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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日军第13师团的北路进攻,损失相当严重,已经无力渡淮河而继续北上。而13师团遭到顽强抵抗以及灵活反击的情报,竟然没有受到日军指挥系统的重视。1938年2月13日,日本大本营下令撤销华中方面军所有的战斗序列,包括上海派遣军以及第10军的组织,另外改设华中派遣军,由畑俊六大将出任司令官。这代表大本营对于松井石根无法控制部队的烧杀掳掠、严重败坏军纪行为的集体严惩。松井石根虽然立下击溃上海中国军队以及攻克中国首都的大功,不但未获得高升与重用,反而从此退出现役,显见日本当局对于南京大屠杀是相当知情的。它从另一个角度佐证了南京大屠杀的真实与可靠。

蒋介石因此判断华中方面军在短期内不可能会有重大的作战行动,遂命令李宗仁放胆在北线的鲁南地区对日军进行反击战,以诱使华北方面军南下。此时的日本第2军十分焦躁与轻敌。他们要求华北方面军允许其向南攻击中国军队在鲁南的基地。华北方面军也认为,日军不能划地自限遭受中国军队的一再反击,因此向大本营争取到给予第5与第10师团攻击鲁南的许可(第5师团1938年1月转隶第2军)。不过大本营仍然划出日军南下的禁令线:不得超过临城到临沂一线。第5与第10师团奉命出击之后,立刻改向徐州北部,形成左右两翼的钳形攻势。

第5师团可以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从华北的南口开始,经过平型关、忻口作战,连连碰上硬钉子,损失很大,就连进攻青岛也落在海军陆战队之后。日本的海陆两军差点没在青岛爆发枪口相向的冲突,最后惊动了大本营方才了事。第5师团还不断地受到中国军队的反击而遭受损失,因此在接到可以南进还击的命令之后,立刻率军往南猛攻,完全没有考虑孤军深入的危险。李宗仁立即派遣庞炳勋部在临沂建立防御阵地,诱敌深入,抵抗日军第5师团的正面攻击。

2月19日,第5师团与日海军陆战队会师青岛后,旋即南下,连占沂水、蒙阴等地。至潍县后,沿台潍公路南下,准备夺取鲁南要地临沂,以便从东路进攻徐州。2月21日,第5师团之第21旅团长坂本顺率3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一个骑兵营共约2万人,向临沂突击,沿途遭到中国第3军团等部的节节抵抗。日军连陷诸城、莒县、沂水,于3月5日到达临沂以北之汤头、白塔一带,距城仅十余里。

3月10日,日军在坦克、飞机与炮兵火力掩护下,向临沂猛攻。

中国驻临沂守军实际兵力仅有5个团,以及从青岛撤退的海军陆战队。与日军激战后,庞炳勋部伤亡极大,连电告急。第5战区急令张自忠之第59军从滕县附近紧急驰援临沂。张自忠治军一向刚烈严明,在冀察政务委员会任职期间,与日本人进行各种周旋,曾受到不少怀疑、批评,一肚子委屈,因此张在从北平脱困、重掌兵权之后,对日作战特别勇猛。张自忠部远在淮河流域一带,接到命令之后,即用火车将59军运到距离临沂还有180公里的峄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兼程向临沂方向增援。这时日军已知张部的动向,但是却错误地估计59军最快也要3天时间才能从峄县赶到临沂。据此,日军做出了抢先击溃弹尽援绝的庞炳勋部,然后再以逸待劳反击张自忠部的作战部署。

日军的如意算盘,被张自忠部的飞天而降所粉碎。该军自峄县日夜兼程地急行军,竟然在一日一夜之内提前赶到临沂。3月14日凌晨,第59军强渡沂河,向敌发起反击。经数日激战,连克亭子头、大太平、申家太平、徐家太平、沙子岭等多处敌据点。3月16日,日军向第59军石家屯东南至大安子、崖头、刘家湖、钓鱼台之线阵地反扑,第59军第38师伤亡虽重,仍然坚守阵地。18日,第59军与第3军团从东、南、西三面夹击汤头、王疃、傅家池附近日军。日军绝对没有想到中国军队竟然会对其进行内外夹攻,顿时乱了阵脚。经过3天激战,张、庞两军先后攻克李家五湖、辇沂庄、车庄,日军被击退,向莒县逃窜。中国军队取得临沂第一次战斗的胜利。

在3月14日到18日的战斗中,日军第5师团伤亡约3000人,损失惨重,无法继续支撑作战,只好撤退回莒县固守待援。

日军第5师团在临沂遭到中国军队围攻之时,日本的第10师团正在沿着津浦铁路南下,形成对徐州的左翼攻势,并牵制攻击第5师团右翼的中国军队。3月14日,日军第10师团首先向滕县发起进攻。面对日军左右呼应的钳形攻势,李宗仁所指挥的兵力有限,他一方面优先将部队东调救援临沂,左翼西线只有先调川军122师王铭章部在滕县进行抵抗;一方面急电蒋介石,请求派驻在河南东部的中央军汤恩伯第20军团驰援中国军队左翼。蒋介石立刻令汤恩伯部驰援滕县。

中国军队的运动速度太慢,被日军阻挡在临城,救援滕县的部队姗姗来迟。王铭章部的川军无论人数还是装备与火力,都与日军相差过于悬殊。日本第10师团依靠强大的火力和空军的密切协同,猛烈攻击王铭章部的阵地。川军奋勇血战,死伤严重。3月17日,阵地被日军突破,师长王铭章力战身亡。滕县之战虽然失利,但为李宗仁的调兵遣将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这时,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已经赶到徐州,并开始在徐州北部的台儿庄进行布防;汤恩伯的部队也渡过大运河,开始与南下的日本第10师团接战。

第10师团是一支重装备的机械化部队,又有空军协同支援作战,指挥官矶谷廉介中将根本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在攻占滕县之后,又攻克临城,这是日军大本营给华北方面军的南下禁令线。此时,矶谷判断,李宗仁手中的兵力不足,可以调动的部队已经先在右翼与第5师团缠上了。所以,他决心大胆深入,越过临城与枣庄前线直捣徐州,一举攻占中国军队第5战区司令部。遂命令第10师团继续全速南下,而把禁令线当成耳旁风。

这时,鲁南战局的重心已转移到左翼的津浦铁路,矶谷的部队原本可以沿着津浦铁路由济宁南下,直接冲向徐州。但是,矶谷在得知右翼的板垣部受到围攻、重创,以及孙连仲部又在东边的铁路支线向日军发动诱敌攻击后,遂决定先向东旋转,再向南沿着铁路支线顺势攻击。3月25日,第10师团已经进攻到台儿庄的中国军队阵地。矶谷认为,日军只要攻占台儿庄、渡过运河,就可以直指中国的第5战区司令部徐州,同时也可以减轻左翼第5师团所受到的压力。

台儿庄位于徐州东北30公里的大运河北岸临城至赵墩的铁路支线上,北连津浦路,南接陇海线,是扼守运河的咽喉,徐州的门户。中国第5战区为确保台儿庄阵地,以保卫徐州,针对日军的进攻及时进行了部署调整:令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的3个师扼守台儿庄正面阵地;令汤恩伯的第20军团以一部担任台儿庄至韩庄间运河南岸防务,以两个军向峄县(今峄城)、枣庄日军侧背攻击,准备配合孙连仲部围歼敌人。3月24日,蒋介石到徐州视察,同时派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军令部次长林蔚、第一厅(作战厅)厅长刘斐等组织临时参谋团,于徐州协助李宗仁指挥作战。

白崇禧离武汉赴徐州前,特邀周恩来和叶剑英到其寓所,商讨对敌作战方针。周恩来对白说:在津浦线南段,已令新四军第4支队协同李品仙、廖磊两集团军,采取以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为辅的联合行动,运动于辽阔的淮河流域,使津浦线南段的日军时刻受到威胁,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日军。在徐州以北应采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守点打援,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白崇禧对此建议深加赞赏。

此后,周恩来又派张爱萍以八路军代表的名义去徐州见李宗仁,劝李在济南以南、徐州以北抵抗日军,同日军打一仗。张爱萍到徐州向李宗仁讲了几条:一是日本侵略军占济南后南下,孤军深入,骄兵必败;二是济南以南徐州以北的地形很好,台儿庄一带都是山区,对我有利;三是广西军队是有战斗力的,北边有八路军在战略上配合,集中兵力打一个大仗,可以给日军一次沉重的打击。李宗仁表示赞同。

防守台儿庄地区的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从“卢沟桥事变”之后奉命驰援华北战场,在与日军几次的大型交战之中,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在攻击上,第2集团军是一支战斗力旺盛的队伍;在防守上,更是一支敢于进行决死抵抗的部队。

根据此次战役的总体部署,李宗仁要求孙连仲部在台儿庄附近布下袋形的防御阵地,以吸引日军的攻势,然后下令装备与火力较佳的汤恩伯第20军团在外围进行运动战,当日军的攻势在台儿庄受到阻挡之后,立即设法由外线进行包围,攻击日军的背侧,形成内外夹攻的局面,以围歼日军。当时孙连仲在台儿庄的口袋阵地的部署是,以31师池峰城部防守台儿庄主阵地,30师与110师在台儿庄以西,27师与独立44旅在台儿庄以东,分别建立阵地。这样日军一旦攻入台儿庄,就会陷入中国军队的口袋阵地之中。

此时,李宗仁担心日军不向台儿庄已布好的阵势里钻,便催促池峰城率领王郁彬的185团北上诱敌深入。这时,日军矶谷师团正从峄县沿台枣支线向台儿庄猖狂进犯,双方在泥沟发生遭遇战。池峰城率军奋战一天,又调骑兵生力军助战,歼灭大量日军尔后佯装溃败,撤退到小村北洛。

矶谷廉介不知是计,指挥第10师团主力快速追击。池峰城又退兵南洛,设下伏兵痛歼猛追之敌。为打得更逼真,李宗仁指挥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在台儿庄外围村落与日军展开激烈的拉锯战。池峰城见诱敌深入的任务已经完成,就率领185团退回台儿庄;日寇冲过刘南湖、三里庄,直逼台儿庄石头城下,举世闻名的台儿庄之战正式展开。

惨烈的战斗发生在台儿庄内,师长池峰城率军奋战,立下大功。3月23日,集中在峄县的矶谷师团千余人,在重炮10门、战车8辆的掩护下,向台儿庄发起进攻。池峰城第31师附炮兵1营奉命在台儿庄运河北岸设防,构筑工事,实行阵地固守,御敌南下。结果这股骄狂突进之敌被守军猛打痛击之后,剩残敌300余人窜向北洛。

24日,日军援兵开到后,遂开始猛烈炮轰中国军阵地及防御工事,战斗激烈时,第2集团军阵地每日落炮弹达六七千枚之多。炮轰之后,日军以坦克为前导,向台儿庄守军阵地猛冲,将我台儿庄外围阵地工事摧毁后,敌步兵乃跃入据守,步步向前推进。台儿庄一带,耕地之下盛产石块,居民叠石为墙,每一住宅就是一座堡垒。这种石墙被敌人冲入占据之后,中国军队因无平射炮,又无坦克,无法反攻。但守军以血肉之躯与敌方炮火、坦克相搏斗,至死不退。敌人猛攻三昼夜,才冲入台儿庄城内,与守军发生激烈巷战。至此,第2集团军已伤亡过半,渐有不支之势。当此危急时刻,李宗仁严令孙连仲死守待援。

3月27日,日军在9辆战车的掩护下猛攻台儿庄,突破北门,占领东北角。中国战防炮大显神威,击毁敌战车6辆。从28日起,敌我在台儿庄、刘家湖附近激战。日军飞机、大炮昼夜轰炸,台儿庄车站、煤厂变成一片废墟。第2集团军与日军进行近战、肉搏战,使其战车、大炮失去威力,打退日军无数次进攻。当晚,日军300余人由城西破口冲入西北角,联合该处顽抗之敌向中国军队突击,但遭到中国守军炮击,并经池峰城师一部反击,战至深夜,入侵之敌大部被消灭,残敌退据大庙死守。池师亦死伤500余人。

当战事激烈之时,蒋介石偕副总参谋长白崇禧亲到台儿庄,召见将士,鼓励杀敌。蒋说:“日军有‘不可战胜’之神话,望我军将士奋威,打破这个神话!且见今日事态,只要我军有最后5分钟之坚,则此神话必破无疑!”艰难时刻,蒋介石亲赴前线,鼓舞了第5战区官兵的士气。临返回时,他特意把“小诸葛”白崇禧留在了徐州,协助李宗仁指挥作战。

日军此时后退无路,只有一拼到底。4月1日,日军集中机械化部队3000人攻打兰陵一带,以求突破外线。汤恩伯指挥第20军团的两个军向敌发动猛攻,对日军占领的村子全部用机枪封住村口,再放大火,汤称此为“堵洞灭鼠”之法。一时间将刘庄、马庄、柿林园等村里的日军杀个干净。到4月2日,中国军队四面合圈,喊声震天,这一带的日军进攻受挫,后退无路,纷纷打死马匹,作垂死之战,不时有人以利刃切腹自杀。不知为什么,汤恩伯在外围杀得性起时,却偏偏忘了最大的猎物——台儿庄内的矶谷师团主力。

台儿庄方面,29日战事最为激烈。池峰城师对庄内日军实行反攻,一支72人的突击队在迫击炮掩护下攻击文昌阁,将盘踞其内的日军尽数聚歼。黄樵松之第27师,则对台儿庄北面之日军实施反击,攻克了邵庄、园上、孟庄,击毁敌坦克两辆。陈金照师向南洛、三里庄挺进,截断日军后路,并给日军增援部队以重创。日军濑谷旅团长急令赤峰联队驰援台儿庄,并亲赴前线督战。敌在援军到达后大举反攻,又夺取台儿庄东半部,在庄内与池师相持。30日上午,第31师由副师长康法如率军向西北角日军反攻,与敌肉搏数小时,31师阵亡300余人,敌仍据东南半部、西北角顽抗。黄师亦被迫撤回运河南岸。日军企图从顿庄闸附近渡河,由西边包抄台儿庄,但被击退。

4月1日,黄樵松第27师800余人攀登寨墙突入东北角,袭击日军。敌仓皇失措,被击毙甚众,中国军队占领东北隅及东门以北几座碉楼。2日夜,池师250人组成奋勇队突入庄西北角进行夜袭,日军仓促应战,中国军队夺回西北角。双方在庄内展开激烈争夺,陷入苦战。小小的台儿庄里里外外,双方伤亡逾万人,已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随便抓起一把脚下的焦土,就能扒拉出几块弹片甚至碎肉。

战至4月3日,火力占极大优势的日军步步推进,31师师长池峰城将军已记不清组织几批敢死队出击了,他只记得每次数百人的敢死队回来不了几个人。这时全庄三分之二已为日军占据。日方电台甚至已宣布将台儿庄全部占领。池峰城觉得再拼下去,31师将全军覆没,便向老长官孙连仲司令请示,可否转移阵地,暂时撤到运河南岸。

孙连仲实在没法拒绝池峰城。一师之众已在一个小小的台儿庄与日军重兵血战八昼夜,对这样一支部队他还能说什么呢?何况31师是第2集团军的王牌,这样个消耗法不是等于在拿刀剜他的心头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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