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思念
微风和叶子?
“每当风一吹,叶子就会哗啦啦的响动。爱就是像它们那样。不必一定要时刻一起,但若一者有了响动,另一个也会立刻用自己的方式回应。”子玉继续解释着。“叶子终有一日要从枝头坠落,化为尘土。可即使是那样,落儿,你何曾见过风的消失?”
“纵使是归尘归土。他们也在用自己方式爱着,守护着。”
“这是全心的信任和依赖。”
“这就是爱。”
子落微蹙着眉,仔细的考虑着子玉的话。半晌之后,才疑惑似的得出结论。“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风?”
子玉哑然失笑。“如果你非这样理解也可以。虽然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树叶来着。”上前一步,俯下身去,吻上子落的眼睛。
一个干净的,轻柔的吻。像微风拂过脸颊时的感觉。子落觉得痒痒的,不由得眨眨眼睛。
“讨厌么?”子玉稍稍拉开一些和她的距离,柔声问着。
子落想了想,摇摇头。
再一个吻落在脸颊上。“这样呢?”
继续摇头。
然后,眉心,额头,鼻梁,一一被柔软而温暖的双唇拂过。每一次都会伴着一声小心翼翼的询问。而每一次的询问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子落皆是否定的摇头。
最终,子玉俯下身轻吻了子落的唇畔。浅浅的,温柔的触碰。像是在安抚一个熟睡的孩子,又怕惊醒睡梦中的她一般。
“那,这样呢?讨厌么?”
子落看了他一会,还是开口。“不讨厌。”
然后,子玉一丝小得意的笑着。“落儿。我很高兴你不排斥我。”伸出手,轻点下她的鼻尖,接着用一种轻佻的口吻说着。“不过,我决定今天就先进行到这里。剩下的我们以后再继续。”
但是,看到子落眼中疑惑的神情,子玉嘿嘿干笑两声,决定不再继续胡扯这种没有意义的玩笑。叹口气。
“落儿。师父就要回来了。”
“嗯。”子落点点头。“你早就说过了。”
“嗯……”子玉难得的打艮。“我的意思是,师父他……明日就会到了。”
“嗯。”子落用眼神询问,那又如何?
沉默了许久。子玉终是没有说什么。直到最后,才有微不可寻的声音在口中发出。“但愿你见到他时,只是子落……”
但愿你只是子落。再也不要回到过去,再不要沉入那个痛苦的回忆里……
虽然子落很疑惑,但却没有问什么。
而在第二天的清晨,子落终是知道了子玉为何那样说。
但愿你只是子落。只是子落。只是,子落。子,落。
晨曦的太阳还显露着橘色的温暖。子落安静的站在子玉的身旁,看着那人从马车上走下。暖色的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的笑,如春风般和煦,一如多年以前。
子玉下意识的看看身旁的子落,却发现子落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柳随风。心下不由得一痛。果然……还是不行吧。师父一回来,一切都还是会像最初那样吧……苦涩的笑笑,子玉完美的掩埋起自己的情绪。
然后快步迎上去。“师父,一路辛苦了,若是徒儿不派人亲自去接你老人家,恐怕,你现在还准备逍遥清闲吧?”
一见面就是毫不留情的挖苦讽刺,柳随风不由得暗自好笑。还真是子玉的作风呢,一点情面也不讲,还有客人在呢。一面应对着自己爱徒的唇枪舌剑,一面暗地里观察着不远处只安静站着的女子。感觉……很熟悉。但随风确定自己不曾见过她。便扬了扬眉。
“子玉,为师不在,你胆大不少啊。竟然敢把谷外的人擅自带回来。而且还是女子,这若传入江湖,先不说你泽灵谷少谷主的颜面,你让这位姑娘日后如何处世?”
子玉冷笑一声,反击道。“师父,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膺陌可是说了,经你手医治过的女子,不上万人,也上千人了。我可是记得师父你把脉从不会用三支手指的。怎么膺陌说,师父在外面向来是用三只手指呢?该不会这出去一次,习惯都改了吧?”
随风只觉呕得要死,怎么自己当初就收了这么个徒弟呢?这温文儒雅的样子,说起话来毫不留情的性格,究竟是像谁呢?随风故作轻松的咳了两声。“好了,别说那些了,不给师父介绍介绍?这位姑娘是谁啊?”
子玉不自觉的皱了下眉,随即舒展。“这是我的皇妹,凤国的十一公主。子落。”子玉特意添上了这个许久不用的称呼。
“哦?”随风挑眉一笑。“原来这就是十一公主。如雷贯耳。听闻凤主昭告天下,十一公主病逝,却不想是被你拐入谷里了?”随风笑的温润。“在下柳随风,是子玉的师父,也是这泽灵谷的谷主。”
子落低垂下头,轻声嘀咕了一句。只是声音太轻,谁也没有听见她说的什么。
就在子玉眼中泛出黯淡的时候。子落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她的面孔如此清晰,她的目光那样平静。她说。
“春已老。人来到。”
“叨扰多日,承蒙谷主关照,子落在此谢过了。”
终是明白了为何子玉会那样沉思着。为何子玉会低喃着那首词。为何子玉会那样欲言又止。
让过去过去。让回忆回忆。
既然清风已过,冰莲已逝。那就让子落尘埃,一切随风吧……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轩辕汜冷哼一声,将属下递上来的情报随手扔在一旁。“真是心狠手辣啊。”
“什么事能让你这么生气?”轩辕辰悠闲地落下一子,然后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张字条。
“你自己看。”轩辕汜没好气的说着。“皇兄,我就不明白了,当初你在位的时候,为什么不派兵去攻打风月呢?结果现在让这老家伙弄得这么烦心!”
轩辕辰看完字条后,笑出声来。“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我看,这风月国的国主,可一点这意思也没有。”转而笑着问。“消息属实么?”
“嗯。这老家伙白天装成快死的样子,晚上就开始密谋策划了。”轩辕汜下意识地皱起眉。“皇兄,他真的想废太子?”
“唔。看样子是。”轩辕辰含糊其词道。
“如今他这样,倒要我们不得不防了。”轩辕汜突然想起来。“皇兄,你不是曾经和风无痕做过一笔生意?”
“生意没有谈成。”
“为什么?”
轩辕辰看了他一会,淡声道。“他不止要钱这么简单。”
没有做多余的解释。也不必多说什么。因为轩辕汜已经听明白了。“那……”
“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个人,他一定会插手的。”轩辕辰神秘的笑笑。“不会放任那个老家伙在暗地里逍遥。”
轩辕汜“啊’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反而咧开嘴,有些轻佻的笑着。“我好像犯不着去担心啊。反正皇兄你现在也不做凤主了,我何必去为杀了我女儿的人去担心呢?”
“你啊,”轩辕辰苦笑着摇头。“你明明都知道落儿没事。还非要这么说不可?”
“哼。”轩辕汜冷哼。“没事?那一剑是他刺得吧?流血受伤是真的吧?如果不是我放在宫里的探子回来告诉我,说子玉趁夜把落儿带出宫,雪灵祠里的棺木是空的。我一定会杀了子言,让他偿命!”
轩辕辰叹了口气。“都怪我啊。若不是我当初留下的那个锦囊,落儿也不必出此下策,才得以出宫。”
“我曾经对落儿说,选择了,就要头也不回的走下去。皇兄,这是她的选择。”轩辕汜沉寂在回想中。“这孩子,着实像极了曾经的我。”然后,轩辕汜开玩笑似的询问。“不过皇兄,你确定子言真的不是你的孩子?我看他倒是学你学的十足十的像嘛。”
轩辕辰苦笑着摇摇头。“汜弟……一直以来,不能和落儿想认,你……可曾怪我?”
轩辕汜愣了愣,随即释然地轻笑出声。“子落是我的女儿。不管能不能和她想认,她依然是我的骨肉。这是不能改变的。”修长的食指轻轻的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我只要知道她平安,并且生活的很好,就足够了。皇兄,你这个名义上的“父皇’,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对于轩辕汜反问回来的问题,轩辕辰只能附和着无声地笑。
是呢。只要落儿一直都好,这不就是我们最大的安慰了么?为了过去错误的抉择,更为了我们对她的爱。
突然想起了什么,轩辕辰皱起了眉。“汜弟,你又忘记了,别再叫我皇兄。要叫我兄长。”
轩辕汜张了张口,很是无奈的起身,深深作了个揖。“遵命,我的兄长大人。”
是夜。风月国皇宫。
那在众人口中,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风月国君主,此时正精神抖擞的听着暗卫的汇报。
“太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禀陛下,太子准备动手了。”
“哼。”风月国主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他终于耐不住心思了。你再回去,静观其变。有情况随时向我禀报。”
“是。属下遵命。”
夜色笼罩。一场巨大的阴谋,在黑暗中酝酿着。
心机和胆识的对抗。谁才是最后的赢者……一切皆是命定的……
风无痕放下手中的密函,冷笑着。“风月有动静了。”
“主人,是否需要属下去执行?”
“不必。我们坐山观虎斗。”风无痕挥挥手。“我不信没有人去插手管这件事。还有,影盟向来不做没有利益的生意。”
“那神医谷那边……”
听到神医谷这个名字,风无痕的眼神明显的暗了暗。然后打断他的话。“你先下去吧。把红梅叫来。本座自有安排。”
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
虚阁上,倚栏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风无痕的记忆中,不论时间怎样改变,不论年华怎样消逝,冰莲还是一如年幼时的样子。会趴在他的背上,暖暖的笑着。眼中只有他。反而那个冰冷的不可接近的冰莲,倒是让他觉得陌生了。
依稀记得钳制住她双手的那刻,她倔强的神情,还有从她眼角滑落的泪滴。那颗泪,瞬间浇灭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怒火和欲望。
记得她用颤抖的不成调的嗓音,似哭泣一般的询问着。“风无痕,你究竟……是要怎样啊……”
记得伸出手去触摸她的脸庞时,她扭头躲开的样子。记得她手上因握剑而磨出的薄茧。记得她身上的伤……
那些伤……都曾是因自己的命令,而强加在她身上的。
莲儿……我的莲儿……
风无痕痛苦的将脸埋在手掌之中。“我究竟做了什么……才逼得你不得不离开我……”
“主人。”正想着的时候,红梅已经悄然而至了。
深吸一口气,掩藏起自己的情绪。风无痕沉声问着。“你说在泽灵谷里有一位姑娘,对盟中诸事十分熟悉?”
“是。”
“她是什么人?”
“属下不知。但属下曾向夜影描述过那位姑娘的长相。夜影说……他觉得,这位姑娘像极了……十一公主。”
风无痕的眸子闪了闪。“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说,主人会知道她是谁。”
“知道了。你下去吧。”风无痕疲惫的挥挥手。就在红梅深深看了他一眼,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了她。“等等。传令下去。令木棉,夜影还有你,携五名暗眼,每名暗眼带十名暗士。明日一早动身。和我一同去泽灵谷。”
红梅低垂着眼睛。心下一片酸涩。
“是。属下遵命。”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能配合你的行动,听从你的命令。如果,只做你身边一个有用的人,是不是就能让你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的长久一些?
如果,只做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便能换得你的正视,我宁愿,永远都是这一颗棋。
可是,究竟如何……才能让你看到我的存在?
三年,足以怀念一个人。三年,足以深刻的记忆一个人。
然后,用余下的生命去慢慢的想念。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忘记。
西子湖畔的一家院落的学堂里,传出朗朗的书声。穿着棉白长衫坐在先生位子上的青年,神色儒雅。举手投足间都显出温和还有与生俱来的书香之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晌午的课一过,学堂中的学徒们,就纷纷告拜先生,回家吃饭去了。只有隔壁程老爷家的志远,有条不紊的收好书本。
“先生。先生。”然后紧步走过来。瞪着一双认真的眼睛,满腹疑惑的问着。“先生晌午讲的诗经,学生还有一些不明白。”
先生温和的一笑。“好,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正是晌午吃饭的时候,巷中的人极少。偶是一两个叫卖东西的小贩,也是卖些吃食。侧过身子给一位挎着竹篮的大娘让了路。先生才继续问着。“有哪里不明白啊?”
“先生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为何只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么,且非窈窕貌美的女子,要如何是好呢?”
听了这问题,先生哑然失笑。“这诗中所说,窈窕淑女,并非只是单指窈窕貌美的女子,而是泛指这尘世间美好的人和事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世人心中向往,而并非真正能够拥有的。明白么?”
“为什么不能够真正的拥有呢?”
对于孩子天真的提问,先生只能用悠长的口气解释者。“世间事,并不能事事如意。天和,地和,利和,人和。缺一不可。但如此顺境,却是极少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