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走后,耶律奚底便端着一碗饭放在她身边的平石上,她低眉道谢,却不吃。他重新拿起,放入她手中道,“再不念自己,也要顾及孩子……他还在家里等着你……”她抬眸,泪倾泻而下,烁儿?是啊,无论她如何恨他,她都不能抛下他们的孩子?
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搁置在她心中,她低眸,四郎送她的白玉扳指!
耶律奚底沉声道,“在夷离毕院寻到的,本想存着留个念想,此刻想来,应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我想,你比我更需要它!”
不自禁的握紧手中的冰冷,滚烫的泪滴在手心,她以为她可以护他此生平安,到头来,却是他用命挽救了她的过错。耶律奚底见她伤心落泪,忙道,“是晓京叫我还给你,早知令你如此伤心,便不听那丫头的了?”
千雪眨着泪眸道,“谢谢。”
北院王府,千雪站在树下,杏花飘落了满地,亦沾满了她的头发。耶律斜轸从门外进来,便听见耶律忠在房内的哭声。他几步跨来,牵起她的手臂,质问,“孩子在哭?”
她撩眉,淡淡道,“乳娘不是在吗?”他盯着她冷峻无情的眼神半响,放开她,自顾回屋哄耶律忠。隔着一道窗,他看着她,她事不关己。院中,杏花飞舞,他与她就这样静默的对峙着……
耶律休哥牵着耶律忠指着对面的千雪,轻声道,“烁儿,去找娘亲?”耶律忠叽里呱啦的跑到千雪面前,扬起小脸,扯着她白色裙角叫,“娘……”千雪低眉瞧了他一眼,不理不睬,面无表情依旧静默地站着杏树下。一股突来的力量扯住她的手臂,耶律斜轸死死的盯着她一直未换的白色素衣厉喝道,“把这身衣服给本王换掉!”
她看向他道,“王爷在命令奴婢吗?”“是!”他横声道。她淡淡的转身,作揖道,“奴婢遵命!”他盯着她冷声道,“一个杨四郎,竟让你如此恨我?”她落眉,不语。耶律忠莫名的看着他们。耶律休哥忙抱起他,放回屋内。
却听屋外清脆的响声,忙回身瞧去,千雪蹲在地上,一粒一粒,默默留着泪拾起被他摔出的白玉扳指。耶律休哥凝眉,因千雪正握紧手中的残片,一滴血从她指缝间滴答一声,他忙抓起地上的手道,“这是如何说的?”旋即,用丝帕为她包裹住掌心,耶律斜轸脸色极其难看,咬牙道,“你究竟要闹到何时?”
千雪闭了闭眼,甩开耶律休哥的手,起身道,“恐怕王爷还不知许多事吧?”他不解。耶律休哥急喊道,“千雪!”
她淡淡瞟了他一眼,黑眸对向耶律斜轸道,“十年前,我莫名的被带到你们的时空,本以为迷茫无亲无故的自己只是个匆匆过客。不曾想,命运把我带到了杨家,在那里,我感受到了父子之情,兄弟之爱,当然更多的是家庭的温暖。就在汴梁,就在我努力不相信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向我表明了心迹,我们在梅花树下吟诗赋曲,在悬崖顶上相约终身,在月圆之夜互相亲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住口!”耶律斜轸握紧双拳喝道,耶律休哥见他恨意的目光,忙扯住千雪的身子冷声道,“胡语什么?”她轻哼道,“你也不相信我对吗?我曾告诉过王爷的,王爷不记得了吗?”耶律休哥凝眉,实不愿相信她所说的话。什么未来?什么异世?他只当她酒后醉语。
“公元960年,太祖皇帝赵匡胤开国,建宋,定都开封。公元976年,其弟赵匡义夺位,史称宋太宗。公元997年,赵恒继位。也就是现在宋国的寿王。赵恒死后,便是仁宗赵祯,英宗赵曙,神宗赵顼,哲宗赵煦,徽宗赵佶,直到钦宗赵桓,北宋灭亡。”千雪一一念道。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轸莫名盯着她,不语亦不敢相信。
千雪续道,“倘若记忆没有错,耶律隆绪之后,也就是公元1031年将继位契丹大统的便是耶律宗真。而辽终被蒙古所灭……”
“千雪!”耶律休哥忙堵住她的嘴,凝眉道,“适可而止吧。”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淡然一笑道,“这都是几十年以后的事,王爷定不会相信,可千雪却全都知道。因为我本该活在公元2012年,不是你们这个朝代,不是……”
耶律斜轸一面摇头,一面冷眸瞪着她。见她双眸含泪,实不明白她要怎样,只觉眼前这抹身影离他很远,好似即刻消失般,令他心中阵痛不安。几步跨来,他猛地抱住她,紧紧的拥在怀中,闭眼沉声在她耳边道,“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信。你恨我也好,不理孩子也罢,休想离开,我绝不准!”
一颗泪珠滴在他的肩膀,千雪无声的流泪,心中空落,隐隐感觉道一种害怕,一种莫名的害怕。却不知是什么!
这日,李元泰一边为千雪把脉,一边眉头锁紧。千雪淡漠一笑道,“听闻李大人辞了官,为何,做得不开心吗?”李元泰道,“连王爷都想解脱了,何况是我这个门客。无官一身轻,这是在下多年的心愿。”她明了道,“那先生往后要去哪里?”他抬眸,收了医盒道,“夫人的病眼下是当紧,我自当会守着夫人。”千雪感激道,“拖累先生了。”他垂头不语。她不解道,“可是我的病让你为难了?”他摇头道,“夫人身子日益沉重,心脉跳动越发极其不稳。恐这心疾日后要多发,这些夫人应能感觉地到。”
她淡然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它痛便叫它痛便是了。”李元泰蹙眉道,“还有一事,请夫人定夺?”她皱眉道,“我知我活不了多久的。命该如此,随它吧。”
李元泰撩眉摇头难道,“夫人怀了身孕,是要留还是要……”千雪瞠目,不敢置信,他们不是说,她怀孕的机率极小……想着,她嘴角微微扯开,拉住李元泰的手确信,“你是说我怀孕了对吧?”
他盯着她认真点头,见她喜悦,复道,“夫人要三思,这孩子留不得啊。”“为何?”她凝眉。他道,“夫人若听在下医嘱,在下可保夫人五年无忧。夫人若不听,便是三年。但夫人若留这孩子,恐在下耗尽全力也只能保夫人生下这孩子。”
“他可好?”她明了,只想知道这孩子是否能平安生下。他点头。她兴道,双膝跪在他面前,李元泰忙扶起她道,“夫人有话便说就是了。莫折杀在下!”
她起身道,“只要你保住这孩子,你叫我作甚么都可?”李元泰低眉,点头道,“在下必尽力!”
她感激一笑道,“王爷那里,还请先生为我保留?”
李元泰抬眸,看进她眼中,犹豫片刻道,“在下明白了!”
李元泰刚出门,迎头便碰到了耶律斜轸,正欲上前作揖开口,却见他阔步,脸色阴暗,忙机灵的退了一步。侍香急着从耶律斜轸身边跑过,站在门口喊道,“夫人,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