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菩萨蛮笑盈盈地转身去沏茶了。
太子有意无意地抬头朝蝶仙那里看了一眼，却在蝶仙目光投向他时，又飞快地移向窗外的盘载。
“妹妹，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问，还请妹妹如实答之。”卫皇后忽然将小福陵递还给蝶仙，正色道。
“皇后娘娘但说无妨。”蝶仙微笑起来，该来的，终于是来了。
“妹妹圣宠正浓，如今更喜获皇子，陛下也是疼爱有加，不知妹妹希望皇子日后过上一种怎样的日子？”卫皇后话语虽委婉，可蝶仙听出了警醒。她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妹妹的心很小。”卫皇后闻言，神色缓和。蝶仙继续道：“可是，妹妹的心又很大。”卫皇后秀美一拧，目光冷了下去，太子也是蓦然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蝶仙。
蝶仙呵呵笑了起来，“妹妹的心很大很大，大到可以放弃荣华，放弃一切，只希望陪着自己的福陵，粗茶淡饭，慢慢到老。”
卫皇后神色微怔，太子亦是目光一凝，盯着蝶仙看的神情，瞬间万变，捉摸不定。
“皇后娘娘，您说，妹妹的心愿能够实现吗？”蝶仙微笑着问卫皇后，卫皇后打了个哈哈，温和地笑道：“妹妹的心愿确实很小，又确实很大，大的近乎有些奢侈，不过本宫可以承诺，有本宫在的一天，妹妹的心愿，本宫定当竭力促成！”
说着，卫皇后转头看向太子，“太子，你说呢？”
“嗯。”太子点点头，“这样的生活，曾经是本太子的奢望，不过现在，本太子可以成全夫人，尽全力成全夫人。”
卫皇后满意地笑了起来，又接过福陵，神色更加温和，甚至带着丝慈爱，她抱着小福陵晃呀晃，目光少了初来时的那份警惕和复杂，多了一丝让人放心的爱怜。
蝶仙淡淡地笑着，目光扫过太子，扫过皇后，扫过福陵，最后定格在福陵身上，“孩子，这是为娘能为你做的，让你放弃天下，你，将来会怪为娘麽？”
卫皇后刚把小福陵交给菩萨蛮，准备带太子离开，武帝来了，几人连忙下跪，迎接武帝，武帝一个飞步扶起蝶仙，没让蝶仙屈膝，“夫人需要静养，不需对朕多礼。”
“谢陛下。”蝶仙含笑起身，卫皇后没有得到武帝的旨意，和太子依然屈膝、欠身行着礼，蝶仙连忙示意武帝，武帝却似没有看见般，扶着蝶仙坐好后，接过小福陵，逗弄起小福陵来，直到蝶仙第二次示意武帝时，武帝才冷冰冰地念了声，“皇后和太子好雅兴，是来钩戈夫人这里看望小皇子的吗？”
“臣妾顺路过来看看妹妹，还有福陵，福陵生得好，难怪陛下总是说他类己，就连臣妾看着，也欢喜的紧。”卫皇后谦恭和顺，太子亦是低着头，答了声：“父皇，儿臣是来看望皇弟的。”
武帝嗯了一声，似有意似无意地说：“福陵确实类朕，朕看着就心里头高兴，太子，昨儿个，你上了道折子，劝朕减少严刑厉法的实施对吗？”
卫皇后神色一凝，太子却不慌不忙地拱手道：“回父皇的话，儿臣确实上了道折子，实因儿臣出宫时发现官员审查案子时，多半为了早点结案，而采用严刑逼供，儿臣担忧，这样下去，会造成许多冤案，让许多然屈打成招，还请父皇三思儿臣谏言。”
“放肆！还不快给你父皇跪下！”卫皇后大怒，指着太子怒喝起来，卫皇后在武帝面前一向恭谨谦顺，第一次发这样的大火，连武帝也不自觉眯了眯眼睛，却挥手道：“皇后，无需动怒，太子只是与朕商议国之大事，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朕想与钩戈夫人和福陵单独待一会。”
“是，陛下。臣妾告退。”
“儿臣告退。”
待卫皇后和太子走远，武帝忽然笑着问蝶仙，“朕跟夫人说过，无论何时，有朕在，都有朕在，夫人无需忧虑，福陵的未来，朕已经替他铺好了路。”
蝶仙讶异地看着武帝，武帝将小福陵交给菩萨蛮，菩萨蛮和颜嬷嬷立即识趣地抱着福陵退了出去。
武帝牵起蝶仙的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柔声道：“朕的江山，只会交给福陵，夫人无需忧虑有人不服，朕早已安排下去，福陵的未来，会一路顺畅。”
“皇上，可是臣妾并不想让福陵当个帝王，臣妾只希望他平安快活终老，如此，臣妾足矣。”蝶仙看着武帝的眼睛，犹豫着，终是说了出来。
“夫人，不要说话，来朕的怀里，让朕好好看看你。”武帝仿佛没有听见蝶仙刚才在说什么，拉过蝶仙，让蝶仙坐在自己身上，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蝶仙，再没言语。
蝶仙很温顺地靠着武帝，没有再说话。
后来的路，就让福陵自己选吧，就让老天安排吧，或许，有些事情，总是天意的。
蝶仙生活在与福陵的天伦之乐中，可惜好景不久，这一日，忆雪面带忧色来到钩戈殿，告诉蝶仙，献王府一家，在昨夜被匪徒血洗一空，阖府一百多人，无一人生还，财产亦被洗劫一空！
蝶仙闻言大惊，虽然自己不敢回府探望母亲，虽然自己与弟弟交流不多，可血脉亲情，不是想忘就能忘掉的。她拉着忆雪的手，急急切切地问：“姐姐，可有仔细找过，母亲呢？弟弟呢？找到他们的尸身了吗？确定他们已经遇害了吗？”
忆雪点点头，“都找到了，我已经让人将他们好生安葬，此事惊动了朝廷，皇帝正在派人追查匪徒下落，我不能在此耽搁太久，不然身份会暴露，你自己好生保重，有事我会再来找你，记住，在皇帝面前不要太过悲伤，不然，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可是欺君杀头的大罪！”
蝶仙失神落魄地点着头，不知道忆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怔怔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过去的点点滴滴，如朦胧细雨般，飘渺而下。
菩萨蛮和颜嬷嬷也听到忆雪和蝶仙的对话了，虽然对于献王府的人，他们感情不深，可对于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多少有些牵挂，如今乍闻阖府遇难，她们也是一惊，却又担心被人看出来，于是让颜嬷嬷留下来安慰蝶仙，菩萨蛮则带了个小宫女，抱着福陵去御花园散步了。
噩耗总是这样，接来而来，蝶仙还在屋子里伤心悲愤，颜嬷嬷还在一边劝着，就听见那个陪着菩萨蛮和福陵去御花园散步的小宫女，一身湿漉漉地跑了回来，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蛮姐姐和小皇子落水啦！”
蝶仙大惊失色，顾不得问缘由，箭一般冲出了钩戈殿，颜嬷嬷身子一震，二话不说，也追了出去。
御花园内，菩萨蛮一身湿透，抱着同样全身湿透，正在哇哇大哭的小福陵，颓然坐在一株牡丹花边，神情气愤不已。
“福陵！”蝶仙惊呼一声，奔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福陵，哄了一会，福陵渐渐安静下来，咂了咂嘴，似乎是饿了，蝶仙顾不得在外面，当即扒开衣襟，给小福陵喂起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