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酱听说过名叫红叶狩的妖怪么?”学长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转身替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了我的对面。
摇头。
我又不是妖怪大全百科全书,就算小时候可能看到过类似的记载,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
我只记得,我们家每年秋天的时候都会特意去赏红叶,爷爷曾经说过,这个活动的名字叫做“红叶狩”。
问到为什么要叫做红叶狩的时候,爷爷却一直没有说,只是让我自己去看书。
那时候我已经对妖怪的事情彻底失去了兴趣,到了山下便被红叶吸引了视线,流连忘返,回去之后也自然地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现在学长突然问起来,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学长笑笑,再转话题。
“那你听说过第六天魔王么?”
“当然。”
就算我的历史再怎么糟糕,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的名声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历史考试里的分数占得还挺高,所以我印象还颇深。
“第六天魔王可不是织田信长专有的称呼哦。”学长对我摇摇头,“我说的第六天魔王,是摩利支天之中所产生的魔,欲界神祗之首,只要出现便会天下大乱……确切地说,织田信长也仅仅只是第六天魔王在人世的一个化身而已。”
“那红叶狩?”我问学长,“你不要告诉我,红叶狩就是第六天魔王。”
“虽然很想如你所愿,可是就是这样没错。”学长心情越来越好,整个人笑眯眯的样子,“红叶狩也仅仅是个称呼而已,事实上,红叶狩就是第六天魔王在人间的最初的化身,也就是说,其实最初我是以女子的样貌现世的。”
女……女子……
我看着眼前穿着大开领的和服,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现在的学长和女子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
“别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身为妖怪,事实上大部分的人对于性别是不那么在乎的,我们可以是男子,也可以是女子,因为无论如何我们的本体都是没有固定性别的,当初在第六天照料我的人是女子,所以我就顺便化生成了女子的摸样而已。”学长摊了摊手,“最后发现女子之躯要做大事实在是不方便,才定下了现在的性别。”
我脑袋里不可抑制地开始想象不知火和酒吞童子,还有学长,女装的样子。
酒吞童子风华绝代,就算女装也绝对没有什么违和感。
学长的话,现在的样子也有些男女莫辩的阴柔美,勉强也算是过关。
可是不知火……
这个世界上想象自己男朋友穿女装的样子的女生一定不少,可是这个世界上男朋友曾经真的当过女人的女孩子,除了百合少女们之外,我怀疑大概也就我一个。
这感觉太微妙了。
“还听不听?”看我发呆,学长只是在对面敲了敲桌子。
“听,继续。”我点头。
“最初我曾经化名红叶,做了源经基的小妾,只不过那个时候我的能力还没有现在这么强,不能控制自己的妖气,于是我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前先引来了一群妖怪,瘴气让正妻患病也就算了,按照当时那老家伙的情况,正妻病死的话扶正也有可能,可惜还引来了鬼影,于是我就被流放了。”
“然后呢?”我迫不及待。
“你还真的当做听故事了?别忘了你明天就要死。”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挥挥手,“何况明天才要死。”
对他知道的越多,对于逃跑也就多一分把握,当然得多听一些。
“啧……你这个小丫头真不错,要是不是贺茂家的孩子的话,我倒真的不想对你下手。”学长隔着桌子拍了拍我的脑袋,总算还是继续了他的故事。
红叶被源经基流放至了户隐,却并不甘心。
身为第六天魔王在世间的化身,红叶事实上的目的不可能只是做源经基的小妾,虽然作为清和源氏成为武家名门的最大功臣,可第六天魔王的野心并不止于此,所以被流放至户隐之后,反而给了红叶机会。
被源经基击垮的平将门的残党当时也在户隐,并且隐隐有了集结之势,而红叶则看准时势,改换姓名,纠结起了平将门的残党,使其彻底成为了一股力量。
故事说到这里,我却突然觉得有些耳熟。
“等等……”我举手暂停了学长的话头,“后面是不是红叶小姐被平惟茂大人打败,最后转世成为织田信长……?”
学长微笑着点点头,“你终于还是想起来了,说明记忆真的不差。”
我就说这个故事无论如何都觉得耳熟的样子。
一样也是曾经在青行灯的游戏里,我们大家都说了鬼故事,只有桥姬一个人说了一个户隐鬼女的故事,当时我们还嘲笑桥姬的故事不够恐怖。
原来那个时候我就听过这个故事。
原来那个时候那个故事的主角就已经在我们的身边了。
既然是户隐鬼女,那么要解决他的方法已经呼之欲出了。
当时桥姬说过,平惟茂大人手持降魔利剑,所以就算红叶小姐用了第六天魔王的力量进行抵抗,最后还是被打回轮回蛰伏,等待下次的现世机会。
我看着面前那个人。
我不求彻底消灭他的机会,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只求如同维茂大人一样,让第六天魔王在轮回里再待百年,百年之后自然有新的人去烦恼如何制止他的事情,不过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第六天魔王身为欲界天的神祗,没有被消灭的可能,能让他蛰伏便已经是人类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只要拿到传说中的降魔剑。
无论是神话传说中的三神器,还是酒吞童子手里的斩鬼刀童子切安纲都可以。
不知火手里的那把魔刀不知火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用的,用魔刀来对付魔王,不仅伤不了他,甚至还会让他的力量激增。
可现在麻烦的是,三神器下落不明不说,酒吞童子还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挠破头都一点办法也没有的状况。
我走神的期间,学长并没有停下他的话。
“明天是一百年一次的月食,也是妖魔力量最高的时候,如果在这种时候,我可以吸收了你天生血脉里带来的灵力的话,我就一定有足够的力量,不被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束缚,再次让这个天下天翻地覆。”
学长说。
“我的灵力很低。”我提醒他,“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是我,而且为了这件事情,你还在我身边特意潜伏了那么久。”
“不,你弱小是因为你从来都不明白你身体里到底有多么巨大的潜力。”学长的表情有些扭曲,“你留着安倍和贺茂的血,当世安倍家再也没有比你更加浓厚的天狐的血脉,甚至之前的那么多年里都没有,这是血脉的返祖,也是我的机会,上天让我在这个时代重新降世,让我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遇到了血脉返祖的你,上天都已经看不下去人类的现状,所以才会让我荡平这个世界!”
我扶额,学长现在的状态好眼熟,很像之前看过的某个深夜档动画里中二地叫嚷着要清洗世界做新世界的神的男主。
这种人,就算平时再怎么正常,骨子里都一样固执得不听任何人的劝说。
我还没圣母到就算对方是敌人并且要杀我我也一心想着救他的地步,所以我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他的话。
“……所以我才会向你身边送妖怪呀,因为你太不明白自己的能力的缘故,如果灵力不经过开发的话,就算是我,就算是月食之日,也没办法消化你身体里那么巨大的能量呢。”学长伸手抚摸我的脸,“你有没有发现,见过我之后,遇到危险的几率大了很多?那是我在逼你熟悉你自己的灵力呢。”
我扭过头躲开他的手,他却毫不在意。
“现在你的灵力,虽然只是开发了一小半都不到,对我来说却足够了,用这一小半,我可以彻底打开你剩下的能力,而我只需要在月食的那一刻将你吃掉。”
对他的话已经失去了兴趣,我现在只想他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次谈话。
一直挂在胸前的勾玉上那微微发烫的热度告诉我,不知火应该已经就在这左近了。
快些结束这段谈话,我或许可以见到不知火。
大概是发现我有些心不在焉,学长渐渐地也没了说话的心情。
“好好休息,希望明天看到你的时候你并不会睡眠不足,就算你要死了我也想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死在我面前。”学长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离开。
我立刻扑进房间的最里面,把床帐拉开防止视野受阻发现不了偷听的人之后埋进被子里。
不知道如何和不知火联系,只是努力地将身体里所有能调动的灵力都集中在手里的勾玉上,希望能让不知火更快找到我所在的确切位置。
虽然不知道这个勾玉的具体原理是什么,不过总算它不负我所望,不出一会儿,活生生的不知火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蓝色和服,忍了许久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不顾这里是敌人的地盘,不顾这里随时可能发生战斗,我直直的向着许久不见的不知火扑去。
“乖,没事了。”不知火顺着我的头发,然后把头埋进我颈窝里。
——没事了。
只要他在了,无论什么情况都会没事。
无论经过了多少事情,我都如此相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