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以色列没有王,各人任意而行。”
——《圣经·士师纪》
以色列人征服了“应许之地”,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但新土地上的新生活刚开始,他们就发现新的麻烦正在等待着自己:除了来自迦南定居者的反抗以及周边强权的觊觎之外,当地奢靡的风气和多神的信仰,也开始渐渐动摇以色列民族信仰的根本,不少年轻人甚至出现了迦南化倾向。
内忧外患之下,士师们登上了以色列的历史舞台。
关于士师存在的历史时间以及士师们的事迹真实与否,至今仍存在很大的争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从零散的部族向统一王国推进的历史进程中,以色列肯定存在着这样一些小人物,正是在他们的带领下,以色列民族才得以在没有国王的统领下,安然撑过了几百年的岁月……
各人任意而行
从西奈旷野进入相对文明和富足的迦南,对于以色列人而言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再也不需要为衣食发愁了,人们似乎就此终于可以步入“幸福”的生活了。
但饱暖思淫欲,殊不知,危机往往就是伴随着人们的“幸福”而滋生的。
迦南当地人信仰多神教,其中最主要的神为巴力夫妻。巴力是雨神、庄稼之神,掌管着百姓一年劳作的收成;巴力的妻子叫亚斯他录,她是性爱与繁殖的象征,掌控着每个家族的人丁。也就是说,这对夫妻神基本主宰了迦南当地人的全部生活。迦南人在敬拜自己的神明时,经常掺有宗教上的淫乱行为(猜想也就是在世界各地经常见到的生殖崇拜)。
约书亚去世之后,以色列人以松散的形式扎根在迦南大地上,十二个支派都有各自独立的生活小圈子。由于没有了类似摩西、约书亚一样的领袖人物,“各人任意而行”,以色列人逐渐陷入一盘散沙的状态,而迦南奢靡和“自由”的环境,更是让不少以色列人,尤其是年轻人趋之若鹜。这正如今天从农村出来到城里打工的男男女女,会很快丢弃农村的所谓“陈规陋习”,争先恐后地融入城市文明中一样。以色列的年轻人禁不住诱惑,开始与当地的迦南人通婚,而极具诱惑力的迦南异教,也慢慢渗入了年轻人的信仰中。
士师时代前期发生的一件“很黄很暴力”的事件,足以说明当时以色列世风日下的堪忧状况,以及所面临的生存危机。
按照摩西吩咐,利未人没有自己的地盘,作为神职人员,他们负责主持各支派的宗教活动,所以常在各支派的地盘间走动。由于角色的神圣,这些利未人一般都会受到各支派的尊敬。
话说生活在以法莲山地的一个利未支派的男人娶了一个伯利恒的女子为妾。不料,婚后这位小妾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事情败露后怕丈夫责怪,就偷偷跑回了娘家。这个男人还真是“心胸宽广”,不仅没有责怪小妾,反而还亲自去到她娘家接其回家。估计这样的事情当时大概已是见怪不怪了吧。
事情就出在回来的路上。
利未人与他的小妾返回的途中,天色已晚,就落脚在了便雅悯人的小城基比亚歇息。大概他相貌超群,立即引起了当地人的关注。当天夜里,城中的一帮男子就抵达他的住处,要与他强行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大规模的群体性同性恋)。这个利未人被逼无奈,只好把他的妾推出门去,做了他的替身(这个男人的行为也很无耻)。可怜的小妾被众人拉了出去,遭到男人们整整一夜的凌辱。这种大规模的群体淫乱,正是迦南人当地宗教——巴力神教的常见仪式。次日早晨开门,利未人发觉自己的小妾卧倒门前,已经气绝身亡。
在震惊与愤怒之余,这个利未人回家之后将他爱妾的尸身切成十二块,分别送达以色列的十二个支派,请求各支派为自己主持公道。面对暴行,所有的支派都声讨便雅悯支派,并一致要求便雅悯人“引渡”罪犯,但遭拒绝。
以色列人的第一次大规模内战爆发了!好汉难挡四拳,更何况十几拳一起砸,雅悯支派最终便一败涂地,基比亚小城被夷为平地,除了侥幸逃走的六百人外,便雅悯人遭到其他支派的大肆杀戮。后来,考虑到以色列人不能缺少一个支派,于是各支派的长老“集体研究”决定,允许侥幸逃走的六百名便雅悯男人去抢四百名基列雅比女子和二百名示罗女子为妻,这才使得便雅悯支派的香火得以传续。
除了内部暗流涌动之外,当时以色列人的周边也是危机四伏。
以色列人首先要面对迦南定居者的反抗,这些定居者除了土著之外,还有非利士人。非利士人的经历与以色列人有些相似:他们都是在埃及北部的尼罗河三角洲繁衍壮大之后,遭到埃及法老的驱逐,被迫来到了地中海东岸的迦南地,也都同样是从零开始,一点点从当地土著手里打下自己的地盘。所不同的只是,到达埃及之前,非利士人士来源于海上,而以色列人来源于阿拉伯半岛。在非利士人眼里,以色列人是典型的入侵者,两手空空而来,通过野蛮掠夺,抢占了自己已经生活了多年的地盘,作为“受害者”,他们一直在伺机夺回失去的土地。
除了迦南定居者的威胁外,在巴勒斯坦的东北面,一只强大起来的雄狮,也正在慢慢苏醒,贪婪的眼光已经盯上了迦南,它就是坐落在底格里斯河西岸的亚述王国。
早期亚述的地盘基本就是今天的伊拉克。亚述最早的土著是胡里特人,后来一些闪族部落从干枯贫瘠的阿拉伯半岛南部,晃悠到了这水草丰美的河边,慢慢与当地土著融合,就繁衍出了亚述人,这大概是公元前3000年代末的事情。在以色列人占领迦南的时候,古亚述正处于中期,崛起的势头正猛,肥沃的迦南地正是他们觊觎的对象。
面对内忧外患,捍卫以色列民族团结、宗教尊严以及领土完整的守护者出场了,他们就是士师。士师不是由谁任命的一个官职,而是由百姓推选出来的德高望重的人物。在迦南语中,“士师”是“执政官”、“审判官”的意思。可以说,在那个没有国王的年代,以色列的地盘正是仰赖这些士师的守护才得以存续,他们是事实上的民族首领。
士师的“战迹”遍及迦南,他们生活在不同时期、与不同的敌人周旋,士师时代大约持续了两个世纪。由于这是一个漫长而凌乱的过程,所以这里呈现给你的并不是一段连续的历史,甚至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历史,但透过这些类似我国“八仙过海”一般的传奇故事,我们仍然可对以色列人走过的那段历史窥见一斑。
根据《希伯来圣经》记载,该时期先后涌现出许多伟大的士师,演绎了不少个人英雄色彩浓厚的悲壮故事。这里只选取最有代表性,也最有争议性的底波拉、耶弗他、参孙以及最后一个伟大士师撒母耳的故事,来概要描述这段波澜壮阔的二三百年的历史。
谁说女子不如男
前面讲过,小亚细亚的赫梯帝国曾经凭借铁质兵器和战车,扬威称霸西亚多年。可以说,铁器的广泛传播和使用,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轨迹(人类历史文明进程的一种划分方式就是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青铜器时代、铁器时代……)。不过,到了大约公元前1200年,赫梯帝国却在一个不知名的海上民族潮水般的攻击下快速崩盘。亡国之后,赫梯人逃到了迦南地区的叙利亚北部,建立起了若干小国,后又遭到当地部族的欺负,加之来自东方亚述的践踏,最后,曾经辉煌的赫梯王国在地球上彻底走向消亡。
随着赫梯帝国的灭亡,他们的冶铁技术也被逃散的赫梯工匠带到了世界各地。
在巴勒斯坦北部夏琐,突然冒出了一位强大的国王耶宾。他励精图治,在以色列各支派忙于争夺地盘的时候,悄悄地扩充军队,并凭借所拥有的大量铁质兵器,包括九百辆铁质战车,几乎征服了整个迦南北部,并统治压迫了以色列人达二十年。根据夏琐人所拥有的大量铁质兵器来推断,这个耶宾很可能就是流落到夏琐的赫梯人。
面对异族的欺压,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底波拉站了出来。
底波拉是以法莲山地的一位著名先知,也是以色列历史上出现的唯一一位女士师。《旧约》虽然没有给我们交代她的音容笑貌,也不知她芳龄几许,但正是她,在民族危难关头,联合起了以色列各支派,赶跑了侵略者,守护了迦南地。
耶宾手下有位名将西西拉,正是仰仗他的神勇,夏琐才得以横行迦南。要打败这位猛将,必须找出一位更加优秀的以色列将领。底波拉不是花木兰,鏖战疆场难以胜任,但她却为以色列人物色到了这样的统帅巴拉。巴拉住在夏琐西北面的一座小城。底波拉对这位军事统帅的能力早有耳闻,为了力请巴拉出山,她亲自登门,晓之以民族大义,并将统帅以色列各支派的重任交给了他。
但以色列人被西西拉打怕了,即使威猛似巴拉,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眼见底波拉再三恳请,巴拉答应了底波拉的请求,但他有个条件:底波拉要跟他一起上战场。底波拉心里肯定很鄙视这个男人,但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男人了,她就答应了巴拉的要求,只是对他说:巴拉,你的懦弱注定得不到荣耀了,这场战斗的荣耀将会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受命于危难之中的巴拉,首先从受夏琐王压迫最厉害的西布伦和拿弗他利等地,召募了一万多名“苦大仇深”的男丁,组建起了一支军队。随后,他带领新组建的军队来到了耶斯列平原的他泊山上驻扎,准备在此迎击夏琐人的军队。他泊山位于下加利利南端、耶斯列平原北端,其四周均为平原,只有这座小山孤零零地拔地而起。得知以色列人动向后,西西拉的重型装甲部队(铁甲战车)立即跨过米伦河谷,向南一路驰骋来到他泊山下,把不大的一座小山团团围住,准备以自己强大的战车,把乌合之众的以色列人碾成齑粉。
但战争的结局出人意料,西西拉将军驾驭战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居然被以色列勇士打败了,或者准确地说被上帝打败了:就在战斗打响的前夜,一场罕见的暴雨从天倾盆而降,导致山洪暴发,夏琐人驻扎的山脚下顿成一片泽国!西西拉的噩梦开始了,他引以为傲的重型战车,全部陷入厚厚的泥沙中动弹不得。以色列人则乘机从山上呼啸而下,直奔乱作一团的夏琐兵营。夏琐人被眼前的阵势吓蒙了,纷纷丢下战车四处逃窜。在以色列人一路追杀下,夏琐的精锐部队几乎被彻底消灭。
可怜的西西拉将军没有随大部队溃退,他跳下陷入泥潭的战车,徒步向北逃去,希望尽快回到温暖的大本营。逃亡途中,西西拉又累又乏又饿,此时恰好路经与夏琐人是朋友的希伯家门口,于是就来到希伯家的帐篷前求助。
这天,碰巧希伯不在家,家里只有他美丽的妻子雅亿。看着头戴金盔的西西拉将军来到自家门前,雅亿“热情地”把他让进了帐篷,并给饥寒交迫的西西拉将军盖被子、倒热奶。新败的西西拉凄惶奔波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个地方可以舒适地歇一下了,估计他当时肯定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也会想起等待在家的年迈老母吧。雅亿告诉西西拉,可以在帐篷内安心休息,如果有以色列人追过来,她会把他叫醒。筋疲力尽的西西拉将军感激不尽地看着温柔善良的雅亿,在喝完一杯热奶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然而,西西拉的梦永远也醒不了了。
当西西拉睡得正甜的时候,雅亿再次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不过这次她手里拿的不是牛奶,而是一支削得异常锋利、用来固定帐篷的木钉和一把锤子。她把钉尖对准西西拉的太阳穴,然后挥起锤子奋力向木钉砸去。由于用力过猛,钉子穿透西西拉的头颅,一直钉入地下。当巴拉的军队追赶到希伯家时,西西拉的头依然被钉在地上。
尽管雅亿举起锤子的时候手是发抖的,但面对入侵的敌人,为了自己热爱的家、自己的孩子,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做一名战士,即使她憎恨血腥。
当雅亿为了自己的家而举起锤子的时候,殊不知另一位年迈的母亲也正坐在自己的家中,翘首以待出征的儿子平安归来,“西西拉的母亲,从窗户里往外观看,从窗棂里呼唤说:孩子的战车为何延误不来呀?他的车轮,为何行得慢呀?”她还不知道,儿子的战车再也回不来了……
内战无英雄
亚扪位于约旦河东岸迦得和流遍支派的东面。
面对群龙无首的迦南地,亚扪人也开始兴风作浪了。他们不仅肆意骚扰东岸迦得支派的基列地区,还不时跨过约旦河,侵扰西岸的犹大、以法莲和便雅闵支派,搞得约旦河两岸的以色列人苦不堪言。
基列地处约旦河东岸的迦得地,“基列”意思就是多岩石的高原。说“基列”你可能陌生,但如果说戈兰高地,你肯定很熟悉,基列大概就位于今天以色列与叙利亚冲突的焦点戈兰高地所在的地区。当时,基列的迦南化非常普遍,耶弗他就出生在这里,而且属于迦南化“一夜情”的意外产物。“野孩子”耶弗他生下后不久,就被家族的长老赶了出去,成了一个流浪儿。可怜而无辜的耶弗他凄凄惶惶地离开了家族,来到迦得与亚扪交界的地带流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旷野大漠的风沙以及与亚扪人的战斗,磨炼了一天天长大成人的耶弗他。当耶弗他成年的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位远近闻名的勇士,并拥有了一大批追随者,他们经常与亚扪人进行战斗,令亚扪人闻风丧胆。
面对亚扪人不断的掠夺和侵扰,忍无可忍的以色列人集结了起来,决心与亚扪人决战。但多年来与亚扪的交战败多胜少,他们迫切需要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帅。鉴于耶弗他当时声名远扬,而且多年来与亚扪人作战几乎战无不胜,所以人们都希望耶弗他能够做他们的统帅。但考虑到耶弗他当年是被以色列人赶出家门的,他还愿意为以色列人出战吗?
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年将他赶出家族的长老被推举为代表,去请耶弗他出山。耶弗他不计前嫌,同意担当首领,但条件是:在击败亚扪人后,耶弗他将可以继续做他们的领袖。他这样做倒不是说自己有称王的欲望,而是想让那些当初赶他出来的老顽固看看,野孩子照样可以光宗耀祖。
大战前夕,耶弗他向上帝许下誓愿:如果此战可以打败敌人,活着回来,自己将会把第一个从家里出来的献给上帝!估计耶弗他在许诺这个誓言时,只是想献上家里最好的牛或羊吧。
借助以色列人义无反顾的斗志,加上谙熟亚扪人的战法,耶弗他巧妙地调兵遣将,一举打败了肆虐多年的亚扪人。亚扪人在约旦河东岸基列地区苦心经营多年的几十个要塞和据点,尽数被以色列人拔掉,亚扪人被再次赶回约旦河东部的山地。以色列人胜利凯旋,但令耶弗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班师回家的时候,他在家门口第一个遇到的不是家里的牛羊,而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独生女儿!
此时的耶弗他悲痛欲绝,但那是向上帝许下的诺言呀!当得知父亲决定的前因后果后,耶弗他的女儿坦然地劝说父亲要兑现向上帝许下的诺言,只是请求能够允许她和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到高山上哀号两个月,以此哀悼自己终身处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