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选金接了彭石头的电话，也为彭石头提拔副处长的事关心起来。
彭石头真的应该提拔了。彭石头四十多岁了还没有提拔成副处长，真的有些说不下去了。
王选金和卫安竹结婚的时候，卫安竹就看不起他。虽然说王选金长得顶帅，大眼睛浓眉毛，加上一张讨女人喜欢的小白脸，但王选金没有职务，王选金只是一个勤杂工。卫安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个子苗条，人也秀气。还是厅机关的国家干部。卫安竹先前曾和几个男子谈过对象，大多是卫安竹看不上，尽管也介绍过国家干部，甚至还介绍过省政府办公厅的小秘书。俗话说千里姻缘天决定，不是天定过不成，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和卫安竹见过面的那几个国家干部，卫安竹怎么看也不顺眼，不是嫌来自农村，就是嫌人长得差领不到人面上去。当然也有的看不上卫安竹，嫌她太气盛嫌她太娇气。这样一来二去就把卫安竹拖到了三十岁，刚巧有一天她去王选金的单位，王选金正在院子里浇花，那白净的脸庞，高挑的个子一下子吸引了她，后来托人一打听，此人叫王选金是勤杂工，俩人就见面谈了次话，没想到王选金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很得卫安竹的喜欢，卫安竹就不断地和他电话联系约会，卫安竹想看人不能看眼前，要看有没有前途和发展。她觉得王选金有发展前途加上俩人频频约会就有一种天生一对地设一双的感觉了，慢慢地俩人就谈婚论嫁了。婚前，卫安竹让王选金必须答应一个条件，要报考成人大学，一定要有大学文凭，一定要从工人的队伍里走进领导者的行列。
王选金感到能找上卫安竹这么一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国家干部，算是他一辈子的大运气，同意了卫安竹的要求，就和卫安竹结了婚。
刚开始，有许多人不理解，卫安竹这样有气质又美丽的女人，怎么能找一名工人呢？卫安竹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就让王选金每天加班加点学习大学课程，还脱产两年参加成人大专的学习。那时候，卫安竹刚生了孩子，也不让王选金多照顾，卫安竹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甘心情愿做家务活，她甚至想到了唐朝的王宝钏，寒窑生活十八年，盼来丈夫做上了朝廷。王选金脑子快，记忆力强，学习很用功。他心里最清楚，在这样的家庭里，如果自己不努力，不求上进，永远就没有地位，他非常清楚，卫安竹过不了几年一定会走上处长或者是厅长的岗位，到那个时候，他王选金如果没有进步还是个工人，这个家庭就要全面崩溃。所以，他必须努力，必须学习，必须拿到文凭，必须考进国家干部的队伍。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过后，国家干部通过考试过渡成国家公务员，卫安竹顺利地通过了考试。
又过了几年，卫安竹认识了杨副省长，卫安竹就当上了副处长。也在这一年，王选金所在的厅机关招考公务员，王选金就报名参加省人事厅组织的全省公务员的统一考试。王选金通过了文化考试，又通过了面试，又顺利地进了厅机关当了一名干事。
对此，卫安竹和王选金俩人所在的厅机关都有议论，说是王选金考试前就知道了考题，是杨副省长将考题透露给卫安竹的，因为杨副省长主管人事部门。也有的说王选金面试前杨副省长就给有关人物打了招呼了，所以王选金进公务员队伍根本没有费劲。
其实，这些议论这些传言都是错误的。王选金是凭真才实学考上的，至于面试的前一天，卫安竹确实领着他找过人。找的不是杨副省长，而是负责面试的省政府人事厅的一位处长和王选金所在厅机关的厅长。
王选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终于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考上成人自考大学取的大学文凭，又考进了国家公务员的行列，这就意味着王选金走上了仕途，走到了领导者的道路上。王选金暗下决心：仕途路上阔步走，昂首挺胸不回头，头衔超过卫安竹，不达目的不罢休。
王选金当了公务员后，慢慢地在厅长、处长面前就养成了一副奴才相，凡事不表态，领导说一他决不说二，领导走东他决不走西。每次下班回家，他都要虚心聆听卫处长的谆谆教导，聆听卫处长授于他的做官秘诀：“在厅机关工作，你首先要学会投其所好，就是要得到厅长、处长对你的信任，要为领导所急所想，要处好人际关系，工作也要干好，但没有人际关系重要，没有讨好领导重要。工作能过去就行了，可是和厅长、处长处关系不能说能过去就行了，一定要处好，要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得到厅长对你的了解，对你的认识。只要厅长觉得你很重要，你是他身边的人，你是他的左右膀，你就等于抓住了升迁的机遇，你就可以当处长，当厅长，甚至当省长而飞黄腾达。”
慢慢地，王选金在家中就象小学生一样每天都要受到卫安竹这位老师的教导和培训。慢慢地，王选金就变成了卫安竹手下的奴才，每天做饭洗衣服做家务活，还要常常接受卫安竹的培育和指引。
王选金在家里没有地位，在单位更没有地位。他原本是这个厅机关的勤杂工，他的底细别人都清楚，大家从心眼里对他就有看法，所以当了公务员后处长们还经常给他分派一些杂务活，每次处里搞卫生擦玻璃都让他爬上窗户擦了一遍又一遍。别人都说自己有恐高症，只有王选金有擦玻璃的权利，因为他没有恐高症他原来就经常给厅长办公室擦玻璃拖地板。
你们处长们为什么就指手划脚，你们处长们为什么就不擦玻璃？你们能当处长，王选金也能当处长，王选金的智商不比你们差，王选金是高智商。
王选金下班回家后，就象学生给老师汇报一样把这事叙述了一遍。卫安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就教导王选金：“你应该常去厅长的办公室为他擦玻璃，一定想法讨他的欢心。我让杨副省长给你们的厅长打个招呼挂个号，尽快把你的处级问题摆上议事日程。我们的家庭是处长家庭也可以是厅长家庭。”
王选金就遵照卫安竹的指示，忍气吞声地工作着。王选金是个脑子活有心眼的人，几年时间处里的大材料就由他执笔了，他还给厅长写过讲话，厅长很满意，厅长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经常擦玻璃的勤杂工原是很有才气的一个人，厅长就开始慢慢地注意他了。
王选金还是干事，处长们还在指派他。下面来人办事，总是把处长们叫出去吃饭喝酒，进歌厅洗桑拿。处长们有几次喝醉了酒吐了一地，王选金就去打扫，用水冲用拖布擦，直熏得他有苦难言，直熏得他直流眼泪，他是干事，干事就得受罪。处长也是从当干事受罪开始的，处长也是受出来的，熬出来的。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王选金真的受够了。有一次，处长派他到一个县里去整理一份材料，县里负责接待他的人就给他要名片，他说自己不是处长没有名片，县里的人就安排他住了普通房间，吃饭时打发一名副科长陪同。几天后处长来验收王选金写的材料，有关减轻农民负担的调查报告，县委书记和县长陪同处长到处视察，还住进了高级房间，还要大摆宴席。王选金心里很不高兴，向陪同过他的那位副科长发牢骚，副科长说：“这就是等级，官高一品压死人。你要是厅长，市委书记还要陪同呢。不要有意见，有本事就去当官，当了中央首长省委书记还要陪同呢。我现在认识了你，以后还要跟你沾光呢。”
王选金进一步明白了头衔是那么的重要迷人。官场上的人没有头衔，当老板的人没有钱财，那就是无能的表现，到哪儿也行不通。
从此以后，王选金就竭力巴结厅长。
厅长家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叫王选金帮忙到省招生办取一下录取通知书，王选金不认识招生办的主任，厅里也派不出车。他急中生智告给了处长，说厅长让处长把儿子的录取通知书速取回来交给他，他王选金要立马送到厅长的家里去。厅长的家人正盼着看到那金榜题名的喜报，处长不知道内情，处长急忙开着小车到招生办找见自己的同学带回了通知书。王选金正坐在处长的椅子上等待着处长把录取通知书取回来，王选金就想着这把交椅以后就是他的啦，王选金想坐上这把交椅的时间指日可待。
处长回来了，把录取通知书迅速交到王选金手中，严肃地说：“赶快送到厅长家里，不能耽误时间。”王选金装着奴才的样子说：“是的，是的。”
王选金拿到录取通知书，心里一阵高兴，三步并作两步下了五楼来到二楼厅长办公室，敲门厅长答应进来后，就把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
厅长一遍一遍看着录取通知书，心情特别高兴，连夸王选金办事稳当，甚至还用了一句领袖的话：“你办事，我放心。”
王选金经常有事没事也要找事去厅长的办公室聆听厅长的谆谆教导，给厅长打水倒茶，修改讲话材料，厅长就把他从业务部门调到了厅长办公室，厅长就把自己的一些大小事交由他办。厅长不顺心时还经常拿他出气，事后，厅长给他道歉他就说：“我愿意成为厅长的出气筒。我是厅长的一块砖，任你敲来任你搬，我是厅长家中狗，永远守在大门口。”
厅长听后很高兴，就夸赞他是“秘书的料，有出息。”
后来厅长就打发他下乡扶贫一年以便镀金准备成为处级领导最可靠可信的接班人。
下乡期间，王选金刚好和田夏沙、孔然梅、彭石头分配到一个队里，冠名省委农村工作队，就一起到了那贫困的小县贫困的山村的窑洞里。
人是感情动物。下乡一年王选金和彭石头还有田夏沙、孔然梅四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四人在窑洞吃饭的时候，还常常开玩笑说他们是“四人帮”，但他们的“四人帮”是没有头衔没有实职的“四人帮”。四人就订下口头协议，今后在仕途上要互相提携，要共同进步，无论是谁当了处长，都要对没有提携的人给予帮助。
田夏沙下乡回来后找党省长找朱吾德恢复了个助理调研员，虽然是个虚职，总算有个交待了，王选金下乡回来也宣布当上了后勤服务处的副处长，实际上是主管厅长吃喝拉撒睡是专门为厅长服务的。他就把公家的本田小车开上了，经常为厅长的事跑来跑去。卫安竹就开始喊他王处长了。再后来孔然梅也艰难地走进了副处长的行列。四个人先后都长进了，进步了，彭石头却总是提不起来，不断地在原地踏步，就像一块又大又重的石头，谁也挪不动。田夏沙就对彭石头说：“只要在原地踏步没有倒下，就有前进的可能。如果倒下了，就难以站起了。”
姚丽菊和彭石头结婚两年多了，眼看着下乡的人都上去了，彭石头还在下面徘徊，就把田夏沙、王选金和孔然梅叫到家中商议，请大家为彭石头的升迁出力。王选金当下表示，他曾陪同他们厅长找过彭石头所在厅的厅长办事，有一面之交，愿意出头露面去找人家谈谈彭石头的情况，必要时可以让卫安竹处长找杨副省长给彭石头所在厅的厅长写几句话，尽快解决彭石头的领导职务。
姚丽菊和彭石头表示万分感激。王选金后来曾经找过彭石头的厅长，也差点办成了这事，但后来又是王选金找厅长黄了这事。手机又响起了，王选金赶忙接起，铃声不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知道是彭石头打来的，知道彭石头想节省电话费，就用手机再拨过去：“是石头吗？你当处长的事我还要再次帮忙，千万别太着急，千万要沉住气。”
彭石头说：“真是把我逼上梁山了，处长的职务已经到了非常时刻。”
王选金又说：“你心情不好，身边还有白茜茜，有人伺候你有人理解你，替你说宽心话。你可知道我有多压抑呀，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你彭石头官场上失意了，情场上却得意了，这也叫心理平衡。你不要不知足。我的压抑你也要理解，我活得不如你呀。”王选金今天终于说了心里话。
彭石头听了王选金的话，心里确实有一丝慰藉。姚丽菊太厉害了，她不了解男人的心，其实男人也很脆弱，很孤独，很痛苦。姚丽菊逼我快当处长，这根源不是我彭石头不愿当处长，而是厅长不让我当呀，你就欺侮我，你就整得我在家中没地位。白茜茜能体贴人，白茜茜就说当科长好，不要当处长。
此时，彭石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白茜茜给他梳头。白茜茜发现了他那一缕白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苍白卑琐的男人，一个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在仕途的道路上摘取一枚果实的男人。
白发象闪着寒光的银剑劈断了青春。
白发是成熟。成熟的男人早就应该有处长的头衔。白发就是象征，就是领导尊严的表现。做为一名凡人，一名四十多岁了在仕途上还是一事无成的人，白发就证明了你的衰老。
彭石头让白茜茜把那一缕白发一根一根拔下来，轻轻地送到自己手中，一根一根地数起来，正好是四十五根，和自己的年龄吻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