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袁子樱疾恶如仇地看着他,“是你杀了康万年,杀了明学文,杀了董事长,然后嫁祸给邵英杰、我和蒲天,你的复仇计划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是,是我做的。我大难不死,若不玩一场精彩的报仇游戏,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在一个山洞里藏了大量的现金,逃出生天后,我整了容,到处寻找蒲天的下落,终于在凤凰楼发现了他,他居然还在当卧底。我偷偷调查了凤凰楼所有和他相关的人,终于决定从黎佑铭身上下手,不惜冒着手术失败的危险,按黎佑铭的样子再次整容,然后杀了他,再冒充他。”
“董事长最近一次从加拿大回香港之后,你就取代了他?”
“没错,你果然很聪明,想不到这也被你看穿了。”
“警方一天不能确定董事长的死亡时间,蒲天的嫌疑就一天不能洗清,我查看了董事长的衣柜,我送给他的那套咖啡色西装不见了,后来警方证实了董事长死亡时就穿着那件衣服。董事长是个很注意着装的人,西装只要穿过一次就会让用人送去干洗,只要我向干洗店确认了咖啡色西装的最后一次干洗时间,就能缩小死亡时间的范围,但让我惊讶的是,董事长从加拿大回来后,他的用人竟然没有去过干洗店一趟。董事长的航班起飞前和我通过视频电话,当时他正穿着那件咖啡色西装,由此我便想到,董事长是刚一落地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杀害了。那么,在你带着我和明学文去给夫人扫墓那天,是你在明学文的车上动手脚没错吧。偷听孟萧萧的隐私并且散播流言的人,就顺理成章是你了。”
“哈哈……精彩精彩,袁子樱不愧是法证出身,推测得丝丝入扣,我知道你在暗中调查黎佑铭的死,但是没想到,你已经调查到这个程度了。没错,流言是我散播的,我知道你和蒲天在调查明学文,就用这个办法来离间你们,后来康万年出现了,你的态度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应该是一个对你们有价值的人,于是我计划杀了康万年,让你们查不下去,便拿了林徽英用过的烟缸,打扮成他的样子去杀掉康万年,嫁祸给他。谁知你们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那天我看见你去找明学文,干脆就杀了他嫁祸给你,也是我运气好,你的咖啡杯和MP3都落在了现场,让我省了伪造证据的力气。我听了MP3的录音,回去仔细想了一个晚上,忽然发觉孟萧萧才是真正的毒枭,于是我偷偷换了她的滤嘴,让真相永远不能大白。等这一切都完成了,我就可以用自己的死,埋葬蒲天一世的清白。哈哈,多么宏伟的计划。”那人越说越兴奋,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嚓地一下,火苗冒出来。风吹过来,袁子樱的眼有些迷,飞起的小沙石让人有些看不清方向。“再见了,袁大法证官,我绝不能让你的调查毁了我完美的计划。”那人举高了打火机,咧开嘴数着,“一,二,三……”
砰,很短的一瞬,枪响。打火机掉在地上之前,被人伸手接住了。那人惊愕地回头,蒲天和邵英杰同时拿枪对准了他。
“毕深,很久没见了,想不到你还活着。”蒲天愤怒地说。
“你们怎么在这里?邵英杰,你不是停职了吗?蒲天,你怎么能跑出来?”毕深惶恐地看看他们两个,目光转移间,暴露了内心的虚弱。
“你的计划很完美,毕先生,”邵英杰靠近他,“不过你忽略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信任。证据可以伪造,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是最真实的,永远无法伪造。我们相信彼此,所以努力去寻找证据,在发现是你取代了黎佑铭之后,就开始暗中保护子樱,跟着她到了这里,听你说出了所有的秘密。”
“不可能,”毕深使劲摇晃着脑袋,想把眼前的一切当成幻觉甩掉,“袁子樱刚刚发现破绽就被我抓了,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蒲天鬼魅地一笑,“一个复杂的计划,通常毁在一个简单的细节上。法医在黎佑铭的胃里发现残留的鹅肝酱,而香港禁食这种食品已经三个多月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黎佑铭在飞机上食用过鹅肝酱,接着在飞机落地后就被杀害了。”
毕深听着蒲天用仿佛轻描淡写的口吻诉说自己失败的根源,忍不住感觉到一阵阵窒息,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这样顷刻间被褫夺,强大的内心已如决堤的江河,最后的意志被一点点摧垮。“鹅肝酱……鹅肝酱……”毕深像中邪一样反复说着这三个字,双腿像突然失去支力的竹竿,弯曲着跪下,上身仍然是笔直的,却似摇摇欲坠的槁木。
2012年10月9日上午
毕深落网了,袁子樱他们的嫌疑得以洗清。黎佑铭的家人从加拿大赶来带走了黎佑铭的骨灰,袁子樱始终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将黎佑铭的衣物和谢曼君同葬一穴。那一日,蒲天和邵英杰都来帮忙,他们合买了一束君子兰供奉在墓碑前。雨终于停了,残留的雨滴挂在袁子樱的发梢和睫毛上,如同带雨的梨花,纪念一场完结的悲剧。
邵英杰轻拍袁子樱的肩膀说:“逝者已矣,子樱,今后还有新的生活在等着我们。”
袁子樱莞尔一笑,“我们好歹共事过一段时间,在你眼里,我是那么经不住打击的人吗?”邵英杰瞟了蒲天一眼,吐吐舌头。袁子樱接着说:“其实最可惜的,是没能查出匡雄伟炸御皇都的真相,也许这是个永远的秘密了。”
“要炸御皇都的不是匡雄伟,”邵英杰认真地说,“我们重新调查简亭的死,从她保存在银行保险柜的电脑里还原了大量发给明学文的邮件底稿,以及揭发张姨的儿子制造御皇都爆炸案的告密信。由此,我们重新调查了爆炸案,张姨的儿子说,匡雄伟安排他去御皇都后,两人一直都是通过邮件联系,没有见面,爆炸案的指令是邮件传递的,酬劳也是汇款支付,因此我们怀疑是简亭知道了匡雄伟安插眼线的事,通过电脑远程侵入,借匡雄伟的名义指使张姨的儿子制造爆炸案。”
“那动机是什么呢?”袁子樱不解地问。
“匡雄伟曾经是毒品集团的人,他安插眼线在御皇都,十有八九是集团的意思,也许是想要把御皇都变成第二个凤凰楼。孟萧萧死前说过,简亭认为是组织害死了她的父亲,所以一直暗中干扰组织的行动,发送匿名信是,制造爆炸或许也是。如果张姨的儿子被揪了出来,匡雄伟势必受到牵连,组织的计划就会搁置。可惜,简亭的计划败露,没来得及发出告密信,就被杀了。”蒲天惋惜地咂咂嘴。
“组织的力量真是很庞大,”袁子樱仰望天空,“当凤凰楼不再是它的掩护,就免不了被折断翅膀,从高空坠落的命运。”
邵英杰挠挠头,“不管怎么样,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这个结局虽然不完美,却也算完整吧。”
“谁说的,”袁子樱不依不饶,“陆茗一的案子还没有定论呢。”
“哎……”邵英杰摆摆头,“陆轩一已经找到了,她承认自己杀死了陆茗一,并且想取而代之,作案过程也和我们推测的一样。只不过凤凰楼的事搞得我们头疼,就忘了告诉你。”
“不会吧,我有没有听错?”袁子樱不相信地看着邵英杰,“陆轩一怎么可能想要陆茗一的人生?”
“她不是想要陆茗一的人生,而是要借陆茗一的身份去接近曹昆。”蒲天对着目瞪口呆的袁子樱说,“曹昆是陆轩一的中学同学,在中学毕业那一年,曹昆强暴了陆轩一,这件事一直没有曝光,后来曹昆混进演艺圈,成了陆茗一的男朋友,而陆茗一也知道了当年的事。因为陆百川对两个女儿的态度截然不同,陆茗一的心中其实一直很不平衡,所以就和曹昆一起勒索陆轩一,陆轩一忍无可忍,就以交付勒索款为由把陆茗一骗到酒店房间,实施杀害,然后再假扮陆茗一接近曹昆,意图将他杀害,谁知被曹昆识破了身份,落荒而逃。因为当时曹昆正在法国拍戏,而且他还想继续勒索陆轩一,所以没有马上报警,致使案子拖延了一段时间。”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袁子樱无奈地摇摇头,忽然又自己安慰自己地一笑,抬头看向蒲天,“不管怎么样都好,毕深被捕了,从此以后你就安全了。”
“怎么会?”蒲天一副人无近忧,必有远虑的样子,“只要我还是香港警察,就不能和危险分开。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凤凰楼?”
“不,我打算离开了,经过这么多事,我觉得很累,想换个环境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再说黎家的人已经决定把凤凰楼整体转让,既然凤凰楼和爸爸脱离关系了,就不再需要我了。”
邵英杰理解地点点头,“其实我也应该好好放松下,去跟方Sir告个假。”话音刚落,手机响起,邵英杰一接就变了脸色,说了声“有案子”后拔腿就跑。
“就他这个脾气,还想告假……”蒲天刚要嘲笑邵英杰,自己的手机也响起来,蒲天一看来电显示,顿时做出无奈表情,用为难的目光看向袁子樱。袁子樱歪了歪头,做了个请便的姿势,蒲天一边哈腰,一边追着邵英杰跑远。
雨,又开始下,是从墓碑底下发出的灵魂的哭泣。袁子樱望着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背影,心想不知以后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又能见到他们以另一个身份出现,但愿,不要再有这一天。尾记尾记
2013年5月21日下午
蒲天接到消息,一家游戏机房发生小规模的爆炸,有人在爆炸中死亡。蒲天带人赶到现场,卓晨曦已经在检查尸体了。“卓医生,情况怎么样?”蒲天在卓晨曦身边蹲下,装模作样地捂着鼻子。
卓晨曦指指烧焦的尸体,“全烧焦了,初步估计是近距离的炸弹爆炸导致直接死亡。”
蒲天用虎口托着下巴,微微皱眉,“这个游戏机房已经停止营业了,门窗都关闭着,怎么会突然有个人进来,又突然有炸弹爆炸呢?炸弹的成分搜集得怎么样?”
“已经将炸弹的残骸搜集,一会儿就拿回法证部化验。”一个女化验员的声音传来。刹那间,蒲天打了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看见蹲在地上搜集炸弹残骸的女化验员,那是一张久违的面孔。
“子樱,袁子樱!”蒲天一下子呼出声。他激动地看向晨曦,却看到她窃窃发笑,看来是早就见过了。
袁子樱站起身,她穿着深咖啡色的职业套装,戴着白色的棉布手套,黑框眼镜的镜片下露出干练狡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