沟通，却不想儿子不但不听，还用小手挥开苍荞的手。
苍荞抿起了嘴唇，他一直觉得亏欠了儿子，对他的许多行为都极为放纵，但他也知道慈父多败儿，如果一直放纵下去，儿子就会变得任性骄纵。
所以，他站起身，将笛子拍在了书桌上，不去管还坐在地上哭的孩子。
小娃娃也知道要看大人的脸色，见爹爹不哄自己了，他捂着脸的小手张开了个小缝，发现爹爹正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哭声又变大了。
双栖从医馆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苍荞坐在椅子上脸色阴郁，而小小娃则坐在地上，小手捂着脸呜呜的哭。
她没有理儿子，反而坐到了苍荞身边，将苍荞抱进了怀里。
“华秀又不听话了？”也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十有八九都是那个小小子惹了他爹生气。
苍荞摇了摇头，将脸埋在了她的衣服里，眼泪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滑了下来，他很想当个好爹爹，可好爹爹不是纵容孩子无法无天，见到孩子哭他也难过，却又不能心软，他其实很为难。
“华秀，过来。”双栖低了头看着坐在地上还在呜呜哭泣的儿子，这孩子说话比别的孩子晚，但反应却是不比别的孩子差，大人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可是明白的很，要说这孩子可比她那女儿机灵多了。
抽抽答答的华秀，揉着眼睛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双栖和苍荞跟前。
“是不是华秀又欺负爹爹了？”双栖板着脸问道，这个小子不怕他爹，对她这个娘倒是有几分忌惮，他也知道谁好欺负是不是？
“呜呜……爹爹不给秀吹吹，歌歌。”一说到欺负，华秀觉得自己也很委屈呀，爹爹吹了几下就不吹了，他想听嘛。
双栖一听他的话，又看看桌上的竹笛，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合着儿子以为他爹什么都会是吧，还让他爹给他吹曲子听。
“傻孩子，你爹不会吹这个。”双栖缓和了表情，伸手摸了摸华秀，心里有些叹气，看来要想让苍荞和孩子有很好的互动，必须要及早的教孩子们学手语。
华秀似懂非懂的看着双栖，眼中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西言姐姐的爹爹就会，而自己的爹爹却不会呢？
“今天去谁家玩了？”双栖岔开话头，不想再继续不愉快的事，问道。
华秀背着小手，眼睛一直盯着苍荞。
双栖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华秀抱起来放进苍荞的怀里。
苍荞心里还是有些疙瘩，但小娃被放进自己怀里，他还是牢牢的抱住了。
双栖看看自己怀里抱着的苍荞，又看看苍荞怀里的华秀，心里有些满意自己的安排。
“我去唐舅舅家和楚姐姐玩。”华秀靠在爹爹的怀里玩着手指头，小小声的说。
虽然娘说过不许乱跑，但唐舅舅家离这又不远，和楚姐姐玩应该不会被骂吧。
“是唐舅舅吹笛子给你听了？”双栖能猜到唐莳会做什么事，唐莳对华秀十分疼爱，说什么自己没有儿子，所以就把华秀当儿子看，一度还想将华秀留在他那边，是她不肯才作罢，偶尔华秀还会过去和他们住上一两天，若说琴棋书画，唐莳还真的比苍荞要懂的多，儿子过去和他学学倒也没什么。但要是以这个来评定谁是合格的爹爹，那么就有些不公平了。
“嗯！唐舅舅好厉害！”华秀用力点了点头，唐舅舅能吹好好听的曲子呢。
苍荞听到儿子夸奖唐莳，正在用手指梳理儿子散乱发丝的手顿了顿，原本灵活的手指也变的有几分笨拙起来。
“每个人都有厉害的地方，像你爹爹，他不会说话，却教会了许多和他一样不会说话的孩子识字，写字，还教会他们怎么样种好吃的大苹果，怎么样养蚕。你唐舅舅可不会这些，你说爹爹是不是也很厉害呀？”双栖舍不得看自家夫婿难过的样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华秀想了一会儿，像是突然就开了窍般，抱住苍荞的脖子，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郑重宣布：“我爹爹最厉害！”
惹得苍荞又是一阵热泪盈眶，抱紧还在乱动的儿子怕他摔下去。
小孩子忘性大，一会儿的功夫又想起了别的事玩儿，说是要找姐姐摘桃子去，就跑出了屋，双栖让东晴跟着。
自己却是陪在苍荞身边，看到苍荞眉眼间散开的忧郁，她心中也多了些轻快。
“阿荞，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个不吉利的人吗？”这个想法只怕他一直有，从他一直无法舒展的眉宇间就能看出他的心结一直都有，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苍荞靠在她的怀里摇了摇头，孩子们现在都好好的，没有和他一样，他觉得已经很好很好了。
“那你觉得幸福快乐吗？”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脸颊问道。
『我很幸福！』苍荞比了个圆在胸前，他想他做梦也没想到过他的一生会这么幸福快乐。
那就好，双栖低低叹息着，最后的话都融进了彼此贴合的唇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