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英台和马文才的故事。
我和她一起栖在月季花丛里，我说英台，你和马文才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好像认识许久似的。
她并不知道是马文才杀了我，我也不打算告诉她，怕她难过怕她自责。
她见我如此问话，看我半晌，不知如何做答。
这时听到一个马家小丫环的声音，清脆悦耳的，她说，看，有一只红蝴蝶，好漂亮啊。我从来只看到过黄蝴蝶，白蝴蝶，黑蝴蝶，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红蝴蝶呢，黑蝴蝶见得最多了。
是的，像我这样的无情的男子，大概多得去了，所以变成了家族许许多多的黑蝴蝶。
而英台的痴心，在红尘中大概是难得一见的，所以化为的蝴蝶也是独一无二的美丽。
我望着她，心里道，算了算了，我又有什么资格问这话。她不肯说，我再也不问了。
然，这时，她却开了口。她说，梁兄，其实也没什么。认识马文才是在我们毕业后，我习惯了学院的生活，所以既使回到家中，我也经常女扮男装的去杭州玩，就是这样认识他的。他是个很好的人。
那时候，成日的在杭州闹市闲逛，想象着身边像以前一样有谈笑风生的你，想像着你也像我一样过不惯家中的无聊寂寞生活，跑到杭州城来玩。可是我逛了大半年，也没来没有看到过你。
英台说到这的时候，望我一眼。我心里一阵愧疚，说道，那时候我忙着秋试，又哪还有时间到处游玩。所以对于杭州，虽然想念，却并不曾去过。
我慢慢的解释，无意中望她一眼，她的眼中也有笑意。
咦，我梁山伯，什么时候会对她解释了，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改变才笑的吧。
她继续说下去，一个人闲逛，久了其实愈发的寂寞和无聊。是那种身在千人万人之中的寂寞。为了打发时光，和带着无望的心情寻找你，我便经常的一边在闹市上走，一边四处张望。我期待着有一天，我这样抬头一望的时候，能看到你含着笑向我慢慢走来。可是没有等来你，却看到和认识了马文才。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是他一身华衣丽服的牵着高头大马从我身边经过。我望着他，看他模样装扮想也是富家少爷，而一般的富家少爷总是会急急的打马经过长街的。他倒奇怪。
不由好奇，抬头间不由多看了几眼。望向他的马，才发现他的马上坐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经过我的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一阵腐烂流脓的恶臭。屏住呼吸再望了一眼，才看清楚那叫化一只脚正在受伤流脓，估计是疼得走不了路了，被好心的马文才用马载了一程。
我刚开始也并不怎么欣赏他，想这天下做好事的又不是你一个，用不着这样张扬，闹得天下人人皆知的地步。
所以当下也没有怎么留心。可是不多久，在几天后的大街上，又碰到了他。这次是在一座大石桥上。我当时正女扮男装的倚在桥墩上看风景，却看到他一身白衫的正伸出双手撑在一辆上桥的粪车上，正低头用劲帮着那个拉粪车的老农上坡。粪车装得很满，稍微一颠簸里面的粪便便溅了出来，他的身上也因此落了一些，而且我即使隔得很远，也难以忍受那恶臭，他就在后面，那臭味就更是不知有多重了。
第三次是我带着小翠一起挤到人堆里去看马戏表演，结果发现腰间一空，我就知道遇贼了，便用手急速的一抓，抓到一只手，我回过身来，当下就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打了他一个巴掌，骂道，还我钱包来。却听见旁人在喊抓贼啊，贼往那边跑了。我扭头一看，才看到一个人影正飞也似的往过处跑了，才知自已有可能打错了人，正想道歉，回过头来才看清楚正是前两次看见的做好事的富家少爷。
他却好像并没生气，对我笑了笑说，我去给你追回来。说完便挣开我的手追去。他的速度更快，外行的人一看也知道是会家子。
后来他果然给我追回来了，我连声道谢又道歉，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以后多注意多小心。说完就笑了笑转身大踏步走了。
我当时有点愣征，觉得他太不像生活中的人，有点像民间传说里难见踪影的侠客。
我没有打断英台的话，马文才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好吗，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对痴心不二，不见异思迁。
英台却仿佛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笑着扑扇一下翅膀，说道，梁兄，爱一个人，得不到是最好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你又是我第一个喜欢过的人，所以整个心都放在你身上。后来碰见最好的人也动不了心了。
第四次看到马文才的时候，刚开始我根本没有认出他来。我只是随便在西湖边的长桥上闲逛，就是你我十八相送的那个长桥。忽然看到旁边有个张旗算命的先生。我站在他旁边，正在犹豫要不要算命时，他却主动先招呼我了，唤道，小姐？算命吗？很灵的。我当下就大惊失色，因为我是女扮男装出来的，他却一眼就看破了。我不由蹲下了身去，问道，你瞎说什么，我明明是公子哥。他笑，说这天下有这么俊秀和忧心的公子哥儿吗？
我的身份心事一语被他道破，对他不由敬畏了几分，便对他说道，先生，你会算姻缘吗？
英台说到这里，抬起了头，对我说道，梁兄，我当时很想算一下你我到底有没有结果。那个算命的笑着点头，要我报出你的生辰八字来。我当时却又不敢了。害怕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我当时在灵隐寺求来的下下签一直让我不安呢。我正踟蹰的时候，他却笑道，小姐，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姻缘了。我奇怪，说道，那先生说说看。他笑，说道，小姐以后肯定会嫁给一个姓马的公子。这姓马的公子是人中龙凤，对小姐爱慕有加，小姐嫁他，一定会幸福的。他说完就撕下了嘴巴上的胡子，我一看，才知就是前几次认识的那个人。他对我一笑，拱手施礼，说道，小生马文才见过小姐。我当下大恼，骂道，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来，却扮作算命的来这坑蒙拐骗，他却并不生气，只是说道，我算命不收钱的，只是看谁面有忧戚，叫过来安慰一下。自已得了助人的趣味，人家又被说得开朗。何乐而不为呢。
一席话说得我无话，只得身子一转，匆匆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