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元明宗还未至大都真正抓住帝权,他的一些诏令也显现出他对皇权的急不可待,此后,他又发布一系列诏旨,任命了大批官员,从中央到行省,几乎都换上他自己认可的新人选。这无疑更加触动了文宗的敏感神经。过分的是,他特别明显地任用自己人。因此锋芒毕露的元明宗自然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嫉恨。
元文宗这时也不敢怠慢,他知道就快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文宗率领文武百官从大都出发,北向而行,“迎接”哥哥元明宗。八月四日,元文宗与元明宗兄弟俩在上都附近的王忽察都见面。从双方力量对比我们就能看出些眉目,元明宗身边只有不到两千人的随从,而元文宗为“迎接”大哥率领三万多人。兄弟二人,相见之时,肯定是“非常高兴”,而且大宴群臣,以示庆贺,但仅仅过了四天,身强力壮的元明宗驾崩了。《元史》记载:“皇太子入见。是日,宴皇太子及诸王、大臣于行殿。庚寅,帝暴崩,年三十”。九月八日,元文宗图贴睦尔在上都再次即位。
正史只说明宗的死是“暴卒”,但是明宗之死显然十分蹊跷。元末明初人权衡在他的《庚申外史》中明确表示“明宗之崩,实与逆谋”,而燕帖木儿就是凶手,文宗就是幕后主使。而且在1340年,明宗之子妥欢贴睦尔,就是元顺帝,他指责文宗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作为报复手段,下令将文宗的牌位从太庙中撤去。这些都能佐证元明宗的死因实际上是被谋杀。
不管别人怎么说,元文宗重新成为了皇帝,为了能自圆其说,下诏大讲自己丧兄的哀痛。到了转年五月份,元文宗的皇后杀掉了明宗皇后八不沙。与其说是皇后杀皇后,不如说是元文宗不放心自己这位嫂子。过了一个月,元文宗又废掉大哥元明宗儿子妥欢帖睦尔的“太子”封号,立自己儿子阿剌忒纳答剌为皇太子。并在1330年五月把妥欢帖睦尔贬到高丽的大青岛安置。但是这个立储计划没有取得最后的成功,因为阿剌忒纳答剌在被封为皇太子后大约一个月就死了。
为了冲丧,元文宗把另一个儿子古纳答纳送到燕帖木儿家做养子,改名燕帖古思,意为“融洽”。而且把燕帖木儿的儿子收为养子。可见文宗对燕帖木儿的信任。皇帝的信任自然会导致权臣的擅权,文宗在位时就出现了燕帖木儿与伯颜的专权。燕帖木儿自不必说了,伯颜在上文提到过,他就是护送文宗即位的功臣,也是燕帖木儿的左右手。作为争夺帝位的主要功臣,燕帖木儿和伯颜得到了蒙古帝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权力和荣誉。燕帖木儿被封为太平王、太师等一大串的官职。燕帖木儿的活动范围已经囊括了朝中政治、军事、监察和文化等所有权力。大权在握的燕帖木儿也不忘恢复家族昔日的荣耀,燕帖木儿的家族理所当然地分享了他的权力,他的叔父、弟弟都被委以要职。同时还加强与皇室的关系,燕帖木儿的四个姐妹中,有三个与皇室成员成婚。可以说他的权力在当时无人可以与之争雄。
伯颜的权力和荣誉仅次于燕帖木儿,文宗给他的封号有太尉、太保和太傅,任御史大夫、中书省左丞相,并长期任知枢密院事,此外还有许多兼职。
这样冗长的官职与燕帖木儿有些相似,伯颜还直接控制着两个卫军机构,并被封为浚宁王。对他最高的荣誉是将忽必烈的曾孙女许配给他为妻。与燕帖木儿一样,伯颜的亲戚们也跟着他沾了光。
尽管有很大的权力,伯颜似乎满足于充当燕帖木儿之下的副手。燕帖木儿和伯颜不仅是名副其实的帝王废立操纵者,他们还在官僚体系和军事体系上构建了自己的权力。文帝在位期间处于二人阴影之下,他自始至终充任的角色不过是个“配角”。
至顺三年(1332年)九月,在位五年的文宗图贴睦尔在上都去世,终年二十九岁。至于帝位的继承人问题,此时还悬而未决。据说文宗在临终前对谋杀明宗的行为表示悔恨,表示愿意将帝位传给明宗的长子,而不是传给自己的儿子燕帖古思。据《庚申外史》记载,元文宗弥留前,召皇后不答失里、皇子燕帖古思以及燕帖木儿三人于床前,说:“昔者晃忽叉(地名,即王忽察都,元明宗暴死之地)之事,为朕平生大错。朕尝中夜思之,悔之无及。燕帖古思虽为朕子,朕固爱之。然今大位乃明宗大位也,汝辈如爱朕,愿召明宗子妥欢帖睦尔来登兹大位。如是,朕虽见明宗于地下,亦可以有所措词而塞责耳”。
文宗随便几句话就把皇位让出去了,燕帖木儿怎么能同意。因为对于明宗之死,他难逃干系,如果明宗的长子即位就意味着他的末日,所以他力主燕帖古思即位。但元文宗皇后不答失里死活不同意,因为大儿子刚当了几天“皇太子”就一命呜呼了,这个妇人认定皇帝的宝座是不吉利的,如果小儿子当皇帝,肯定会很快被阎王爷叫走。迫于皇后的压力,无奈的燕帖木儿找了个折中的办法,推立元明宗的小儿子、年方七岁的懿质班为皇帝。懿质班于至顺三年(1332年)十月在大都皇宫大明殿即位,即为元宁宗,也称“额仁臣巴垃汗”。这个元宁宗就是明宗的二儿子,说起来这孩子挺可怜的,几年前父亲明宗被谋杀,母亲也被谋杀,还没等消停下来,又被一群人乱哄哄推上皇帝宝座。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七岁的小皇帝就病死了。
“城头变换大王旗”,大都的百姓们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皇宫里面死了皇帝的消息。长的几年,短的不到一个月。当然宫里的内情都是百姓们不能知晓的,百姓们最多也就是偷着议论议论,谈谈自己的看法,讲讲听来的消息。大家对这样的“走马灯”式的表演实在看得有些麻木了,每天还是重复着原来的生活。大都集市里的生意依旧那么兴隆,商贩们只顾拿着钞票在那里讨价还价。积水潭里一如既往地停满了南来北往的货船,码头上穿梭来往的搬运工靠着这把子力气赚求着自己的生计。夕阳照在积水潭的水面上,煞是好看,北岸的斜街两旁密布的酒楼茶肆开始长起灯火。入夜后,那些游船画舫上还有丝竹管弦、吴歌楚舞,天上人间。如果元朝皇帝看到此情此景必定扼腕感叹,后悔生在帝王家,生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宫闱之中。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元宁宗病逝后,“燕帖木儿复请立燕帖古思”。但是身为太皇太后不答失里坚信这个皇位不吉利,谁坐谁早亡,为了自己儿子能活得长久,同时也是尊重文宗临终嘱托,他没有让皇子燕帖古思即位,而是继续选择明宗的儿子妥欢贴睦尔承继大统。妥欢贴睦尔就是元惠宗,也称顺帝,元朝在惠宗的带领之下开始进入帝国的“死胡同”。
妥欢贴睦尔是元明宗的长子,1330年他被驱逐高丽,后来又到广西。太皇太后不答失里下令立欢贴睦尔为皇帝,理由是:“吾子(指燕帖古思)尚幼,妥欢贴睦尔在广西,今年十三矣,且明宗之长子,礼当立之”。于是派人到广西去迎奉妥欢贴睦尔回大都即位。但有一个人对此决定十分惶恐,那就是燕帖木儿。
当妥欢贴睦尔的车架来到大都近郊的时候,燕帖木儿坐不住了,他想去探探妥欢贴睦尔的口风,于是打着出迎的旗号,出城见驾。见到妥欢贴睦尔后,燕帖木儿与之并马徐行,为了试探一下这个小子,燕帖木儿对妥欢贴睦尔说了此次迎立妥欢贴睦尔为皇帝的意义云云,“燕帖木儿既见帝,具陈迎立之意”,当时妥欢贴睦尔才十三岁,对眼前这个人不免产生畏惧之情,因此一言不发,“帝幼且畏之,一无所答”。沉默的妥欢贴睦尔令燕铁木儿心中不免狐疑,“燕帖木儿疑之”,他害怕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被眼前这个“准皇帝”知道,那样的话自己的下场会很惨,因此回到大都后一直反对立妥欢贴睦尔为帝,而且当时的太史也说“帝不可立,立则天下乱”,“故帝至京,久不得立”,“迁延者数月,国事皆决于燕帖木儿”。燕帖木儿把持朝政没多久就死了,“俄而燕帖木儿死”,他死后,他的儿子唐其势承袭父亲的封爵,仍为太平王,进阶金紫光禄大夫。皇帝即位的事就一直拖到次年,即1333年六月妥欢贴睦尔才在大都继位,而且约定妥欢贴睦尔死后要效仿武宗、仁宗,把皇位传给燕帖古思。
即位后的妥欢贴睦尔就是元惠宗,也称“乌哈哈图汗”,改元“元统”。惠宗即位后,有一个臣下叫阿鲁辉帖木儿,这个人是明宗的亲信之臣,对惠宗说:“天下事重,宜委宰相决之,庶可责其成功;若躬自听断,则必负恶名”。
那意思就是说国家大事最好都交给宰相处理,皇帝如果自己决断,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会背骂名的。这简直就是混蛋逻辑,皇帝怕“负恶名”而不治理国家,反倒把权力移交给别人,真是荒唐至极!惠宗皇帝居然同意了阿鲁辉帖木儿的提议。
既然皇帝不管事,就得找一个管事的人,这个人就是伯颜。惠宗为了移交权力,干脆封了伯颜一大串的官职,“命伯颜为太师、中书右丞相、上柱国、监修国史,兼奎章阁大学士,领学士院、太史院、回回、汉人司天监事”。同时还找了个叫撒敦的人为太傅、左丞相,辅佐伯颜。并下诏说,“右丞相伯颜,太傅、左丞相撒敦,专理国家大事,其余官不得兼领三职。”意思已经很明了,委大权给二人,其余的官员不能一身三职,实际上限制了其他官员的权力,目的就是为扩大二人的政治活动范围。最后干脆“专命伯颜为中书右丞相,罢左丞相不置”。因此伯颜的势力迅速扩大,大权在握的他甚至一度不把惠宗皇帝放在眼里。伯颜采取排挤汉人的政策,例如禁止汉人参政,取消科举,而且不允许汉人学蒙古语,这些做法加深了汉蒙两族之间的不和。朝野上下一片谴责之声,元惠宗得知伯颜如此跋扈心中十分不满。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惠宗与伯颜两人之间的沟壑日益加深。惠宗终于在伯颜之侄脱脱的帮助下,成功地废黜了伯颜,控制了政局。
元惠宗虽然成功搞掉伯颜,但他根本不算是什么英明皇帝,应该说他是一时糊涂一时明白。把大权交给伯颜说明他糊涂,后来明白过来了又把权力收了回来,没像他的“前辈”那样死于权力之争应该算他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