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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欢迎回来

酷热的夏天,大概是十八九岁的时候,明月身边每天都有人来报到。

陆一辰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学生,皮皮的,像是每天晚上都不睡觉一样,一到上课时间就趴着补眠。但是下课铃声一响,他就会跑到明月身旁把她的桌子敲得砰砰响:“陪我去买东西吃。”不是说她太胖了吗?

“陪我去卫生间。”她可以进男厕所吗?

“帮我写作文!”昨天猜拳输了不是说好自己写的吗?

“你的MP3给我,老师吵死了。”嫌吵有本事别来啊!

“下午放学有球赛,你记得帮我买好水。”陆一辰脸上有点奇怪的红晕,“要冰的!”

放学以后男生们纷纷抱着球往球场跑。明月先去校门口的寿司店买了十份寿司和十来瓶冰镇水,沉甸甸地提回教室,然后又拿了本历史书和三瓶水,再沉甸甸地提着去操场。球场上呐喊声震天,她找了个僻静又阴凉点的地方坐着看书。

没过多久,突然有个带着汗臭味的人杵在她面前,双手捂住她的书:“给我水给我水……”

她拿出一瓶来拧开盖子递给他。

陆一辰仰着头咕噜噜一口气喝了大半,剩下的全浇在了头上。然后他像一只落水后被救上来的小动物一样,把头发上的水都甩到地上。有光折射在他的发梢,显得整个人的眉眼都是亮亮的。他左右看看没人,递给明月空瓶子的时候顺势低下头,朝她袭去。

明月像条件反射一样,瞬间就躲开了。他也不恼,没事人一样迅速跑远了,头都不回地冲她摆手。

远处的球场上,裁判吹响了哨子。明月抓起一瓶矿泉水捂在脸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快上晚自习的时候比赛才结束,男生们勾肩搭背地进了教室,满身臭汗地讨论着比赛,偶尔夹杂一句“好饿啊又没有吃饭”。见她坐着看书,有人冲她吹口哨:“辰哥今天秒杀全场啊,嫂子你可得看紧他。”还有人调侃:“辰嫂我见有小学妹给辰哥递小纸条了啊哈哈哈,快罚他跪钢笔啊哈哈哈……”

她回头看陆一辰,见他坐在座位上得意地转笔,赢了球,心情好得不得了。见她看自己,隔空给了她一个飞吻,见她红了脸,笑得又坏又好看。

她红着脸拎了三个塑料袋给他:“喏,你们都没吃东西吧,先垫垫肚子,等下了晚自习再去吃。这个小袋子是你的。”

一个袋子里是七盒寿司,一个袋子里都是矿泉水,还有一个袋子分量小,是三盒金枪鱼寿司和两瓶水。

男生们早就饿得不行了,见了吃的像狼见了肉似的抢。有人还边抢边嘟囔哭诉:“辰嫂果然还是最喜欢辰哥,都单独备着,还是双份!”也有人起劲儿地拍马屁:“辰哥好福气,辰嫂真贴心,真贴心!哎哎,别抢我的寿司!”还有人可劲儿表忠心:“辰嫂别怕,小学妹们递的纸条辰哥看都没看就扔了!咱辰哥对你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我帮你盯着!他敢收小学妹的纸条我替你踹他!”

陆一辰就边吃寿司边眯着眼睛看着她乐。

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他跟在明月屁股后面出校门,没走多久就把她从结伴回家的女同学跟前带走了,笑得温柔:“我找她有点事,你们先走。”

然后他毫不在乎同学们的眼光,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到了马路另一边。

夏日里浓浓的树荫,晚上微微的风,路灯柔柔的光,男生温柔又直接的目光……

一切都柔软得像羽毛拂过。

被手机振醒的时候,明月感觉自己像是魔怔了。

最近做梦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连贯性,像是……回忆。

而梦里的阿辰,她终于能够看清楚他的脸。

她梦里深爱的人,亲密的爱人,她的阿辰,是陆一辰。

是陆一辰。

“我在你家楼下。”电话里陆一辰的声音很稳,不像是喝过酒,“包包睡了吗?”

“早就睡了,包包最晚十点就睡。”她起身走到窗边,外面有路灯,看不见陆一辰在哪里。

“他一个人可以吗?你出来一下。”他顿了顿,“我想见你。”

明月咬了咬唇,梦境和现实好像开始逐渐重合,她有点分不清楚。就这么一停顿的工夫,陆一辰又说:“不行吗?那算了。也不早了,回头见吧。”

“哦,那再见。”她加了句,“陆先生。”

陆一辰挂了电话。

楼下树影斑驳,隔了一小会儿,明月看见有个身影从树影中走出来,朝小区门口走去。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将近两点。

好像他总是这么晚给她打电话。

以前也是这样。好像就从二多出事那次开始,陆一辰终于收起了吊儿郎当混日子的心态。他虽然还是上课睡觉,成绩却越来越好,人也乖了很多,不再乱跑。后来工作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经常拼命到两三点都不睡觉。

后来,明月知道,那些黑暗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他终于成了清白的CMI总裁。

目送着陆一辰离开,她悄悄去看了看包包,帮他掖了掖被子。指尖碰到包包软嘟嘟的胳膊时她才觉得这是现实,刚才看到的陆一辰是真实的存在。

他只是包包的父亲,并不是自己的爱人。

这么一来明月有点睡不着了,她开着床头灯看了会儿书,又拿手机上了会儿网,鬼神差使地,她在搜索界面输入了“陆一辰”。

从那日不欢而散,明月并没有见过陆一辰,包包的老师也说陆总再没有来看过包包。

搜索引擎告诉明月,陆一辰最近不在容埠,他跟一个女人深夜相携出现在另一个市的机场。

时隔几年,陆一辰终于再次有了交往对象——刚刚回国的梁家最小的女儿,梁若琳。

梁若琳是在一场饭局中认识陆一辰的。

其实梁家和东江国际有合作,她父亲梁楷很喜欢东江国际的总裁蒋倾南。梁若琳心里好奇,上网搜了搜照片以后便跟着去瞧了瞧,本来是想着若蒋倾南的气度能令她折服,那就跟东江国际联个姻。她年轻气傲,脸皮也薄,没好意思跟人详细打听。没想到饭局前才听闻蒋总已婚,她便有点兴致缺缺……抢别人男朋友和抢别人老公可是两回事,她还用不着如此自掉身价。

这么想着,她便到得有点晚。

一推门,正对面坐着的高大男人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正在抽烟。见有人推门,他把烟拿开,一双眼睛沉如寒潭,又格外地亮,目光在她身上漫不尽心地上下打量,嘴里吐出淡淡的烟圈来。

像不动声色的审视。

但是紧接着他就转开了目光,跟身边的人交谈起来。不知道他身边的人跟他说了什么,惹得他笑了笑,只是嘴角微微一扬,然后捻灭了指尖的烟。

他的气质比蒋倾南更为冷凛,明明还没有说话,却让人觉得有一种浓浓的压迫感,那是一种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倨傲。

要命的是,飞扬跋扈的女人向来都喜欢比自己更厉害的男人。何况这个男人,竟然对自己没有多一分钟的关注。

而征服男人的成就感,有时比爱情本身更让人容易沉迷。

趁陆一辰去洗手间的时候,梁若琳跟了出去。

她半靠在洗手间外的墙上,右手环胸,左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脖子上的钻石坠子。

陆一辰出来时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直接越了过去准备回包间。梁若琳脸上有点挂不住,高跟鞋在地面上跺了跺:“喂!”

听到动静陆一辰回头,见她好端端地站着,一脸气愤地看自己:“有事吗?”

“你!你……”梁若琳把下唇都咬红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一辰又微微笑了笑,看着她,不说话。

梁若琳从没有这样窘过,心事被明白地看穿,对方竟然不领情。她很想转身走掉,但是嘴巴的行动好像比脑子还快:“你叫什么名字?”

“陆一辰。”

“没听过……”梁若琳想了想,仰着脸,“你跟CMI的陆家什么关系?”

他并没有回答,高大的身躯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双眼微微一闭,轻轻一吸:“你用的什么香水?”

她一双忽闪着的眼睛泄露了内心的紧张:“怎么了,不好闻吗?”

陆一辰笑起来,对着包间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很衬你。”

梁若琳嗔了他一眼,嘴角笑意难掩,率先走了过去。

陆一辰在她身后,食指按了按鼻子,皱了皱眉头虚咳一声。

那是梁若琳第一次见陆一辰。她回家以后装作无意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居然问了他一个那样愚蠢的问题……你跟CMI的陆家什么关系?

他微闭双眼朝自己轻轻吸气的样子,性感得要命。

梁若琳的世界里突然闯进一个叫陆一辰的人,走路想见到他,吃饭想见到他,连睡觉的时候都想见到他。

她从来没有这样地希望得到一个男人。

梁若琳第二次见到陆一辰是在机场。晚上十一点半的航班,VIP候机厅里人很少,陆一辰拿着手机看东西,隔一会儿手指会在屏幕上朝右滑一下,像是在翻页。

她以为他在看邮件,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拍他的肩:“嗨!”

陆一辰一抬头,目光似刀。见是梁若琳,他松懈了下,笑了笑:“你好。”

梁若琳靠着他坐下,目光朝他手中探了探,语气熟稔:“看什么呢?”

“没什么。”陆一辰收起手机,“这么晚赶飞机?”

“你不也是喽。”梁若琳嘟了嘟嘴,“你出差吗?去哪里?几点的航班?”

陆一辰报了地名。

“咦,这么巧?我也是呢。”梁若琳漫不经心地朝对面的助理看了眼,又转头对着陆一辰收起手机的方向努努嘴,笑得很俏皮,“我还没陆总的手机号呢。哦对了,上次可真是不好意思。”

他想了想,也没想起来上次哪里有什么不好意思,于是随意地笑起来:“客气了。”

梁若琳的助理原本坐在他们对面,此刻悄悄地起身出去了。

梁若琳在身边,陆一辰也不方便再看手机里的照片。她身上的香气隐约传来,是他不喜欢的味道。他这才想起来梁若琳刚刚说的“上次不好意思”指的是上次她问的那个问题……然后,自己好像夸了夸她的香水好闻。

就是这个味道……像夏露的味道,浓郁又张扬。

正在这时,陆一辰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是采采闭着眼嘟着嘴巴要亲亲的照片。他站起来走到一旁听电话:“还没睡呢采采?”

“爸爸你到了吗?”采采趴在被窝里,细声细气地问他。

“还没有,在机场等飞机呢。”他说,“你晚上洗澡了吗?”

“洗了。我已经躺好了,阿姨说要给我讲故事。”她大概是看到保姆拿的故事书了,大叫,“阿姨,我不听小红帽,我要听白雪公主!”

他忍不住笑起来:“听完故事乖乖睡觉,爸爸过两天回去。有什么想要的吗?”

“什么都可以吗?”采采问。

他点点头:“基本上是,你可以先说说看。”

“嗯……”采采歪着头想了想,“我想要Amy阿姨。”

陆一辰顿了顿:“这个爸爸说了不算数的。”

“我们家这么多房子,Amy阿姨来做客也有地方住啊。”采采说,“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这么多房间,不然我们就可以去做客啦!”

“等爸爸回家以后帮你问一下好不好?”他朝电话轻声亲了亲,“去听故事睡觉吧,不早了。”

采采跟他道别:“爸爸晚安。”

“晚安采采。”他也跟她道晚安。

挂了电话,陆一辰并没有坐回去。他捏着手机,调出通讯录,翻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点开。他在她的电话号码上摩挲了几下,想了想又摁灭了手机。

梁若琳单手撑着下巴看他,他打电话的时候眉眼舒展,笑意隐约,甚至对着电话亲了一下。

对着陆采采,他有自己从未见过的和煦。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她调出来看了看,微微抿了抿嘴,仰头问陆一辰:“差不多可以登机了吧,你一个人?”

“嗯。”陆一辰边走过来拿包边看了眼表,“是该登机了。你也是这趟航班吗?”

梁若琳站起来,把头发拨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当然啦,一起走吧。”

上了飞机,他们的座位相隔得有点远,陆一辰旁边已经坐了人。他招呼了下空姐,表示自己手机已关,安全带已系好,然后面朝窗外,找了个舒适点的姿势打算眯一会儿,请对方不要打扰自己。最近连轴转,他已经快两天没睡一个完整觉了。没多久他听到身边有人小声交谈,以为是空乘在跟旁边的人讲话,于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又过了会儿,一阵熟悉的味道传来,还有带着点疑惑故意压低的声音:“咦,陆一辰你睡着啦?”

他闭着眼没有说话。

一开始还听到了空姐温柔的提示音,还有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后来感觉刚刚睡着,就被人轻轻拍醒了。他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浑身紧绷,睁眼看到是梁若琳在拍自己。见他醒了,她眨了眨眼:“清醒一下吧,到了。”

像是配合她说的话,飞机颠簸了一下,着陆了。

“不好意思。”他揉了揉肩头。

她歪着头,目光灼灼:“很累吧?等会儿怎么走?”

因为在座位上窝着,她锁骨清晰,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在略微昏暗的机舱里,有点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生机勃勃。

“有人来接。”他顿了顿,又说,“你呢?之前候机的时候好像见有人跟你一起,是助理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她双手交缠,食指对食指点了点:“我能吃了你啊,这么急着跑?”

他笑起来:“梁小姐真会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梁若琳直视他,“没错,我是对你挺有好感的,你是觉得我不漂亮吗?”

陆一辰耸了耸肩。

“你又是单身……我家虽然跟CMI比不了,但也不至于配不上。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要是找人联姻,估计在容埠也找不到几个比我条件更好的了……”

“梁小姐。”陆一辰打断了她,“我暂时还用不着这么牺牲自己。”

“你……”梁若琳被他堵得脸通红,“什么叫牺牲?我就这么差吗?!”

飞机已经停稳。他拿起包,示意她先走:“别多心,我的意思是用不着牺牲我的婚姻来换事业。”

“那起码得找个背景相同的人才有共同语言吧?”梁若琳边往外走边不依不饶地回头看他,“还是说你挺纯情,想找个外表普通、家境普通、什么都普通,就连做个饭都只会做家常菜的女人?在事业上完全帮不了你,只能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给你熬粥煮面,等你回家。一辈子没法跟你并肩站在一起,只能等你养着她?”

陆一辰笑了笑,客气而疏离:“那是我的事,就不用梁小姐替我操心了。”

“你……”她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从小她就被教育婚姻考量的不仅是感情,还有其他,“那你现在有女朋友了?”

“我有太太。”他说。

梁若琳挥挥手:“我知道我知道,全容埠都知道你老婆去世了,还有个女儿。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你总不会剩下的后半辈子都自己一个人过吧?”

他又笑了笑,语气已经有些许不悦:“这也是我的私事。而且,谁说我太太去世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快到出口。梁若琳心一横:“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陆一辰,我觉得你很好,我很喜欢。我也并不是要求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地跟我划清界限吧?我的家庭绝对不会允许我挑一个只有感情的穷小子,想必你也不会挑一个只有外表没有实力的女人做妻子,那我们不是很互补吗?接触一下试试看又有什么不好?”

陆一辰朝远处来接自己的助理扬了扬手示意,然后微微低头,对梁若琳说:“我只要我想要的。不好意思梁小姐,我就不远送了,再见。”

说完他大步朝外走去。

“你会后悔的!”梁若琳冲他的背影叫了一声。

陆一辰脚步不停。

凌晨的机场人不多,他们出来得早,同航班的人陆续出来在等行李。她喊得很大声,好多人都回头看她,被她狠狠地瞪回去。助理上来拍拍她的手臂:“先回酒店休息吧,不早了。”

她扭头问:“我长得不好看吗?”

“好看。”

“那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大概是因为他不是看外表的人吧。”

“我爸爸也可以帮他很多啊。”

“也许是你太直接了?要是一个女孩子跟我说,你跟我在一起,我家的背景可以帮你少奋斗三年,我也会不高兴的。何况CMI在容埠几乎都要说一不二了,你这么说,陆总面子上肯定有点下不来台的吧。”

“……是这样吗?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啊。”她噘了噘嘴。

助理安慰她:“别着急,慢慢来。”

她盯着陆一辰离去的方向:“陆一辰,我们来日方长。”

Janus提起陆一辰的时候是在饭桌上。巡演结束以后他有一段休息时间,每天都闲在家里,于是打发明月去买米买面,买肉买菜,亲自下厨给包包做各种花样的吃的,搞得包包早餐盘子里的图样几个星期都没有重复的。吃完早餐,Janus就开车送包包去学校,留明月在家里打扫。

这天是星期天,包包赖床不肯起,只有明月和Janus面对面安静地坐着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明月吃着吃着就有点走神。Janus提起陆一辰的时候吓了她一跳:“啊?你说什么?”

“想什么呢你。”Janus吃掉最后一个螃蟹形状的馒头,“我说最近陆一辰又有八卦了啊,跟那谁来着,半夜在机场什么的,你看了没?”

明月摇摇头:“没。我不太喜欢看电视。”

“哦也是,你就知道每天看《生活大爆炸》,也不觉得腻。”Janus笑话她。

“短啊。”明月正好吃完,边起身收拾碗筷边说,“想看就看,不想看就停。电视剧什么的我没耐心,看个开头就想看结尾,过程太麻烦了不想看。”

Janus帮她收拾餐桌:“你就对包包有耐心。”

“对他都没耐心我会对谁有耐心啊。”她笑出声,又正色道,“人生如此艰难……”

“得了吧你。”Janus不喜欢洗碗,收拾了餐桌就躺到沙发上去了,“哎,顺便洗个水果啊。现在从冰箱里拿出来,等会儿包包起来正好放到常温。小心又吃坏肚子。”

明月收拾完餐厅和厨房,洗了苹果和草莓端出来放到餐桌上,又把另外一盘草莓直接塞到Janus怀里:“跟你说个事吧。”

“嗯?”Janus一口吃了两颗。

“陆一辰那天跟我说的事,我考虑了一下。”她坐下来,拈了颗草莓在手里,“我想……”

“搬过去?”

明月点点头:“嗯。”

Janus不说话。

她舔了舔唇:“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我有点心急。况且要是陆一辰有了新女朋友就更麻烦了吧。”

Janus沉默地吃着草莓,半晌“嗯”了一声:“你不是跟他闹翻了?”

明月想到前几天半夜那个电话:“估计还没吧,还有包包不是吗?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坏了,居然连包包都利用上了。”

“你自己决定吧。”一盘草莓见底的时候,Janus发话了,“去了他家不比在这里,你控制控制情绪,不然还得自己吃亏。还有,晚上睡觉记得锁门。”

明月白了他一眼。

“我跟你说真的。”Janus半低着头,撩起眼皮看她,“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确定你是明月不是夏露了,你们还是夫妻。你……真的想好了?”

她想了想,说得有点慢:“你说,如果他确认了我是明月,是会生气,还是会内疚,我拿不准,真的是在赌。万一他生气了,我害怕我连包包都护不了,我根本抢不过他的。”

Janus突然一笑:“他生气,你就哭啊。当年是他对不起你,你就哭着说自己有多委屈就行了。至于现在为什么一定要说自己是夏露……你接着哭啊。反正你哭得厉害一点,只要他曾经爱过你,现在他就不会为难你。”

“这样也行?”明月惊到了。

Janus的目光突然忧伤起来,笑容也有点难看:“行啊,怎么不行?对男人来说,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眼泪了不是吗?”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睡觉没关窗着了凉,一大早起来明月就有点低烧。她靠着门跟Janus说话:“我好困,你帮包包弄早餐吧,我再睡会儿行不行?”

“不舒服?”Janus从厨房钻出来。

她摇头:“没,就是昨晚看书看太晚了,没睡好。”

“那你睡吧。”Janus又钻进厨房去,“我送完包包去练琴,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明月关上门:“可以!走的时候别来敲我的门了,我睡个回笼觉。”

她躺下觉得头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她还是晕,感觉整个房子都在转,量了量体温,已经过了三十九度。她挣扎着起来洗了把脸,看见镜子里的人脸色白得像纸,特别难看。她强撑着吃了退烧药,感觉把全身的力量都用尽了似的,倒在枕头上动都不想动。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手机在响,明月以为是Janus,转个身没搭理。

电话那头的人锲而不舍地打。

她被吵得睡不着,头又疼,眼都没睁开摸着手机接听:“你好烦!直接说事。”

“还在睡?”

“没事挂了。”她直接把手机丢到一旁。

很快手机又响起来,那边的人语气肯定:“在家?”

“嗯。”明月应了一声突然觉得对方的声音不像Janus,于是把手机拿到眼前眯着眼看了看。

电话已经断了线。

没多久门铃就响了,紧接着的是她的手机。明月真是快被他烦死了,坐在床边扒拉了下头发顺便缓解头晕,又喝了口水才出去开门。开门前还没忘记看看猫眼。

陆一辰在门口,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朵旁,另一只手按门铃。

她开了门,手还在门把手上,就被陆一辰握住了。紧接着,他握着手机的手背贴上了她的额头。

“放开。”明月试图甩开,但使不上劲儿。

他进了门,还是扶着她:“吃药了没?”

她也不管门关没关,转身想往卧室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有事回头说行吗,我再睡会儿。”

陆一辰反手关了门,把她半搂在怀里,走了两步又把鞋子随便踢在玄关,没穿拖鞋,扶着她往卧室走。

明月想说拖鞋在鞋柜里,又懒得开口,脚步顿了顿,就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晚点我自己出来找拖鞋,你先进去躺着。”他低头看着她说话,声音温和。

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陆一辰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明月感觉自己好了很多,额头上敷着湿毛巾,只是浑身都是汗。她抓着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下床到外面去。客厅里没人,厨房里有声音响。

她想起之前陆一辰来了,刚抬手拨了拨头发,就见他端着一个碗从厨房出来。见她站在那里,陆一辰笑了笑:“正要去叫你。睡得差不多了吧,身上冷吗,来喝碗粥。”

说着他自然而然地把碗放到餐桌上,又进去端了另外一碗,放在刚才那碗粥的对面。

明月有点怔怔的,记忆与现实在微妙地重合。

陆一辰坐好,抬头见她还杵在原地,眉一挑:“怎么了?”

她缓过神来,揉着脖子往餐桌走:“哦,没什么。睡太久了我有点不太清醒。”

普通的大米粥,熬得黏稠。她接过陆一辰递过来的勺子,看到他的表情有点怪:“别的我不会做,这个比较简单。”她笑了笑:“别的我也不想吃,白粥挺好的。谢谢你了。”

陆一辰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吃东西。

“你的小钢琴家呢?”安静地吃了一半,他突然问。

明月并不想跟他吵:“他不是我的小钢琴家。陆一辰,你现在的语气还有行为,内心里是对着谁?”

他一笑,有点涩:“你以为我爱过夏露?”

“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你心思难猜,我不想自作多情了。”明月垂下眼,扬了扬嘴角,“那么……你应该是确认了,我不是露露。没错,我不是她,我是明月。”

说完,她抬头看着陆一辰。

陆一辰没有说话,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捏得太紧,骨节处都泛了白。

她想了想,半低着头看碗沿,又说:“我跟包包以前生活得有点艰难,有个朋友可以依靠,心里会踏实很多。我……我其实并不是想故意瞒你。露露跟我约在外面喝茶,告诉我说她有了你的孩子,求我原谅她。她说你威胁她不可以告诉我,如果被我知道,你会毁了她和孩子。中途她去洗手间,我忍不住偷偷打开她的手机,输入你的号码,显示的名字是‘亲爱的’,你们当时的通话记录有点多……”她停了一下,勺子无意识地搅着粥,“自己的丈夫跟妹妹有了孩子,我觉得很难堪,脑子里很乱,也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做。还觉得很烦,明明你都威胁过她不要告诉我,她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这些?”

她抬头看他,眼底隐约有泪光:“你对我很好,但也只是很好而已,并不是非我不可。你几乎无所不能,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仰望你,依赖你。但是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竟然没有人可以依靠和信任,我甚至都不敢去质问你为什么。”

陆一辰抬手把她的头发捋到耳后,是罕见的温柔:“每次我在外面一肚子气回家,看见你随便绾着头发弯腰帮我拿拖鞋,餐桌上永远都是拿起就能喝的温水,我就觉得那些苦都是值得的。哪怕我再累,但是能换你一生无忧,我就觉得很开心。你也一向都很安静,从来不跟我要求什么,时间久了我就习以为常,谁知道你只跟我发了一次脾气,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这几年我也过得很辛苦,很寂寞。没有你在,我也缺了一块,明明家里人很多,但就是觉得不完整。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阴阳两隔,我就心里疼得要命……我才知道什么叫温柔如刀,刀刀致命。从前我不太会说这些,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我竟然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其实一开始本来我内心里觉得回来的是夏露,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我很讨厌她,但是又很想看到跟你一样的脸。你不知道亲子鉴定之后我有多开心,我跟夏露不可能有孩子,回来的居然真的是你,我觉得我的坚持都有了意义。明月,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突然有了委屈,眼眶都红了:“采采跟着你过得很好,我让包包受委屈了,对不起。我不应该为了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的骄傲和自尊,那么随便地离开你……”

他原本放在她肩头的手突然扣在她脑后,倾身过来吻住了她。

“我跟夏露没有孩子,绝对。”他说,“我一直忠于我们的婚姻,身体和精神,直到现在。”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对不起,不好的是我。”

陆一辰帮她擦掉眼泪,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温和而包容:“没关系,欢迎回来。”

陆一辰的行动很迅速,他根本等不了。确认了身份,他怎么还能容忍明月跟Janus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

第二天就有人来帮明月搬东西。说是搬家,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日常用品陆一辰早已备好,只等她带着包包入住。

至于衣物首饰……明月不在的这几年,每逢换季,都有新款送到,已经挂满了整整两个衣帽间。明月站在衣帽间里,扭头看了看背后的陆一辰:“每年都送?”

陆一辰咳了咳。

她摸了摸下巴:“不是以为我去世了吗,还买这么多衣服挂在这儿……你不觉得瘆得慌啊?”

原本以为会得到表扬的陆一辰真是气死了,打横把她抱起来,一脸威胁:“瘆什么,我这不是把女妖精等回来了吗?”

明月被他抱着,双手捂在他脸上往中间挤,把嘴巴都挤得嘟起来,原本的威胁顿时变成了可爱。

她笑嘻嘻地说:“脸还是这么软,保养得很好嘛。”

一瞬间,从前的明月又回来了。

陆一辰嘟着嘴说:“是不是香喷喷的特别可口?”

说完挣脱她的手,往左一步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嘴唇。

他等这一刻,等了好久。

醒过来的时候,明月觉得有人在不急不躁地摸自己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的,她下意识地一僵,但是很快就想起来这是在陆家……然后……

陆一辰察觉到她醒了,凑近了些,语气里都是餍足:“哎呀,终于又回来了。”

“……什么?”明月有点跟不上节奏。

陆一辰懒懒地眯着眼低头看她,很怀念地说:“有时候我就做梦啊,梦里有人叫我辰哥哥,辰哥哥,醒来就是找不到人。啧,现在终于又找到了,高兴。”

他边说边闭上眼,特别得意地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原本再次相见时是那样冷冽压迫的气质,现在变得像个刚刚吃饱的幼稚大猫。

明月的脸唰地就红了,钻在他怀里不吭声。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密密的心酸。那时候她看过几本杜拉斯的书想跟他分享,他没什么兴趣,倒是对杜拉斯对保尔的称呼留了心,熟练地运用到了睡前运动上,让她叫他小哥哥。

……想想就觉得年少轻狂,脸红心跳。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不说话。

陆一辰又舒服地眯着眼,看着明月钻进被窝里,只留了半个头顶,就把手伸进被窝里挠挠挠。很快明月就脸红地主动钻出来翻了个身,顺势把被子使劲揪到自己这边裹成一团,就留个脑袋在外面不服气地瞪他。

连耳朵尖都是红的,大眼睛里像有氤氲的水汽。

知道她不好意思,他闭起眼睛微笑:“有那么不好意思吗?这可是正常的夫妻权益。”说完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想看就直说嘛,我又不是不同意。”

明月拉走了大半被子以后,露出来的陆一辰真是……活色生香。

她又觉得像是有酒气上头,晕乎乎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一辰突然伸手抓住被子边缘,努努嘴:“再翻就翻到地上了。”她扭头看背后离床沿还有多远,突然被拉了一下,朝陆一辰的方向翻了一圈,身上一凉,被子已经被他揪走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抱在怀里,威胁她说:“再跑我就抱你去洗澡。”

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不敢动,嘴角却微微抿着扬了起来。

没多久有用人来敲门,声音不高:“陆先生,孩子们快回来了。”

陆一辰嗯了一声,外面就再也没动静了,想必是他之前嘱咐过要这个时候来叫他们。果然他又顺了顺明月的头发,很有点留恋的意思:“起来收拾一下吧,采采和包包要回来了。”

她还是缩在被子里,用目光四下寻找内衣。

有东西扫过她脸颊旁,她回头看,陆一辰用一根手指勾着她的内衣带子,任内衣在空中晃来晃去,脸上是明显的戏谑:“喏。”

她抓过来重新钻到被子里去。

不是能继续闹的时候。陆一辰看着她一拱一拱地在被子里穿内衣,有点遗憾地想着那一片春色,大剌剌地掀开被子下床:“我先去洗澡,等会儿你来。”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调戏她:“不嫌冷的话,现在来我也没意见。”

明月抓起头顶没来得及放下的抱枕丢给他:“走你的吧,话真多!”

他哈哈大笑。

陆一辰洗完澡出来,明月已经穿好了衣服,顺便整理好了床。他就围了条浴巾,边擦头发边说:“浴室暖好了,先去洗吧,外面等会儿让人来收拾就好了。我去帮你拿换的衣服。”

她也觉得外面被自己整理得差不多了,于是去洗澡。刚刚陆一辰用了热水,浴室里面满是热气。刚关门,就听到陆一辰在外面提高声音说:“开了水就关掉浴霸啊,不然温度太高了。”

“知道啦!”她冲外面喊了声,关掉了浴霸。

温度正好,穿着衣服还会觉得有点闷热,哪里还需要开浴霸?想起有时候陆一辰自己冲澡的时候会用冷水,她又觉得有点甜蜜的贴心。

他是这样细致。

明月洗完擦身体的时候,陆一辰敲门:“我先下楼了,衣服帮你放在床上,你擦干了再出来,不然冷。”

大夏天哪里会冷?她把门打开一道缝,就探个脑袋出去:“吹风机在哪里?”

“老地方。”看到她开门,陆一辰的眼睛就不老实地往下瞅。

她砰一下关了门:“知道了,你先下楼吧!”

陆一辰意犹未尽地摸了摸下巴。

明月裹着浴巾出来,因为陆一辰不在,她裹得并不十分紧,主要用一只手按在胸前固定。内衣和外套都已经放在床上,她先从浴衣下面穿了内裤,接着才解开浴巾穿内衣……然后就听见熟悉的轻笑声。

背后一双火热的手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内衣肩带,帮她扣好。扣完了那双手还不老实,往前面探去,被她一把拍开:“不是说你先下楼?”

“嗯……”陆一辰十分理直气壮,“又觉得不看有点吃亏啊。”

明月边快速穿衣服,边似嗔非嗔地睨了他一眼。陆一辰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像猫抓,四处挠啊挠,就是不往最痒的地方抓。他觉得自己又像回到了二十岁,像个蠢蠢欲动的毛头小子,想抱着她,想亲吻她,想跟她一起做最快乐的事。

他清了清嗓子:“我先下去了,你吹干头发再下来。”

这次他是真的下楼了。

包包是跟采采一起回来的。在路上两个小朋友就已经培养起了友谊,进门的时候牵着手,采采还很有做姐姐的自觉,唠唠叨叨地叮嘱包包:“小心台阶!这儿要跨过去,跨过去!对!”见了明月,采采也很有礼貌地打招呼:“Amy阿姨!爸爸!”

包包表现得没那么好,进屋一眼看到明月就朝她扑过去:“妈妈妈妈!”

明月接住朝自己跑过来的小钢炮:“慢点儿跑!来跟叔叔打招呼。”

包包噘了噘嘴巴:“叔叔好。”

陆一辰搂着采采,接过她的书包递给用人:“采采,爸爸跟你说个事。”

他语气郑重,连明月都不由得抬头看他。

“什么事啊爸爸?”采采问。

陆一辰看了明月一眼:“如果爸爸跟你说,Amy阿姨就是妈妈,你喜不喜欢?”

采采的脸色变了变,小嘴抿了起来。

明月搂着包包的手紧了紧。

陆一辰也不急着要她回答,就那么抱着她,看着她。

采采很快朝陆一辰靠过去,趴在他耳朵上说:“爸爸,是妈妈,还是新妈妈啊?”边说话边偷偷看明月。

陆一辰也假装跟她咬耳朵:“你希望是妈妈,还是新妈妈啊?”

小姑娘嘟着嘴,神色居然有点落寞:“我希望是新妈妈……吧。”

“为什么呢?妈妈不好吗?”陆一辰问。

采采把嘴巴嘟起来,又抿着:“是妈妈的话,为什么这几年都不要我们啊?”

她跟陆一辰咬耳朵,声音并不高,但是明月也可以听见。

童言无忌,但是她觉得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陆一辰深深地看了明月一眼:“因为妈妈这几年身体不好啊,要接受治疗,所以没办法回来看你。但是以后她会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你可以原谅她吗?”

明月觉得自己快要哭了。

听到她身体不好,采采好像有点紧张:“那现在她身体好了吗?”

陆一辰点头:“当然。”

采采又抿了抿唇,有点纠结,但是很快渴望就占据了上风。她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原谅她了。”说着她偷偷地看明月,见明月一直看自己,又偷偷地问陆一辰,“爸爸,妈妈为什么快要哭了呀?”

陆一辰摸了摸采采的头:“乖,她也很想你。去正式打个招呼好吗?”

采采点头。

陆一辰带着她转向明月的方向,只有两步的距离。采采歪着头打量她:“Amy……哦不对……妈妈。”

她红了眼眶,朝采采伸出手。

采采很快朝她怀里扑过来,小小的身体软软的,像是要哭:“妈妈!”

明月搂着她的脖子,亲吻她的头发。包包被陆一辰接过去,一脸疑惑:“叔叔,她们怎么了?为什么姐姐要叫我妈妈妈妈?”

陆一辰摸着他短短的头发:“我不是叔叔,我是爸爸。”

包包抬起小脸看他。

陆一辰指着自己的头顶:“两个旋儿!”

“我也是两个旋儿!”包包开心地笑起来,清脆又大声地叫,“爸爸!”

明月把采采抱起来,采采搂着她的脖子不放,脸蛋枕在她的肩膀上:“妈妈你想我吗?我好想你哦。”

她又想哭了,把下巴搁在采采的颈窝处蹭了蹭:“想,白天想,晚上也想,特别地想。”

采采很满意:“那是不是以后可以不用请钢琴老师了?妈妈你可以教我!”

陆一辰听见了:“不行,老师是老师,不一样的。”

采采瘪着嘴不开心,偷偷对明月说:“爸爸真坏!”

逗得她又想笑。

包包见明月抱着采采,张手也要陆一辰抱。陆一辰把他扛起来,他开心地尖叫:“小姐姐,我妈妈抱着你,你爸爸也抱着我!”

陆一辰在他小屁股上拍了拍:“现在我不是‘你爸爸’,妈妈也不是‘我妈妈’了!”

包包有点不太明白,直起身来看明月。

明月还没说话,就被陆一辰连采采带她一起搂在怀里:“现在我们是一家人,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弟弟。知道了吗,你们两个?”

采采明显已经懂了,点点头。

包包还有点在状况外,迷迷糊糊地说:“Janus说他也是爸爸。”

陆一辰把他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爸爸和妈妈一样,只能有一个。你爸爸是我,知道了吗?”

包包扭头看明月。

明月说:“Janus在逗你呢!爸爸和叔叔不一样,叔叔可以有很多,但是爸爸只能有一个。”

包包“哦”了一声,又扭头看陆一辰,突然变得神气起来:“那我就允许你做我爸爸了!”

陆一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头看明月,只见她也在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有女儿,有儿子,有老婆。

陆一辰第一次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的人生是这样圆满。

晚上的时候,父子三人有点分歧。

采采自从下午开始就一直黏着明月,弹琴要她陪,洗澡要她帮忙洗,终于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明月陪着自己睡。包包倒是大方,见采采要跟妈妈睡,于是很主动地去找爸爸陪自己睡。

陆一辰看着比自己小腿高不了多少的小不点儿,还有牛皮糖一样的女儿有点发愁:你们就不能自己睡觉吗?我也想跟明月一起睡啊!

最后还是陆一辰想了办法,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包包最调皮,所以最靠里,接着是陆一辰,再接着是明月,最外面是采采。

明月都无语了,有让孩子睡在最外面的吗,掉到地上怎么办啊?

陆一辰的手一点都不老实地安抚她:“就是现在这么躺一躺,等会儿睡着了都要抱到自己的卧室的。”

明月拍掉他的手,让采采睡到自己跟陆一辰中间,自己睡到最外面,然后给她讲故事。

陆一辰带着包包看绘本。

讲着讲着,明月就听见包包跟陆一辰说:“这个我见过,今天接我和姐姐回家的车的标志就是这样的!”

“记性不错嘛!就是这个。还记得怎么响吗?”

“嘀嘀……”包包模仿汽车鸣笛的声音。

陆一辰摸他的脑袋,很是满意:“对,就是这样。”

“爸爸,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按啊?”

“明天就可以啊。”

“那我要开车!”

“开车的话,”陆一辰好像在认真思索,“起码要到十二岁吧,太小你要够不着刹车了,站着开车不安全。”

明月这次是彻底无语了,这人教育孩子完全没底线啊!

采采和包包睡着以后,明月抱着包包,陆一辰抱着采采,把两个小家伙各自送到卧室里去。刚出门,她就被人从背后抱住,男人的声音里都有点微微的撒娇:“我也要听故事!”

明月戳了戳他的脑门:“陆总啊……”

“嗯。”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推着她往前走,声音都有点闷闷的。

“回来刚见你的时候,你可残酷无情了!”明月忍着笑,“一下子变成这样,真是太违和了,我总觉得我养着三只宠物。”

陆一辰就着她的肩膀轻轻咬了一口:“原来你喜欢那样啊……没问题啊,满足你!”说着他大手一捞就把她捞在怀里,笑得特别不怀好意,“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暴风骤雨……”

不等她反抗,他就一把推开卧室门,把她的惊呼声关在了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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