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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媚日抗日

机遇和危险同在。日本犹太问题专家和在中国参与其间的三鹰四木、柴桢吉利都有了这样的感受。而且,嗅觉灵敏的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德国人注意的目光。就犹太问题,日本、中国、德国,必将针锋相对,上演一出“三国演义”。

这几个人设计了“三条战线”,并且进行了明确分工。第一条,在中国,由安江仙弘负责东北地区,以哈尔滨为重点;由犬塚惟重负责上海地区,重点在上海的虹口一带。第二条,是欧美战线,由犬塚负责。犬塚已经出访过欧洲,由犬塚再安排出访美国。第三条,是中东战线。因为巴勒斯坦和耶路撒冷是犹太问题的“策源地”,要使在中国、日本和美国的犹太人相信日本的神道教与他们的犹太教源泉相同,并在适当时机组织宗教活动拉拢美国犹太人,打开突破口,就必须抱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态度,了解巴勒斯坦和耶路撒冷那里的情况,由安江负责出访事宜。对那里,安江比别人熟悉,外务省曾经借调安江仙弘专门远赴巴勒斯坦,深入耶路撒冷的宫殿遗迹和大街小巷进行调查,但那毕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需要进一步了解那里的新的情况。再者,上海富有的犹太人,像沙逊、哈同、嘉道理等家族,都是从中东迁移过来的,对这些家族在那里的情况自然也需要有所了解。

其中,这些日本人目前最为关注的是欧美战线中的美国,“犹太问题专家”全心关注直接与美国犹太社区取得联系,责成犬塚加紧运作。

犬塚与大阪的一位金属制罐厂的厂主田村光三进行了接触。20年前,田村曾在麻省理工学院读书,以后又常到美国纽约购买零碎金属。田村与美国犹太人有业务往来,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知道他的国家对美国犹太人感兴趣。日本驻华盛顿大使馆曾请他评价美国犹太人社区对日本的感情,当犬塚来访之时,他正在为此工作。

犬塚请他将他所接触的犹太人情况介绍一下,以探听他们对日本可能在其控制的亚洲某地提供欧洲难民居留点的反应。田村已经答应了大使馆的要求,同意帮助犬塚。他在纽约列出了一个三人名单,他们是:奥托·纪尔逊、恩斯特·格鲁鲍姆、弗朗兹·赫许兰。这三人都是包括共同分配委员会在内的各种犹太人社区自助机构中的活跃分子。赫许兰是美国犹太人大会主席魏斯的密友,格鲁鲍姆是赫许兰的姑表兄弟,当时为世界犹太人大会理事会理事。不论是经过精心策划还是偶然为之,田村这张名单为犬塚和他的“犹太问题专家”伙伴提供了在美国犹太人社区中极少被利用的接触者。

此前,上海犹太实业家齐克曼请求将他的工厂与数百名工人迁徙到哈尔滨,他向犬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问犬塚:“有没有可能将两百名皮革工人及其家属总共600多人移居到“满洲国”?我可以提供一些款项。另外,我还会想办法从美国犹太人大会那里弄来20万美元。”

这个请求正中下怀,日本人一直在等着犹太人自己提出移民的要求,他们很清楚犹太人多疑,担心被别人利用和控制,只有他们主动提出相关的要求,而且符合日本实施“河豚计划”的要求,就可以以此为一个有利的开头。但是,日本人认为齐克曼的想法还是太保守了。

“3000人更好一些。”犬塚直截了当地说。齐克曼犹豫了,他认为一开始以少量的居留民为宜。

然而齐克曼想什么已经不再重要。犹太人已经首先提出了这一建议,剩下的是日本人的事情了。

日本人已经准备全面出击了。“河豚计划”的系列文件已经不仅仅限于建立居留地,而是实施向“满洲国”的移民了,也不仅仅是为了吸引上海富裕的中东犹太富商投资与西方,特别是美国犹太人的资金投放。他们这些机密文件中,还要做两件事,一是支配美国公众舆论的计划。日本人秘密调查清楚了,在美国的新闻工作者百分之八十都是犹太人,因此日本将邀请一些记者访问日本以写出有关这个国家的充满热情的报道。日本人还了解到,美国好莱坞几乎所有电影公司的老板和制片商,都是犹太人,因此日本计划邀请好莱坞电影制片商和选中的电影明星到上海拍片,以说明日本人对待上海的犹太难民多么亲切。二是计划派出一个代表团访问美国犹太教的主要拉比,说明犹太教与日本的神道教有很多相似之处,并邀请美国的拉比来日本,以便将犹太教介绍给日本人民。

但是,包括在“河豚计划”所有机密文件中的材料,其核心还是围绕着计划建立一个犹太难民居留地,用机密文件中的话来说:“这是一块真正和平的土地,犹太人可以永远在这里舒适地居住并安心从事商业。”用安江仙弘的话来说,这将是一个“亚洲的以色列”!为了防止和去除河豚鱼的“毒素”,对犹太社区和犹太人实施最大限度的利用并进行有效控制,在驳斥了安江仙弘等专家充分赋予犹太人自治自理的过于理想化、书呆子气的意见后,日本政府形成了这样的一个政策:“至于犹太人行政区域的管理,将实现自治,但须采取步骤使我国官方处于监督和幕后指导的地位。”

田村光三开始利用他的实业家的身份充当马前卒。他来到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西北的世界著名影城“好莱坞”,辗转于享誉全球、蜚声世界的各大电影制作公司,求见在那里的执掌牛耳的老板以及明星。当然,正如所料,制片厂的老板都是清一色的犹太人。

但是,却没有人对他的计划感兴趣。虽然,都对他的来访表示客气的礼貌,表示欢迎。

田村有点莫名其妙。他在美国待了多年,自然对好莱坞有所了解。他知道,不管好莱坞的六大制片公司拍摄和上映的影片表现的主题和内容多么正义、爱国、侠义等等,钱是一点也少不了的。日本人出钱请他们来上海拍摄电影,他们为什么不感兴趣?

反思之后,田村忽然想到,“绯闻”是好莱坞的润滑剂,在电影中归属于审美范畴,“美”与“媚”和“性”是分不开的。在这方面,其实日本是很有“优势”的,日本的“性”开放程度,令美国这样的西方国家都望尘莫及。他一拍大腿,咳了一声,有了主意。他先要回日本一趟。

从日本回来,田村立即马不停蹄地返回好莱坞。他已经通过美国朋友打通了在美国电影协会的关节,同意他在好莱坞举办一个“支那电影招待会”。其实,他早已经取得了日本文部省的支持,但是要求他投石问路,第一步不得以官方的名义出现,只以民间商务的身份进行。他邀请了美国好莱坞六大制片公司的一部分老板、制片人和影星参加这个“支那电影招待会”,包括著名的米高梅、派拉蒙、20世纪福克斯、华纳兄弟、哥伦比亚等公司。因为有了幕后的支持,他组成了一个“班子”精心设计安排,并且别出心裁,特意从日本带来了几名艺妓在开幕式上进行表演。

别开生面的开幕式与艺妓的表演,引来了一些好莱坞的老板和电影明星的注意。在开幕式的“记者招待会”上,有记者问:“为什么叫做“支那电影招待会”而不是“日本电影招待会”?”

田村等人解释道:“我们这次带来的,是红透上海滩的日裔中国影歌双栖明星李香兰(日本名字为山口淑子)的几部片子。这是我们在奉天的“满洲映画株式会社”拍摄的片子,从中可以管窥“日满蒙亲善”与“日中亲善”以及“大东亚共荣”的生活和艺术。”

“李香兰何许人也,为什么她本人没有来?”

“她是生于中国抚顺的日本人,跟从中国义父改名叫做李香兰。现在已经成为中国著名歌手和电影演员。借着这位记者的提问,我还要特别介绍一下,李香兰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的明星,她的一位犹太姐妹功不可没。这位朋友名叫柳芭,是与李香兰同龄的俄罗斯犹太裔少女,正是柳芭引荐淑子拜苏联著名的歌剧演员波多列索夫夫人为师,走上了歌唱的道路。在抚顺开往沈阳的火车上,李香兰与柳芭巧遇结识。李香兰在自己成名后面对媒体曾经说过:“柳芭是我最珍贵的朋友。我之所以成为歌唱的李香兰,是因为有了柳芭;我之所以成为活着的李香兰,也是因为有了柳芭。柳芭像是神安排在我生活中的护身符,有时像太阳,有时像月亮,她永远伴随着我。”

不等争先恐后的记者继续提问,田村接着说道:“目前在上海发展的李香兰是与中国上海声名卓著的周璇、白光、张露、吴莺音齐名的上海滩“五大歌后”之一。她的一曲《夜来香》风靡一时。目前,她片约不断,同时还在巡回演唱,因此这次没能来到好莱坞。但是,相信大家不会失望,因为我们这次带来的电影,都是由她主演的。”

随后,便一连几天先后放映了李香兰主演的《蜜月快车》、《富贵春梦》、《冤魂复仇》、《白兰之歌》、《支那之夜》、《热砂的誓言》等电影。

但是,除了李香兰早已广泛流传的几首歌曲外,反响平平。田村光三并不气馁,日本人目的并不是推展日本的歌星影星,他们当然知道,不仅是日本,当时世界上任何一个其他国家的电影,无论是水平还是影响,无论是商业运作方式还是设备技术的先进程度,都不能跟美国相比。日本人是想吸引好莱坞到日本和中国的上海去拍片。他们在这方面还算“虚心”,虚心到了有一种奇怪的逻辑:正因为在日本、在中国都被视作“超级巨星”的李香兰无法跟同时代美国的女明星葛丽泰·嘉宝、费雯丽、英格丽·褒曼等相提并论,所以才需要邀请美国影星到日本、到“满洲”、到上海来投拍电影。水平落后反倒是吸引和激起在世界电影业处于领跑水平的好莱坞的兴趣的一个条件了。

当然,田村也要给好莱坞这些电影界的“大佬”们实实在在的“好处”。钱,他拿不出来,也没有这些犹太大佬们的钱多,但日本人是有备而来,要不然带这么多个艺妓干什么,光为在开幕式上表演?

但是,令田村和他的日本同伙没有想到、哭笑不得的是,好莱坞的几个大佬在照单全纳地享用了温柔多姿的日本美女之后,也回赠他们一场“电影招待会”。招待会上放映的电影让他们看得目瞪口呆,坐立不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片子名叫《汉唐龙种》,可演的全是“抗日”:

烧杀抢掠、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的画面;一对中国年轻乡村男女毅然投入抗日,爱情在战争中经受考验的故事!焚烧日货的时候响起的《义勇军进行曲》,大行军的时候合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日本人出现的时候那古怪的音乐、被砍死时夸张的惨叫……一切经典的抗日影片要素都出现了!

虽然是在影院的一片黑暗之中,但是,田村光三觉得与他一起来的日本人都在拿眼睛盯住他,全场的观众也都用放映电影胶片的光束一般的眼睛投向自己,他的脸红得像一大块猪肝!

“八嘎!你们这些下九流的臭艺人,算个什么,不过弄些虚无缥缈、虚张声势的无用的东西。没有你们的合作,“河豚计划”照做。”

田村在黑暗里,在内心里骂着,姑且硬着头皮等到散场。忽然,他坐在那里兀自发出几声奸笑与干笑:妈的,你们支持不支持不为主要,看我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最重要最关键的一个人,待我使出“杀手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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