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二人觉得再无话可说。幽幽的火苗黯淡了下去，就如同他们的心。半晌，林冰吟勉强一笑：“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对吗？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用真面目面对过我们？”
“我还有脸去见她吗？旨意已下，她却不肯放弃，宁愿冒着抗旨的罪名，也要和我远走天涯。可是，懦弱的我却不敢踏出这一步。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是那样的凄美和哀绝，让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却。这一生，终究，是我负了她。我想，如果不是为了你，她绝不会愿意见到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让她生厌呢？”
智谷语音凄凉，也许他的一生都在为当初的决定后悔不已吧。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又能逃得了多远？即便可以躲过那天罗地网，躲得过内心的挣扎纠葛吗？跳出了十丈软红，远离了锦衣玉食，仅凭着一双惯会吟风弄月的手，他又可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生活？更何况，女人的一生，可以为自己的所爱不顾一切，而男人，却又有几人肯放弃自己心中的梦想和抱负，只为了女人的柔肠百转间不再蹙眉，不再心碎？起码，智谷他做不到。或许，智谷的确不是娘的良人，因为他给不了娘所要的。而一个大家闺秀，肯抛弃富贵荣华，肯抛弃锦绣前程，肯抛弃父母家人，这份执着，这份深情，不论智谷愿意与否，都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血液之中，成为一生无法解脱的枷锁。
“那一夜，你也在场，对吗？”林冰吟忽然问道。
智谷静了静，低声道：“是。”
呵！真相，原来竟是这样。林冰吟不敢想象，那夜，在华丽巍峨的大殿上，烛影摇红觥筹交错间，淡绿的水袖扬起的是怎样的哀伤，一舞倾城，为的不是高居于上位的明黄身影，不是所谓的扬国威，震蛮夷，而是为了那个拒绝了自己的负心人。你可以不再爱我，但，你永远也忘不了，那绝世的舞姿，永远也忘不了，在你的面前，我走进另一个男人的生命，走进那个执掌你生死命运的人的生命。既然，我放弃了骄傲亦换不得你的回首，那么，就让我在你的面前再次骄傲地昂起头，让你在我的面前卑微地低下头颅，哪怕这骄傲脆弱得不堪一击，哪怕这骄傲和着我的血，我的泪，我的心碎。
一瞬间，林冰吟又恍然想起那个气度高华的女子那曾经温婉的笑容。幸好，还有个人曾经全心全意地爱过他，幸好，那个人，是自己深爱的父亲。二人携手相对的那些静好岁月呵，任是时间无情，命运拨弄，也终究曾经美丽地绽放过。这样，也罢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难道，除了娘，没有人知道你会易容？”
智谷的嘴角泛起一丝无奈而苦涩的笑意，笑容深深，竟似要刻进骨中：“不过是雕虫小技，游戏之作而已，又怎能登得上大雅之堂？智谷啊智谷，通晓经史子集，诸子百家已经足够，为什么你还要逞能，去学什么佛学道教，易卜星象，各样杂学？到头来，却把这一生，都消蚀在这些小技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