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受昨晚上离奇般的考验，土豆突然觉得人世间的太阳真的很美。尽管它不知冷暖，可照在身上是这么舒爽，尤其是这个霜寒季节，更觉得浑身暖和。二猫子脱下外套围在腰间，主要为了遮挡裤子上的残痕。两人的心情格外好转，不由得唱起了那首《灰色少年》。他俩确实有好久没唱过这首歌了，昨晚也第一次在梦中合唱，此刻再次唱响，味道就不一般。以前每次唱这首歌都会流泪，现在竟是满脸欢笑，足以证明他俩真成熟了。
歌声还在山坡上飞扬，邻村的鞭炮声适时地响了起来，隔着两座山头都能看到筒炮凌空炸响的声音。土豆很好奇地仰视着山那边的烟团，明显是黄瓜所住的村子。
“大哥，不会又死人了吧？”
“别瞎说，那是黄瓜他们村子。”
“嘿嘿，肯定是村长死了，要不咱俩去看看？”
“当然要去，没准还是你堂叔死了呢。”
“要真是这样就谢天谢地，他死了整个镇子也清净了。偷鸡摸狗坏事干尽，要不是看在我爸的份上打死我也不认这个亲戚。”
“猫儿，还真有可能。你想想，昨晚上发生这么多怪事，他们该不会被赶尸婆婆吓死了吧。好像昨晚上婉儿说过，坏事干多了的人会把自己吓死的。”
“对对对，倩儿也说过。那咋办，我们还去不去了？”
“去，必须得去。而且还要带上冥钱、长香和白烛等祭拜物品。好歹也被他们欺负过，不去送送怎么行？”
二猫子觉得土豆说得很有道理，毕竟是一个镇上的人，而且还是自家亲戚。
鞭炮声越响越大，土豆他俩回家提上祭拜物品就赶去邻村奔丧了。有些奇怪的是，他俩就快走到邻村了连半个人影子都没碰上。按照村里习俗，肯定出了大事。之所以看不见人，主要是村里人都喜欢看热闹，只要哪个村子出了点事，那其它村子里的人都会逃荒似的跑去围观。时间长了，每个村子都喜欢别的村子每天出事。哪怕谁家的男人关门打老婆，屋外都能围聚成群，少说也有百来号人在他家门口静听详情。
黄瓜家的大宅院就在村口，不管去探望这个村子里的哪家小户都必须经过她家的大操场，然后经由最上边的牛栏旁边的小路往里走才能到达。也还有一条山路可以直接绕过去，不过这里很荒废。虽说是条近道，可走的人很少，因此就没了路。土豆和二猫子天生就喜欢在山林里钻，放着好好的大路从不走，每次都喜欢从小路穿过去。土豆主要是怕碰上黄瓜爸妈，怕遭到她家人白眼相待。而二猫子是个没主见的人，早已习惯了跟在土豆背后。就算明知道前面是条死路，他也甘愿陪着土豆来回走上一趟。
鞭炮声总算消停下来，二猫子也跟着土豆翻过了小山。两人提着祭拜物品迅速跳下了快两米高的土丘，由于踩到了牛粪，二猫子还摔了一跤。
“哟，这不是土豆吗，偷鸡摸狗的干嘛去呢？”
“关你屁事，老不要脸。”
“哟，骂得真好听。黄瓜马上都要嫁给镇长他儿子了，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你闭嘴，偷腥的狗娘。何金花，少给我大哥耍骚，被你家男人看到了又该打死。”
“两个**毛孩子，懂个鹅毛，才懒得理你们呢。今天黄书记家办50岁酒宴，主要目的是当着大伙儿的面把黄瓜许配给四胖子，镇长马上就要上升了，下一届镇长还在待定。也不看看人家黄书记多有心机，哪像你们这俩个野猫子，就知道往山林里钻。”
“你不也经常去深山里找柳叔偷情，还有脸吗你。我们是野猫子，那你呢，还不是一只老山村里的野鸡。”
“大哥，别说了，灭她。”
“来啊，两个人一起上啊，看你姑奶奶不一屁股坐死你们。”
“算了，猫儿咱们走，犯不着跟只鸡屁股计较。”
“啧啧啧，最看不起你们这种胆小的家伙。嘴里边打着男人的口号，背地里专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你姑奶奶就偷人了怎么了，我敢作敢为，比起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我虽然称不上穆桂英，好歹也算得上是半个花木兰吧。”
“呸，典型的潘金莲。还农版的，低俗。”
“我俗得彻底，我俗得干脆，有本事你们也去偷啊。对了，你们想偷也偷不上，两个穷孤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到别人家的床上打滚，连大屁都不敢吭一个。哈哈哈哈，居然还绕着人家的屋子走，听到镇长来了就吓成了这样，真是笑死人了。”
“放屁，谁说我大哥怕他了，昨晚上我们还追着他砍呢。整个镇上的狗官都到齐了，就差你何金花的男人躲在粪池子里不敢出来，惯的毛病。”
“呸呸呸，呸烂你这张臭嘴。你俩也就敢在梦里发泄发泄，有本事现在就跟我去啊，一起去黄书记家里看看啊。”
“走就走，谁怕谁？”
“猫儿，算了，我们回家吧。”
“回个屁家。走，大哥，鞭炮都带来了不放完太可惜了。”
“好，就这么定了。何金花你先走，免得你家男人看到了****，晚上又拿皮带抽你。”
“哈哈哈哈，说得我心都痒痒了。那我先去了，两个小帅哥，我等你们来哦。”
“去你的，荷花****。”
何金花扭着屁股走向了黄瓜家里，土豆还是有些犹豫，欲转身爬上小土丘。二猫子急忙把他拉了下来，死活不让他丢了小人。劝告他说，等下次见了何金花还不得被她笑掉大牙。土豆左右为难，只好随二猫子挪向黄瓜家里。惶然觉得手心里的小挎篮显得格外沉重，比提了头小猪崽还沉。二猫子掏出香烟点着两根，两人一人一根抽去前方。
前来祝寿的人实在太多了，已吃走了好几批。后面收工回家的人也接连赶来祝贺，鞭炮声再次进入高潮，轰得土豆他俩头懵眼胀。二猫子张大嗓门问土豆待会儿点不点炮？人家都放万响的鞭炮和百响的筒炮，咱们手里的这个小鞭炮肯怕拿不出手来。
由于刚才的筒炮威力实在太大，都快达到了能把天给炸烂的程度。土豆根本没听清楚他叽里咕噜说了些啥，只好连连点头表示听着的。可二猫子却误以为土豆要放鞭炮，于是在所有鞭炮筒炮轰炸结束，二猫子从土豆的小挎篮里掏出了一挂小鞭炮，顺手点着，扔到了黄瓜家门前的操场上。
大概响了五秒，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好尴尬的五响炮，上面明明标着千响，没想到结束得这么快，还赶不上郭村长在村民大会上放的一个连环屁的时间。就连响声也只超出了郭村长那声连环屁一点点而已。
所有人哈哈大笑，黄瓜见土豆来了格外兴奋，恨不得冲上来给他个大大的拥抱。二猫子朝众人弓腰作揖，紧张得连主角是谁都分不清楚，把村民的笑声抬到了制高点上。
黄瓜跑过来紧紧拉着土豆的手，都快激动得流下眼泪。
在何金花起哄下，百来号村民们同喊着“土女婿给金岳父祝寿来了”。二猫子接过都管递来的香烟，随土豆走进堂屋。没等土豆张嘴祝福，接礼官快速夺下了土豆手中的小挎篮，那声习惯性的“有客到”还没喊完就把小挎篮扔到了地上。
土豆憋得满脸通红，赶紧弯腰拾捡祭品，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黄瓜也憋得满脸铁青，没想到土豆会提着冥钱、白烛、长香等这些祭拜物品前来给爸爸祝寿。泪水哗啦流了出来，转身跑进了闺房。
众人神情凝重，二猫子也看傻了眼，好恨自己只顾跟何金花赌气，都忘了提醒土豆把篮子里装的这些东西给藏到路边的杂草丛里。
场面陷入了很僵的形势，众人由先前的哑口无言转为了唏嘘四起，唯独何金花说了两句人话，“一帮饭桶，有什么好稀奇的，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只是个小小警告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经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觉得屁大点事，该打牌的打牌，该吃喝的毫不嘴软，该赌钱的也杀声震天。
二猫子朝何金花感激地笑了笑，赶忙帮土豆拾起这些祭品，并提着小挎篮跑了出去，该是要藏到哪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吧。
土豆刚想随去，却看见村口滚进来一路车队，目标直指黄瓜的宅院。车队在大操场上并排停下，原来是黄瓜的爸爸和挺着大肚子的镇长大人从村外面视察回来。所有人员集体起立向镇长大人问好，顺道给黄书记请安。
跟在镇长身后的四胖子使劲打量着土豆，还明显带了层瞧不起人的意思。黄书记引着镇长大人从土豆身旁擦过，全当土豆是隐形的小人。
土豆被四胖子推得后退了两步，差点就退到身后的火炉子里。土豆此刻的表情有点像愤怒的老虎，仿佛刚才从自己嘴里冒出来的那句，“爸，生日快乐”是对着空气说的，再次引起村民们捧腹大笑。
看着四胖子嘿嘿贼笑地朝黄瓜所睡的闺房走去，土豆蓦然屈愤，真想操把铁锹冲上去拍扁了四胖子的那颗大猪头。
前几班人吃完晚饭就走，何金花临走前还揉了揉二猫子的脑袋，纯粹是酒劲上头不要小命。二猫子操起板凳作势要砸，土豆赶忙将其拦下，说是妇联主任在这，你当着她的面打女人至少要拘留80天。二猫子才收回板凳，瞪大眼珠子看着何金花占了便宜嘻嘻走远。
主席宴留在最后一班开席，剩下来开饭的人全是以镇长为中心的马屁精团队。附近几条村子里以村书记为首的小屁精团队也已全数到齐，就连去梁城嫖风的郭村长也打着飞机赶到了现场。黄书记很有面子，从没这么豪爽的拿大碗喝过啤酒，毕竟这是本镇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兽”宴，各类官员汇聚齐集。而且，最值得欣慰的是，附近几条村子里的人都参加了这场盛大的宴会。不算贵重的礼品，光礼金近收了17万，黄瓜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除了黄瓜、土豆和二猫子不高兴外，其余人都很开心的纠结。
黄府灯火生辉，全镇最给亮的舞台灯都被镇长的秘书借到了这里。灯光照在身上比夏日里的太阳还要烧身，不愧是镇长的秘书，不仅胸大且还有脑。
原本土豆没打算留下来吃这最后的晚餐，可黄书记的村秘书没让他走，说是黄书记今天特意要求土豆留下来陪吃，待会儿晚宴期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让他听个明白。二猫子才懒得管那么多，一天没吃饭都快饿晕了头，何况桌子上还有王八汤喝。
为了体现八仙过海之各村官员大显神通的意思，操场的正中央摆放了八张方桌，每桌正好能坐8人。且这些桌子是横摆着的，活像一条“长懒虫”趴在黄府的大操场上。2个村书记和5个村长陪同1个镇长居中而坐，其余有点脸皮的干部全都坐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土豆和二猫子所坐的那个桌子在最下角，还没算在正桌内，是在八张大桌安放好以后另外再加的一张小桌子。就连桌上的酒菜也是先前那几班人吃剩下的，虽说热了一下，可份量少得可怜，那盘专门下酒的花生米都赶不上桌上5个人手指的总和。而且，与土豆他们同坐的3人还是黄书记的三娘、四婶和大舅。
充分表明了人老了就是这个待遇，有得吃就不错了。
黄书记喝到兴起，居然起身邀杯，对镇长左一声父母官右一声老百姓的再生父母拍上了断子绝孙的马屁。其余7桌的官员即身起立，要和这位坐着耍宝的假爹爹共饮一杯，可把镇长大人乐开了花。唯有黄瓜在郁郁沉沉的埋头吃饭，看得土豆好不心疼。
“猫儿，今天我总感觉不大对劲，咱们还是赶紧吃完了走吧。”
“大哥，你看那死胖子和黄瓜挤在一条凳子上，都快把她挤到地上去了。咱不能走，万一他对嫂子动手动脚的咱正好可以假装醉酒，拿酒瓶子把他狠搞一顿。”
“猫儿，现在狗鱼都聚齐了，打不得。你忘了昨晚上咱做什么梦了吗，我担心赶尸婆婆她们会来找咱们算账，还是趁早走吧。”
“年轻人，你们要打镇长的儿子？”
“她舅爷，您喝汤，王八的汤很补的。我们就开了个玩笑，您别当真。”
“年轻人，要嘛就别打，要打就往死里打。那小子下午对我不敬，拔了我好几根白头发。你放心，好歹我也是你们黄书记的大舅，出了事我担着。”
“舅爷，您老人家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都快烂蛤蟆菜上不了正席了。我说话可能比较难听，你看现在这些晚辈有几个把你们放在眼里的。来，我敬您老人家三杯，喝完赶紧回去歇着，年轻人的事您管不了的。”
“我也就说说而已，你们也别真打。人嘛，就要和平相处，想当年抗美援朝的时候，那才得真枪实弹的干呢。我们老喽，被遗忘喽。”
喝到半场，镇长起身宣布，黄书记大后天就要荣升副镇长了。此外，又践行什么思想什么观的大力改革，把附近五条村子由原来的两个村书记合并成一个镇副书记，也由黄书记全权接任。
也就是说以后镇长还是老大皆书记，黄副镇长就是老二皆副书记。当场就把那个被变相撤职的苟书记给气倒在地，吐出了满嘴的啤酒沫子。
打下手的人赶忙把这位只贪不送的准下台书记架回了家，好事也随即促成了三个。镇长表完态，黄书记激动得站起身来，当众宣布已把女儿许配给了四胖子，只待镇长老爸一声令下，即刻就会把女儿送去他家。
四胖子拍手叫好，恨不得现在就把黄瓜抱到房子里去。黄瓜急忙起身跑到了土豆他们的桌子上坐下，憋得黄书记只得尴尬地僵笑。所有人的目光也由黄瓜的转移挪到了土豆他们的桌子，才发现那旁边还有这么个旁听的小桌。
“给我回来，没规没矩的。还没过门呢，成天到晚就想着乱跑。”
“黄叔叔你别生气，我去把黄瓜妹妹拉回来。”
“好，四儿，反正丫头早晚也是你媳妇儿。这事你该管，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来来来，老黄啊，我们继续喝，年轻人的事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我提议，大家再一次举杯敬镇长一杯。这些年镇长实在是太辛苦了，别的什么我就不说了，但有个意见我今天必须得提提。镇长啊，您久经官场，连吐出来的痰都是优点。可就是有一点不好，您今天必须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以后必须要改，不然大伙儿都不同意。”
“你先说，只要不影响全镇建设，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您什么都好，就是干活的时候老抢第一。人人都要进步，您要不改掉这个毛病的话咱都不干了。所有人的活都被您一个人干了，我们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好，我改，以后什么事情都交给你们干。”
“镇长万岁，镇长万岁！”
随着镇长秘书这个旷古绝今的马屁拍完，在场的气氛又被调到了火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