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们两个，齐心协力，一共咬蚀了十天，我才终于钻破了纱笼，和她一起极快的飞回了马家花园。
我们一起栖在月季花心里，月季花瓣艳红的颜色包裹着我们，一时间，我分不清哪是我的红蝴蝶英台，哪是红色的月季花朵。
我惊惶的抬头四处寻找，急急的唤，英台？英台？一时间心里涌起了从未有过的，害怕失去的恐慌。
英台微微地应，从艳丽的同色系的花瓣中挣扎站起，向我慢慢走来。原来是她太累了，一飞上花心，就倒在花瓣上，一直没有言语。
我伸开翅膀，一把将她搂住。一时间失去的恐慌才逝去，我扪心暗暗的自问，我？可是爱上了英台？
然而在心底某个地方点头的时候，我自已却笑，眼里有泪水，这样，是不是太迟了。而如今，我们俩都成如此模样，是否还来得及好好爱一场，而从此后，是否两个人就能无灾无难，平安的过完为蝶的一生？
英台在我怀中幸福的笑，我用翅膀轻拍她的身体，轻声道，睡吧。英台。好好的休息一下。她幸福的应我，沉沉睡去。
我在暮色四合中望她美丽的脸庞，在心里发誓，从此后，要好好待她。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不爱一个人，也没有错。
我没有错，她也没有错。抑或我错了，我曾经没有爱她。抑或她错了，她到现在还在一如既往的爱着我。抑或我们都错了，不该在这样可怜的一生中相爱？
我长叹一口气，沉沉睡去。
然则又作了梦，梦见红绸装裹的婚船在风涛中不能前进，听到英台的声音，大声地，悲苦的，执着的，她说，是梁兄在唤我，我要去拜祭他。你们谁都不许拦我，你们谁都不许跟随！
然后看到一个女子红衣红裙的下船来，哭泣着，走在马乡的官路上。
后面跟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也穿着红衫。
她哭着回过头来，手里多了一把剪刀，她用剪刀抵着喉咙，大声喝道，马文才，你给我站住！不许跟着我，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自尽给你看。
既使在梦里，我也听得心痛。两行清泪沿着闭合的双眼静静的流出。
说完这些，她回过头来，在大风大雨中，一步一步的艰难的前进，然后又神经质的回过头来，对远处的马文才喝道，听到了没，不许跟着我。你要是想我死，你就跟着我。
马文才听话的站在原地，望着她的眼睛尽是急切和无奈。她才放松了的回过头，摇摇欲坠的走向我的坟墓。
我被英台唤醒，她用翅膀擦拭着我的泪水，关心的问我，梁兄，你怎么了，你怎么掉眼泪了？
我握紧她的手，无声地笑，说，没什么，只是作了一个悲伤的梦。睡吧，英台。夜露降了下来，皎结的月光照在我和她的身上，英台说，梁兄，我有点冷，我笑了笑，在花心中把她搂得更紧，让她幸福甜蜜的睡去。
我以前，真是对不住她。
想起那天，终于毕业了，我如卸重负，庆幸自已终于摆脱了痴心难缠的英台，英台却天天苍白了脸，仿如生离死别。
那一天，我带着初九，本打算趁清早就离去。而英台，却比我更早的，守在门口，对我说道，梁兄，这最后一程，让英台送你。
我无奈，也不想做得太绝情，便答应了她的要求。刚开始还怨我，不与英台告别的初九，看到英台，听她如此说，不由好生欢喜。
可是英台却只是想和我单独走一程，她对她的书僮小羽说，小羽，你陪初九先走。我和梁兄从后面赶上来。
初九伤心，不想和她就这样分别。却更不许自已拂了她的意。只得不作声地跟着小羽，扛着我的行李衣物先走。
我和英台慢慢走在后面。我沉默，不作声地陪伴着她。我知道，于英台而言，这是最后的快乐和幸福，而于我，这是最后的慈悲和怜悯。
此一别，从此南北东西，也许老死不相往来了。英台紧锁蛾眉，未语泪先流，好不伤心。
后来在许多年后，时光飞速，流转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独自的飞在花丛中，听小阁楼上录音机里放的越剧，十八相送，忆起当年，不由好不心酸与愧疚。
我们一路前进，一路无言。走到西湖的长桥边，我停了脚步，因为过了这桥，我和她就要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
我说，英台，就送到这里吧。
她却极快的抬起头来，强颜欢笑，我却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她说梁兄，你我这一别，不知何日可再见。你看这天色还早得很，不如让英台再陪你一会。我们绕着这长桥，来回再欣赏一下这西湖的景致吧。
我只得点头。就这样，我们绕着这长桥，来来回回一共走了十八趟。直到我答应她一年后去祝家去探望她和她的小九妹，她才含了泪，放了我去。
而这尔后的多年，听那十八相送。总是让我想起从前。越剧里十八相送的歌词虽然只是我们当时话语的一个大概，但是也可见英台的真心，无奈和愁苦以及我的无情，我的故意曲解假意逢迎。
越剧里唱：
女:书房门前一枝梅， 树上鸟儿对打对 ，
喜鹊满树喳喳叫， 向你梁兄报喜来 .
男:弟兄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
从来喜鹊报喜讯 ，恭喜贤弟一路平安把家归 .
女:清清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
梁兄啊--- 英台若是女红妆， 梁兄你愿不愿配鸳鸯 ?
男:配鸳鸯~~~配鸳鸯，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红妆 .
女:眼前还有一口井，不知道井水有多深?
你看那井底2个影，一男一女笑盈盈 .
男:愚兄明明是男子汉，你为何将我比女人 ?
男:离了井 又一堂~~~~~ 前面到了观音堂
女:观音大士媒来做啊， 我与你梁兄来拜堂.
男:贤弟越说越荒唐 ，两个男子怎拜堂?
女:你我鸿雁两分开，问梁兄你家中可有妻房配?
男:你早知愚兄未婚配， 今日相问为何来?
女:若是你梁兄亲未定，小弟替你来做大媒.
男:贤弟替我来做媒， 但未知千金是哪一位 ?
女:就是我家小九妹 ，未知你梁兄可喜爱?
男:九妹与你可相像 女:她品貌就像我英台
男:如此多谢贤弟来玉成 女:梁兄你花轿早来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