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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话说梨香苑此时正乱的像锅粥,那夏金桂在薛姨妈宝钗面前大骂薛藩,全然不顾什么规矩,尽显风雷之性。却说薛姨妈听了,气的浑身直发抖,只指着夏金桂说不出话来。宝钗连忙上去劝解薛姨妈,因气道:“嫂嫂有话好好说,大可不必这么吵吵嚷嚷,也犯不着带上妈妈,好歹她也是你婆婆!再说,咱们现住在别人府里,这会子嫂嫂这么嚷嚷,也不怕别人笑话!”

那夏金桂平日里本来就不喜欢宝钗,又是个泼辣之人,这会儿见宝钗说话句句针对她,岂有示弱的?于是便冷笑两声道:“我竟不知姑娘这么贤德!赶紧把你那台面上的话放一边去吧,没的叫我恶心!人前一副贤德样子,背后还不知道打什么盘算!别打量我不知你们背后干得事儿,整日里想着往那高台上攀,选秀没选上倒也罢了,又生生弄出个什么金玉良缘来,便是这样,听说那老太君和那宝玉也不带睬你的,倒真是可惜了姑娘如此容貌啊。”说罢又哼笑了两声。

宝钗见她当着众多的丫鬟婆子,说出这些话来,不觉又气又羞,因流泪道:“嫂嫂这话是从何而来?便是你说我一句半句我也不还口,但是你不该作践我,便是我再不尊重也断不会不尊重到如此!”

不料夏金桂听罢笑笑道:“算了吧,我的大姑娘,不要用这些骗人的鬼话来给自己贴金了,有没有不尊重你自己心里头亮堂着呢!也用不着我多说。”说罢竟扭着腰肢回房去了。

薛姨妈早被那夏金桂气的七窍生烟,因在后面喘着粗气骂道:“何苦来,你骂我和那不孝子便也罢了,宝丫头并没有招你,你却拿这话来说她,你还有没有做嫂嫂的样子!”宝钗也自是一腔愤恨在心里面,因见薛姨妈喘着粗气,赶紧上来给她揉胸口顺顺气。

好一阵子,薛姨妈方才喘过气,见宝钗满面是泪,便拉着她哭道:“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那娼妇的气。”因又叹道,“藩儿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女人!”宝钗摇摇头,因又把眼泪拭干,道:“妈妈,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哥哥那究竟是个什么说法?”薛姨妈因道:“还不知道,只是说要银子,可这几年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差不多把咱们家的生意给断送完了,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哪来这么多的银子?我只好把剩下几处的田产变卖了,方才凑够十万两银子,只求能保住他一条命。”

原来这薛藩自恃背后有贾府和王子腾撑腰,皆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这次因在妓院里和一公子哥抢一姑娘,两人各不相让,最后竟打了起来,那薛藩乃号称呆霸王,做事从来顾不得后果,既打了起来,便将那人往死里打,便是那人求饶也不放过,直至活活打死方罢。那薛藩只把他当另一个冯渊,却不知此人乃是一大官宦之子,人家里人岂肯善罢甘休的,不由分说将薛藩以死罪送进了大牢。这里薛姨妈求了贾政王子腾,方才说能保住一条命,但自然是得花钱。那薛姨妈便把家中田产和值钱的首饰卖了,因让夏金桂也拿出一两件首饰,岂料她不仅不愿反倒大吵了一场。于是便有了刚才这番情形。

那宝钗听完薛姨妈的话,因忖度着,银子虽说送了出去,可保不准再有什么变卦,若是到时银子花了,哥哥也出不来,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因道:“妈妈暂且别忙着交银子,待我去求求林丫头,她如今是郡主,又有北静王府撑着,若是她能帮着说句话,怕是用不着拿那十万两银子,哥哥也能平安出来的。”

薛姨妈听罢,点头道:“很是很是,还是我儿聪明,不像我似的这么糊涂,没想到这一层上。只是那林丫头会帮咱们吗?”宝钗因笑道:“妈妈就放心吧,那颦儿虽嘴上厉害,确是个最心软的人,我去求她,她必是愿意的。况且妈妈曾和她住过一阵子,妈妈待她那般好,想必她也感激妈妈,便是看妈妈面上,她也会帮我们的。”

薛姨妈听罢方才笑道:“就是这话。”

二人便又计较了一回,宝钗服侍薛姨妈睡后,自己也自去睡下了。

及第二日,宝钗一早就起来,赶去园子里了。因想着薛藩的事儿,便先往潇湘馆去了。时值黛玉湘云正在梳洗,那湘云因见宝钗来了,高兴道:“宝姐姐,这么早就来看我们了。”黛玉也忙着让座,道:“宝姐姐,怎么起的这么早?”宝钗因笑道:“妹妹好不容易回来这一遭儿,我自然是要来看看妹妹,叙叙咱们姐妹之情的。”

湘云因道:“还是宝姐姐重情义,没忘了咱们姐妹一处情谊。”黛玉在心里冷笑道,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罢!这湘云真是个傻丫头!又听湘云问道:“宝姐姐昨日走的那样匆忙,想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罢?”

宝钗因苦笑一下,道:“我正要为这事来求林妹妹呢。”黛玉心下暗暗道,果然是有事儿来的。因笑着问道:“姐姐说笑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哪儿能帮上姐姐什么忙呢,自然也更当不起这个‘求’字了。”

宝钗听罢,忽的收了笑容,满脸愁云道:“妹妹若不能帮,便也没人能帮我了。”湘云因在一旁急道:“到底是什么事吗,说出来,才知道林姐姐能不能帮啊。”

宝钗便把薛藩之事说了,当然把能用银子赎薛藩之事省掉了,又道:“如今只有妹妹能帮我了,我想妹妹也不忍看到我哥哥这么白白的送命吧。”

黛玉听罢,因冷笑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他如今杀了人就该偿命,我有什么忍心不忍心的!况且我一女孩子家,出不得门,又怎么帮你!敢情姐姐是糊涂了,找错人了罢!”

宝钗没料到黛玉竟会如此说,一时竟愣愣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听湘云在旁边拉拉黛玉的袖子,小声道:“林姐姐,宝姐姐也是不得已才求你的,你就……”话未说完,便被黛玉喝住,道:“云儿,你好糊涂!这人命官司岂能儿戏?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即便是人有贵贱,那命却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好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岂能说没就没的!便是我们不忍心看着薛大哥哥送命,就能看着别人白白送命不成?”

湘云被说的哑口无言,因想着黛玉说的句句在理,本来刚才为宝钗说情自己底气就不足,听黛玉这么一说便也不说话了。

那宝钗听黛玉这么一说,想她是不愿帮自己了,必得她心软才行,因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好妹妹,我知道是我那哥哥不争气,可他毕竟是我哥哥,做妹子的岂能看着自己的亲生哥哥去死。再说,我们家也就只有哥哥这么一个儿子,他若真去了,我们家可就绝后了,妈妈定然是受不了的,好歹妹妹看在我们姐妹好了一场,妈妈又疼妹妹的份上救救我哥哥。妹妹如今是北王府的郡主,只需跟北静王爷说声,让他打个招呼就行了。”

却说黛玉湘云并紫鹃轻灵见她如此,都下了一跳。想那薛宝钗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平日里自负端庄矜持,从来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今日见她这样,岂有不吓着的?黛玉因叹口气,扶她起来道:“我知道姐姐的心情,可人命大如天,薛大哥哥既打死了人,就要为这条命负责,姐姐不用多说,我是不会帮姐姐这个忙的,便是哥哥(水溶)知道了,也定然是不会答应的,只怕他还要将薛大哥哥立即处死呢。”

后面轻灵因道:“郡主说的极是,我们王爷最是善良正义的一个人,断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宝钗听罢,知黛玉是贴了心不肯帮自己了,便擦擦眼泪,道:“既然妹妹不肯帮忙,我也不为难妹妹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潇湘馆。

湘云因喊着“宝姐姐”想拉住她,黛玉道:“算了吧,她定然是恨透了我。”又问湘云道,“要是你,你会帮这个忙吗?”湘云因低头沉思了会儿道:“不会,可是我看着宝姐姐好可怜。”黛玉因道:“我知道你心善良,可也要分清是非善恶,倘若被人利用做了坏事,还可以称之为一个好人吗?”湘云听罢,方才点头道:“我懂了,还是林姐姐有见识。”说罢二人便都笑了,又过贾母这边不提。

却说那薛宝钗从潇湘馆一路出来,憋了一肚子的起,想自己放下身份尊严求黛玉她就不出手相救,心里便恨得要死。正想着,突然遇见王夫人匆匆往宝玉那里去,王夫人因见她脸色不好,又问起薛藩之事,那薛宝钗向来与王夫人一气儿的,便把刚才之事说课。那王氏听罢,勃然大怒,冷笑道:“果真是翅膀硬了,把我宝玉害成这样,连蕃儿就要死了都不肯帮一把,好歹在我们家长这么大,难不成良心让狗吃了!”顿了顿,又道,“我这次定然不会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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