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并未抬起头,或者并没有听到来人的声音。
“苏夫人,我来了,来看你了。”钱谦走到那湖边三米远,朗声喊道。
钱谦并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固执地喊着,也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喊到第二十遍,湖里的那个女人终于抬起头,乱蓬蓬的长发遮住她半张脸,丝毫看不出原来有姣好的轮廓。
“你来干什么?”声音冷冽如深潭寒冰,嘶哑如同沙漠里饥渴许久的旅人,破碎如同被风碾过的石壁。
很古老的声音,布满了沧桑和岁月的沉淀。
独独一双不甚黑亮的眼睛,悠然沉静,睥睨傲然。
“我来看你。”钱谦笑容满面,揖手道,“苏夫人,你说你这又是何必,若是肯依着主人的话,就不会如此受罪了。这水牢,可会葬送了你如花的岁月啊!”
“闭嘴!”女人声音虽难听,却很平静,“我的答案还是和原来一样,你滚!”
眼神掠过钱谦,落在身后苏祸水的身上,惊讶和欣喜在眸中快速升起,话尾余音荡出几分颤抖。
“苏夫人,如若你还这样坚持,只怕你以后真难以见到自己女儿……谁!”钱谦何其谨慎,一见女人神色有变,立马回头!
见到妖娆美丽的苏祸水,浓眉狠狠一挑,然后瞳孔一缩,脸上血色顿失,张大嘴巴欲呼——
苏祸水眼疾手快,袖子当空一拂,瞬间已经点住他周身几处大穴。钱谦来不及反应,就一仰头倒地,晕厥过去。
笑盈盈地说道:“钱尚书,没想到吧,我竟然进来了?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立马解决你。”
转头望向水中的女人,声音有些颤抖:“娘?”她的娘,就打出生那时见过一面,给她的印象都已经有些模糊了,现在就只记得那一双温和而忧郁的眼睛,那慈爱的笑容……轮廓。
所以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她苏祸水的娘,她并不肯定。但那一种莫名奇妙的熟悉感,却紧紧地揪着她的心。
闻言,水里的女人身子一颤,蓦地一行清泪从眼中滑下,落在水面上,“滴答”“滴答”“滴答”如雨,透出几分凄凉和幽怨,惊讶和喜悦。
相望泪眼,无语凝噎,痴痴地看着,半响才冒出一句话来:“雅儿?”
“娘?”苏祸水蓦然变色,冲到水潭边。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女人如此狼狈,如此难看,心中甚至还暗暗祈求不是母亲……却因为女人开口的这句话,被敲定了事实。
“你是北****?我娘?”颤动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的最后的不确定。
女人点点头,泪如泉涌,手伸向她,半路却又迅速收回。“我终于见到你了,孩子。”
“娘,”苏祸水自是看见了,那快速收回去的手臂,被泡得发白腐烂。呼吸一窒,眸中震撼和愤然交融,目光落到女人身上,嘴角却是一牵,“别说那么多,先上来吧。”
女人摇摇头,哽咽着嗓子,眸中流过一丝凄然:“这地牢里的水,有毒,你别碰!还是站着说话吧。”
“娘泡在毒水里,做女儿的又岂能安然站着旁观?何况这水若是毒水,那我就是解药!”苏祸水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哪里肯依她的话,袖子一拂,飞身过去,将女人往岸上拖。
“不要!”女人吓了一跳,向后退缩,摔开苏祸水的手。
形如槁枯的女人,风吹都能倒,哪里是一身蛮力的苏祸水的对手?一眨眼间,就被苏祸水再次抓过肩膀,往岸上提去。肌肤接触,手下的重量轻得不可思议,苏祸水脑中划过不安。
“娘,你的身子……”将人放下,苏祸水待看到北****的身子时,瞳孔放大,竟忍不住惊呼出声!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女人的身子素来都白皙细腻,就算是再难看的女人,衣服包裹下的皮肤,都是健康的黄麦色。
然而这个女人,许是因为常年浸泡毒水的缘故,下半身已经开始腐烂发溃,坑坑洼洼无一处完好。那浓浓的臭味随之飘散,给人的感觉异常恐怖、狰狞。
“孩子,吓着你了?”被发现了处境,女人苦笑。缓缓将脸上的头发往耳后抹去,一张虽然脏污却依稀看出当年艳丽的脸露了出来,跟苏祸水竟然有八九分的相似。
苏祸水心头一堵,鼻子酸酸胀胀,一个没留神,泪水就滑落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论如何,是这个女人给了她生命,是她的亲娘,骨肉相连啊。
北****摇摇头,颤着手举起,似乎想摸摸苏祸水的脑袋,微一迟疑却又停在半空,嘴角扯着一丝轻笑,带着如释重负的欣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娘已经很开心了。”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才不会有事,来,先把这个吃了。”苏祸水咬咬唇,将一颗雪莲丹塞到北****嘴里,然后伸手给她把脉。当真是不把不知道,一把吓一跳,得到结果后,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
长年浸泡毒水,毒气已经深入肺腑,药石枉然,最多也只能再多活个一两个月罢了。
“别瞎折腾了,娘的状况自己知道,我的大限将至,没用了。”
苏祸水撇开头,深深呼吸口气,然而这个地方,就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娘,是谁干的?”
“孩子……”北****话里有着担忧。
“娘,孩儿行事自有分寸,既然能闯入这个地牢,自然也能护得自己周全。但所谓明抢易挡,暗箭难防,若不知对方底细,恐也防不胜防。娘,告诉我,到底是谁干的,他想要什么?”苏祸水紧握双拳,闭着眼睛,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当场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