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依然面色苍白，不过已经有了呼吸，嫩滑的小肚皮上留下一道伤疤，就像一条拉链一样。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很幸运了。
胡国栋与刘大冲走到外面，面对着朝阳，高高的立在那块三十米之高的擎天石上。虽然两个人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洋溢着同样地感觉。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那小小的生命经过劫难之后坚强的活下来，对于他们两个年轻人是有着强烈震撼力的。
那圆溜溜地肚皮随着呼吸，微微向上一挺，落了下去，然后再挺一下，又落下去。生命的新陈代谢周而复始的运转着，尽管很单调，却欣欣向荣。正是因为这点，他们两人才多了几分感触，少了几分嘈杂和浮躁。
过了许久，刘大冲微微问道，“小胡。”
“呃？”
“明天我们就要进军天吼城了——你有什么打算？”
胡国栋先是一惊，声音微微一颤后，大笑起来，“冲子，你打算怎样，我就怎样。”
刘大冲当然知道自己是无法逃避这一场撕杀的，自从死骨消融得了大悟之身之后，这一切的杀戮似乎都成了命中注定的事情了，他想躲，可是根本躲不开。直到那次飞机失事后，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这种命运已经牵连到自己兄弟们身上了。
“这样吧，你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我们去征讨魔蝎。”刘大冲的声音有点苦涩，他顿了一下，望着一言不发的胡国栋，笑了笑，道，“孩子还小，应该让他好好的活下去才是。”
小胡冷漠一笑，从未如此庄严过。“怎么，我希望你能带着他过普通人的生活，毕竟，我现在走上一条永远也没有办法回头的路了。”
胡国栋没有说话，刘大冲尴尬的笑了笑，又道，“好了，回去吧，不要想那么多。貌似你也一直不喜欢思考什么。”说完话刘大冲转步离开，顺着石梯一直往下走，两边的茅蒿子散发着浓郁的青涩味道。胡国栋望着他的声音，嘴巴张开，却没有说话。
旭日逐渐上升，湾里妖怪们的嘈杂声也越来越显得有些凌乱了。大清早的水面上，就有不少妖怪下水——可千万别以为他们是在洗澡，而是在抓鱼。尺来许长的青鳞鱼一旦被抓起来，妖怪们立刻血嘴大张，连皮带骨的吃下去。
青鳞鱼不腥不燥，肉质细腻，是这里的特产之一。这些大大咧咧的妖怪们懒惰无比，也懒得去做成美味，直接填饱肚子得了。
刘大冲顺着水面一直望去，只见金牛湾有近千亩之宽，湾北头连着山涧，最北边才是浩淼一片的灵湖。湖水向东，路过金牛山时打了个大湾，于是形成了湾。湾水清冽无比，下面铺着一层天然的卵石。刘大冲当然知道长年有些石头从四周的山上落下来，被涧水磨得滑不溜秋，虽然说山涧水速缓慢，但终究还是把这些石头带进了湾里。
低头一看，只见一条游鱼从木头栈道下面游过去，尾巴轻微一甩，就消失在青苔绿水深处。刘大冲正欲收眼，恰好见到一条细长弯曲的金色尾巴从木桩下面伸出来，浮在水面。
“难道这条鱼……被水蛇盯上了？”
水面在搅动下立刻荡出数道涟漪，刘大冲暗道是条水蛇。正思索着，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尖头的金脸妖怪从水里钻出来，手里还提着那条活蹦乱跳的青鱼，“嘎嘎……抓到了抓到了。”
一见前面这人不是那些嬉闹的妖魔，而是魔尊所在，蛇妖立刻慌了，正要行礼，刘大冲笑着道，“不用不用，你们继续玩。”
待他走了后，那蛇妖仍在发怔。“真是奇怪，魔尊——他看上去好象有什么心思？噢，不管不管，那些家伙只知道吃生鱼，我看还是烤了吃得好。”
顺着栈道走了会，刘大冲不自觉的朝议事厅走了去。议事厅靠在南边山谷，平时作为妖怪们开会所用。
门口的两只小妖见他过来，佝偻的身子一正，站得笔挺。“你们快去把金牛叫来，就说我有急事。”
“是！”其中一个小妖立刻小跑开了。刘大冲见另外一个妖怪仍站在那，又道，“你——去把四大统领招呼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说完之后，刘大冲的眉头微微松了一下，又道，“把那个王磊一并叫来吧。”
小妖见魔尊和颜悦色，也没有什么架子，悬着的心渐渐松开，忙活去了。
昨天开会之后，刘大冲才知道了金牛湾的实力。原来湾里一共有近五百名妖怪，大多数妖行尚可，勉强抵达了赤妖期。妖怪们按照部落划分为四支，由四大统领分别管辖，负责日常操练之举。四统领又听命于金牛大王，一旦有什么战事便联合听度调遣。
刘某人心知目前自己虽然贵为魔尊，却犹如那光绪帝一样是个傀儡，金牛大王才是真正的实权派。所以在昨天的会议上，他也没有什么意见，金牛怎么说便怎么是了。总而言之，明哲保身才是正道理，至于天吼城与金牛湾之间的火拼，不到一触即发之时，他是万万不会出头的。
当年天魔建立无相魔门，下设八大分支。金牛湾便是其一，其他各脉下设分机构也差不多。按照刘大冲的意思来理解，目前自己好比是个司令，而下面的花蛇谷和金牛弯都是独立营，虽然外表上是听命于自己，心思却比那海底还要深沉。
坐到椅子上，几只手指很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暗道，“没错啊，看来要想真正的掌握他们很难从内部下手，必须采取以敌制敌的手段。实在不行的话就按照王磊所言，让他们狗咬狗得了，到时再设计灭了金牛大王和那个花蛇长老，不怕这些妖怪不服。呢，那个瑟米能量球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看来呀，现在还只能静观其变。”
想到这里，刘大冲阴笑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王磊说得没错，金牛大王要真是反悔倒也不难，到时候把天吼城和其他分支统一了，恐怕第一个会把我卖给那些正道修士。这样既能缓和修真界与妖盟之间的矛盾，又能给老牛一段时间重新调整魔门。奶奶的，不得不防。”
没过多少时间，金牛大王及各位统领也已到齐，众人商讨之事无疑是战术方针，如何让花蛇谷配合己方进攻之类。刘大冲听得倒也有几分滋味，不自觉便到了中午时间。
近末，老牛道，“蛇长老约莫傍晚才能抵达这里汇合，明日清晨出发！”
刘大冲笑了笑，道，“只是怕等我们到了天吼城，那边紧闭城墙，不敢应战该如何是好？再或者，他们以逸待劳。消耗我们的士气，同时又派兵通知魔蝎，这样一来，就怕有些乱套了。”
金牛大王用手摸了摸指上的那枚金戒，道，“这点——尊主不用担忧，我们已经配备了一套新式武器，别说那天吼城的城墙，就是天界大门，也一样可以轰开。”说完话后，老牛大手一挥，只见几个妖怪抬着一门铁炮进来，刘大冲吓了一跳，道，“这……这是从哪来的？”
“吼吼——尊主莫要见笑，这是一只小妖们前些日子无意间在无忧山中发现的——还有十多台呢。”
王磊那双梭子一般的眼睛扫了一圈，“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太平天国时期的重炮，嗨……这玩意儿，倒也是具有破坏力惊人。”
此话一出其他妖怪们也没什么反应，刘大冲却暗暗想道，“妖怪们用现代武器？啧啧，厉害，千万别升级到了用原子弹，否则一下子全部玩完，那可就没意思了。”思索着，老牛见他眉头紧皱，只以为刘大冲担心，索性走到门口亲自从木框里取出一个大号铁丸放进炮铳里，拉了拉火线，火把立刻跟上点线。
“兹……”
“大伙看，这东西虽然笨重比不上我们的法术，可……”只听一声巨响，老牛的讲解到此打断。众人只觉扑面耳朵全是沙土，两耳轰鸣，一阵钻耳的疼痛。
刘大冲整个身体朝里面飞了去，最终被石头挡住才滑下来。浓呛中传来王磊那厮喋喋不休的叫骂声，“****，炸膛了——我就说这老古董肯定不保险。”
云烟散尽，断了一只膀子的老牛仍然站在原地，一脸的黑灰。
“凡人……的东西……不可……尽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