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奋再也坐不住了，他关住办公室的门通过种种关系到省纪检委探听消息，所有反馈给他的消息都不乐观，如果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必须受到党纪国法的处分，最低限度也要撤销职务留党察看二年。
更让他恼怒的是，给宣传处印简报的那个印刷厂的厂长，也多次来厅机关找纪检组反映情况，说他欠款不还，说他常吃回扣。
辛辛苦苦三十年，正处眼看就要到手却被撸掉了，仅有的副处头衔也要被撤掉，以后可怎么见人呢，特别是对谢世奋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沉重打击。谢世奋心理素质太差，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仅有的一点承受力也彻底崩溃了。他疯疯癫癫，浑身无力觉得活着再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么膘悍强壮统领大军的一代枭雄楚霸王，在争夺皇位失败以后也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自刎而亡，自己算一个什么人物呢，不活了，不活了，活着怎么见人呢？于是，他想到了死，他想到跳楼自杀，就从牛得田住的楼房上跳下去，死在他家的院子里，但他突然想到了日本电影《追捕》中的一幕，那恐怖的“你一直往前走，不要朝两边看，你就会溶化在蓝天之中”和“跳吧，跳下去吧，召仓跳下去了，唐他也跳下去了，你也跳下去吧，跳啊，跳”的台词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出现，尤其是跳下去摔成肉泥的恐怖镜头更使他不寒而栗。不跳了，不跳了，还是用电击死吧，这样也不行，用触电和汽油自焚的结果，都会把自己烧成短短的一截尸体，他见过触电和汽油烧死过的人，一米七八的个子，电死之后却不到一米了。那就干脆上吊自杀吧，这样也不行，听人讲，上吊死去的人都是吐着舌头瞪着眼睛非常可怕恐怖。一想到这些，谢世奋自己也发怵，也浑身打冷战。想来想去，他决定报复杀人。
谋官害命。谋官不成，怀恨在心去杀人，从古到今大有人在。谢世奋是保官未果心生恐惧而要去杀人。谢世奋太恨牛得田了，你不提我不用我，还要查我撸我的职务，我能不杀你不宰你，杀了你把你剁成肉酱这才能解我的气。就是因为一个小金库有多大的问题嘛，你要和我过不去，朱吾德和马道远对于匿名信从来不闻不问，那一年我写了卫安竹的匿名信，朱吾德知道后不是也装着不知道吗。牛得田为什么叫真，你不让我活了，你也别想活了。
谢世奋心里太乱，谢世奋越想越想不通。谢世奋又开始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雾充满了办公室，就象生活在烟雾中一样。
谢世奋突然想起了前不久看过的一篇文章：前两年，延安永坪镇煤矿管理局所辖丰源实业总公司的副总经理不是闯进机关办公楼大喊大叫要当总经理吗？他不是指示人拉了三口棺材放在局机关的办公楼下准备一死吗？人家能做到，我为什么做不到？
这事不能做，此人最终还不是被逮捕了吗？然而，此事不做，又解不了自己的心头之恨，怎么办呢？
一声惊雷从窗外传进来。今年不知是咋回事，三天两头有暴雨，闪电不断，雷声不断，倾盆大雨一阵过后又是一阵。
谢世奋抽光了整整一盒烟，又取出一盒抽出了一根，狠狠地吸着。
谢世奋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干这种蠢事，那也不能让牛得田安然生活，他突然想到了借刀杀人。他想雇上凶手去杀牛得田，又怕暴露了目标对自己不利，更怕这事会付出生命的代价，最后他决定还是雇上凶手去吓唬吓唬他，或者警告警告他，在社会上臭臭他，让他手下留人，不要再和自己过不去了。
想到这里，谢世奋便从脑海里挖掘能干这事的人选，想了很长时间，觉得给自己装潢房子的那个大光头民工最保险，当下就给那个留着大光头蓄着胡子的木工去了电话，并商定了见面的地点。
这天晚上，大雨还是不停地下着，谢世奋打着一把雨伞出了家门，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和大光头见面的小饭店里。
小饭店里有小包间，是两个人的小包间，原本是为情侣们安排的。谢世奋和大光头就定了这个包间。要上饭菜和白酒后，每人倒了一杯，互相对喝起来，三杯酒下肚，大光头开口问话了：“谢处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本人一定尽力，请放心。”浓重的外地口音里透出了义气。
谢世奋低声把自己的怨屈和苦恼说了一遍。
“要我怎么办？他奶奶的。”大光头眼睛中冒着凶气。
“你有什么打算？”谢世奋问。
“我在村里炸过石头，搞过爆炸，我对爆炸还是非常熟悉的。我可以去炸他家的楼房。”大光头杀气腾腾的说。
谢世奋又和大光头碰了一杯酒，说：“爆炸恐怕不行，容易暴露目标制造出大案，万一抓住了你我都是死罪，不能干这种事，我只想收拾他一顿，臭臭他的名声，解除心中之恨。”
“那，你说咋办？”大光头又猛灌了一口酒问到。
“我想，还是制造一个抢劫案。这样他们也怀疑不到我这里。”
“怎么制造？”
“牛得田去河保县防汛一线了，估计一两天就要回来，等他回来的路上，你可以埋伏在城外没有人烟的路旁杂草丛中。事先在正修路的土道上堆放上石头，当他的小车停下司机下车搬动石头的时候，你就可以带人下手。先问他要钱，如果他不给钱，就上去揍他一顿，最好把他的腿打断。”谢世奋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向大光头木工交代任务：“牛得田报案了，公安局也只能定个谋财害命，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将人打死。”
俩个人商量好了具体报复牛得田的办法后，大光头又问：“如果拦住小车，牛得田给了我们钱我们还打他吗？还砸他的腿吗？”
谢世奋脸上的小疙瘩又开始抖动，说：“牛得田绝对身上没钱，尽管砸就是了。”
大光头又要谢世奋尽快提供牛得田的照片和车牌号码以及牛得田返回的准确时间，还说要领着和他一起行动的那个外号叫小排骨的人，让他看一看，请人家吃顿饭给点钱。
谢世奋说，牛得田的照片我明天就送给你，车牌号码现在就告诉你，至于具体动手时间嘛，我随时在厅里打探，并随时用手机告诉你。此外，明天还要去看路线，必须找一段既能隐蔽又没人烟道路又差的地方，这样才能安全有保险系数，至于另外一个人就不见了，只和你单线联系，事成之后付三万元现金，明天先付一万元。
大光头又喝了杯中剩下的白酒，脸红脖子粗，说话嘴角也扭到了一边：“谢处长，这事保证让你满意，这事我们干得多了，经验非常丰富。”
谢世奋一听又吃惊又高兴，又要了一瓶白酒和一盘花生米一盘炒肉丝，又大吃二喝起来，并多次和大光头碰杯，干杯，预祝成功。
商议并策划好了方案，也就饭饱酒足了。谢世奋付了饭钱，在饭店门前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把大光头送回去。大光头上车的时候，谢世奋给他手中塞了一百元，说是打出租车的钱。
大光头坐车走了。
谢世奋撑着伞在雨中走了走。他实在太憋闷了，就想一个人在雨中走一走。他想，明天交给大光头一万元以后就再也不给他钱了，只要事情办了，大光头就算犯法了，那二万元他也不敢要了，办完这事后，就让他们迅速回老家，永远不到这个城市里来。谢世奋甚至为自己的设想感到兴奋。大天白日在公路上抢劫的事常有发生，公安警察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这样既报了一箭之仇，又迫使牛得田住院至少一年半载上不了班，没人主事了，调查我的小金库问题也会不了了之。他突然起起了《地道战》电影上伪军唐司令的一句话：“高，高，实在是高。”
雨，仍然下得很大。雨伞根本遮不住大雨，加上风力很猛，谢世奋手中的雨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大雨早就淋湿了他的衣服，他早变成了落汤鸡，雨水从他的头上直泼而下，那件T恤衫早就被雨淋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一缕一缕地披散在那本来就不宽阔的额头前。披散的头发上落着雨水。
走了一阵后，谢世奋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心窝里那股气也不怎么憋闷了，就站在路旁准备打辆出租车回家。
车灯刺破了雨幕，灯光射在谢世奋脸上，刺眼的光亮使他睁不开眼睛，司机将车开到他身边，拉下车窗上的玻璃问：“打车吗？”
谢世奋一边用手遮住车灯打过来的光亮，一边合上雨伞，迅速地上了车。
上车后，司机一看是谢世奋，是老战友，就问：“世奋，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了，都成了落汤鸡了？”
谢世奋一面用手胡擦着脸上流淌的雨水，一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出租车司机，原来是战友。他心里就想：“越怕鬼就越有鬼，在这么个小地方，竟然能碰上老战友，如果事情败露了，他还成了证人呢。”又一想：“今天的车费不出了，还能剩下几个钱呢。”
谢世奋胡编造起来：“县里的老乡来省城办事，住在这地方的破招待所里，我看望人家了。”说完这话，谢世奋又问司机生意怎么样？司机边开车边说，咱们战友里面就数你混得好，吃皇粮工资旱涝保收，还混了个处长，在部队就是团长了，是令人羡慕的职务呀。哪象我们工厂破产了，工资也发不了，只好自谋职业出来开出租，养家糊口的，不挣点钱不行，儿子快上高中了，学习不算争气，找一个好一点的学校也要花三万元，哪象你们不缺吃不缺穿又有钱花。我们就是一分钱也要靠自己辛苦呀。
司机的话充满了对谢世奋工作和职务的羡慕。
此时，大光头木工在另一辆出租车上，他感到揽了谢世奋的生意也算不错，就一会功夫可以捞他三万元。但他听完谢世奋刚才在小饭店交代要办的事后，脑子里打开了转转。谢世奋要干倒的人是厅长，厅长就是市长，市长是管县长的，那么大的官咱敢下手吗，一旦下了手人家一定要做为大案要案办理，破不了案抓不住人还就罢了，一旦抓住了那可要判你十年八年。再假如牛得田这人经不住打，三下五除二把人打死了，咱的脑袋也搬家了，这事不能干。这几年，除了搞装潢外，还不时干点入室盗窃，一般人家也不愿意报案，所以还算平安。这事可不一样。他想来想去，还是想将谢世奋的一万元现金拿到手后就溜回老家去。
雨，越来越大，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雨水顺着路面迅速地流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