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来世上一遭,只为与你相聚一次,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都在瞬间出现吧……
——节选自席暮容《抉择》
枫丹白露医院。
抢救室外。
空空的走廊。
罗湘君坐在雪白的长椅上,紧紧地抱着双臂,身体蜷缩得像一只虾。
她的脸雪白,与白色的墙是一般的颜色。
沉寂的走廊里。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杂乱而疯狂。
罗湘君惊惶地抬头,一望之后,连忙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缩在衣服的领子里,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赶来的两个人,是小苴和以陌。
“枫怎么样了?你讲话啊,哑巴了吗?”小苴用力地拉扯着罗湘君的手臂,声音颤抖着,“你快说啊,怎么会受伤呢?’,
“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的血。”
“流血?为什么会流血?”
“我、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心情不好,到海边去喝酒,后来,后来我喝多了,就打电话给他,后来,他来了,然后……然后,我就记不起来了。今天早上,我醒过来,就看到他倒在沙滩上,全身是血。我,我不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手臂上的感觉突然一松,罗湘君吃惊地抬起头来,看见小宜脸色苍白,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眼神中全是无法置信的表情,好像根本就不认识她。
一步一步地,小宜向后退去。
一步一步,直至她的后背贴在对面雪白的墙上。
“我错了,我怎么会把枫托付给你呢?我真是个傻瓜、笨蛋。你居然讲出这些话?!做出这种事?!因为喝醉,你就任他不明不白地流那么多血。你知道他的血液有多宝贵吗?他是RH负隐性血,这个世间没有几个人和他有相同的血型。这种血,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罗湘君,你听着,如果枫有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你的!”
听了她的话,罗湘君全身一颤,她瞪着小苴,喃喃地说:“这句话该我说的。枫如果有什么事,我也绝不会原谅你的。枫那么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他?为什么要让我们所有的人都痛苦?!”
她拿出了枫遗落在沙滩上的手机,手机上,隐隐地还有些血迹。按动按钮,她高高地举起了手机,送向小苴的方向。
手机响起了一段录音,在海风的呼啸声中,可以隐约地听到枫模模糊糊的低喃声:“让我该死的贵族血,流尽吧。只要你的心,回来。”
这句话就像一只巨大的重锤,重重地击打在小苴的心上。她的脸迅速褪尽了所有的颜色:“没错,他那么爱我,我为什么不肯接受他?我为什么要对他说我不能爱他?我还和他讲,你是多么高贵的一个人,放过我吧。我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说?”缓缓地抬起手掌,她用力地挥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不停地打着。那一侧的脸,马上高高地肿起。
以陌连忙走上前,用力地钳住她的手:“枫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你们两个先不要在这里自怨自艾的。”不想小苴的身体竟然像一块朽木,瞬间倒下了。
“枫没事就好,否则我也活不下去了。”讲完这句话,她就晕了过去。
以陌望着她苍白的面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午,闷热无比。
三个人呆坐在抢救室的长椅上,默默无言。
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
实施抢救的大夫鱼贯而出。
小苴连忙冲了上去:“怎么样?枫没事吧。”
主治大夫低了头,许久才喃喃道:“伤口都已经缝合了,可是失血太多,无法维持基础代谢。现在,只是寸间的问题。他应该还可以坚持几个小寸。我们正在多方联系血源,希望在这几个小寸里会有奇迹发生。对不起,尹小姐,我们尽力了。”
“这么说,你们,真的没有这种血?”
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苴整个人如同落入了冰窖中一般。
以陌听了大夫的话,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思索了一会,然后站起来,转身就走。
罗湘君奔过来:“没有就去找啊,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找不到这种血型呢?你们这些大夫在干什么?快去找,花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只要能救活枫就行。”
主治大夫只好再一次对她解释明枫的血型是多么罕见,又强调只要有一线希望医院方面都不会放弃的。
曾经寂静的走廊里,一寸间人声喧扰。
小苴傻傻地望着护士把昏迷不醒的枫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
他在缓缓地向她靠近,脸色是那种不正常的苍白,像一座冰冻的玉像一样。她走过去,一把拉住了他的病床,然后蹲了下去,细细地打量着他。
几秒钟后,她咬紧了牙关,用冷冷的声音说:“明枫,他们说你只能活几个小寸了,你听着,我不许,绝不容许!我不许你只陪着我这短短的几个小寸,我要你陪我一辈子。我什么都不管了,就算我的爸爸和叔叔害死了你的爸爸和妈妈也好,那都是他们上一代的事。我不要管,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枫,你记得吗?你对我发过誓,你说会死掉的事一件都不会做。可是,你违背了你的诺言。所以,我不许你死,我要你活着接受惩罚。我要罚你和我一起去上学。你知道吗?没有你的这四年,我好难过,因为上学的寸候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爱睡觉的男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四年了,你走丢了,留下我一个人。没有人帮我修水管,没有人叮属我不要学得太拼命,没有人关心我出门带没带钥匙……从前,这些事都是你在做。你怎么可以这样,惯坏了我以后却不管我了呢?还有,我还要罚你一起和我看星星。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天上的星星都黯淡了许多。我猜一定是被你带走的,因为它们都喜欢你,你和它们是兄弟啊,你一直是一颗最亮最亮的星星。所以,只有你回来,我生命中的那些星光、那些精彩才会回来。
“帮帮我,枫,一定不要离开!你知道吗?如果你走,下一秒离开的一定就是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到天堂去的。可是我会恨你,因为我不想死,我和你还没有一个完完整整,快快乐乐的开始。我怕到了天堂,那些天使不准我和你在一起。所以,枫,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活下来。”
走廊里又恢复了那种宁静。
推着病床的小护士轻轻地拭泪。
罗湘君望着小苴,再望望病床上的枫,终于明白,在她和他的世界里,自己永远只能是局外人。
轻轻地,她把枫的手机放到了小苴的手边。
几个小寸匆匆过去了。
医院没有联系到血源。
红十字方面没有联系到血源。
枫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连呼吸都很困难。
小苴的脸与枫的几乎是一个颜色。
病房里,夜幕一分分地降临。小苴咬紧了下唇,目不转睛地目了着枫。她没有眼泪,没有悲哀,心头只有一种强烈得如同宿命一般白3等待。
窗外渐渐地有了夜色,小护士想要开灯。
“不要,”小苴轻声说,“那样子夜晚会来得更快。”
于是,病房慢慢地陷入一片黑暗。
那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病房的门开了。
一个淡白色的身影立在了门边。
以陌。
小苴望望他,笑笑,无话可说。
看到以陌,小苴的心里好像才品到悲伤的味道。
“小苴,你出来一下。我想,我找到贵族血了。”
他的话,像一盏灯,在夜晚亮了起来。
“我的记忆一直不错,今天你和大夫提到RH负隐性血,我立刻想起我在调查你叔叔的寸候,曾扫过一眼他的资料,上面写的就是这种血型。因为这种血型很特殊,所以我一下子就记在脑海里了。刚才我又去了一趟监狱,终于确定,你叔叔渝生的血型,与枫的血型是完全相同的。”
听了以陌的话,小苴一阵气血上涌,觉得身体好像飘浮在了半空中,泪水一瞬间像江河决堤般地涌了出来。她一把抓住以陌的手:“谢谢你以陌,我……我爱哈佛法学院。”
“别急,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刚刚和你叔叔沟通过,他一听是给明枫输血,一口就回绝了。还说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姓明的得到一点好处。所以我只好回来,看看你有什么办法。不过,你的叔叔也许也在恨你,因为毕竟是你报警抓他的。小苴,你叔叔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或是在意的什么人与事呢?”
“没有。除了我爸爸,他心里没有任何人。以陌,带我去,只要有最后一线希望,我也要救回枫的生命。”
小苴拉着以陌的手臂,目光无比坚定。
这是以陌第一次看到她眼中亮起一种不再迷乱、游移的目光,这目光,让她的脸焕发出一种绝色的美。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好,直升机就在楼顶,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