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琼很生气,非常生气。
碧香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酒楼危机解除了老板娘却自个儿坐到凳子上生气去了,她扯扯正在干活的得江问:“你说,咱老板娘那次落水发烧,不会是把脑子烧坏了吧?”
得江这个本分人也感觉到了吴琼的奇怪,说:“好像换了个人似地。”
这其实也不能怪吴琼演技差,她在大院里当了十六年的小姐,这生意人的灵活头脑和随机应变,她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原来那个老板娘的。至于现在为什么生气,吴琼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就好像参加比赛,自己努力了半天好不容易见着点成果,主办方忽然下了通知说取消比赛了,你说谁心里不窝火。
窝火归窝火,吴琼心里可跟明镜似地算计着呢。她认为王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撤掉预定,这么好的打压自己十里香的机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或者他们知道自己已经筹到钱了?显然,她去当铺的那段时间正好是各家派人过来的时间,根本就对不上,所以,定然是谁在背后帮了十里香一把。
那么究竟是欠了谁的人情呢?吴琼纠结了一把后就不想了,她认为自己不是断案子的料,也没有谁会追着求着去还人情债的,用吴琼的想法来说,他不出现更好。
可是债主显然没有这个思想觉悟。
苏幕遮回到十里香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喜庆?到也说不上,压抑倒是有一点。如此看来,吴琼的气场还是相当厉害的。
苏幕遮不知道事情解决了没有,进门后只有竹叶青在大厅,这姑娘抬眼见到他后立即火了,把手里的抹布扔到他身上后说:“这几天你死到哪里去了,以为新来的就可以偷懒啊?以为自己的脸长得好看就能不干活?”
所以,面对如此暴躁的竹叶青,苏幕遮硬是没有把疑惑问出口。
直到干活的时候看到吴琼从里面出来,他连忙扔了抹布迎上去问:“各家的预定可是已经撤了?”
吴琼被忽然出现在身前的苏幕遮吓了一跳,她拍拍胸脯,这一转眼的瞬间立即就明白是这个小将军帮了自己店里的大忙,所以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将军顺眼。
她把苏幕遮拉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后才问:“你怎么说通的王家?”能让王家听他的话,说明他还有不小的剩余价值,傍上这个人物,就代表着以后少有人敢惹十里香的麻烦。
对上吴琼亮晶晶的双眼,让苏幕遮的小心肝颤了又颤,他连忙别开眼,这才略有些尴尬地回答:“王家的那个三少爷,原来是我的副将。”
所以吴琼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看苏幕遮的目光简直就是看一堆金银珠宝,很是诚恳地向他行了个标准闺秀礼:“妾在这里谢谢苏将军了。”
苏幕遮被吴琼这一出吓了一跳,他连忙托起吴琼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这一吓自然也就没有考究这粗俗的老板娘是如何会行这种礼的。
然后吴琼问:“将军以后可是有什么打算,无论如何,我吴琼都会尽量帮忙的。”她在心里盘算着说,“以后将军宴请各大宾客,我十里香定然包办,将军看这样可好?”他的朋友肯定都是大官,这样就便于吴琼帮助十里香找各种贵人。
没成想,这免费的宴席居然还有人推辞,苏幕遮的话无情打击了视金如命的吴老板娘:“不必了,我不是这种贪图便宜的小人。”
吴琼眼皮跳了跳,努力保持自己的好脾气:“那么将军想要什么呢?”
苏幕遮沉默了。于是这屋里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吴琼再次做出了随便你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结果苏幕遮只是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想留在十里香。”
吴琼惊掉了下巴:“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在十里香做伙计。”话一开口,苏幕遮就有了底气,很是自信的反问,“难道你认为我还配不上你十里香吗?”
若是原来的老板娘,估计是不敢在酒楼里留这样一位祖宗的,可是吴琼不一样,她爹是高官,从小能入她眼的贵人们除了皇室那些,也只有宰相、苏大将军这种在朝堂中分量很重的。所以对于使唤苏幕遮苏小将军干活,吴琼也做得得心应手。
当晚,她就把楼里的伙计全都叫到了大堂,向大家介绍酒楼的新成员:“这是苏小幕,大家可以随意唤他小苏或者小幕,他今年——”吴琼顿了顿,转头问苏幕遮,“你多大了?”
苏幕遮说:“二十三。”
“嗯,二十三,尚未婚配。”其实吴琼加最后这一句的意思是,各位姑娘们一定要努力,说不定入了苏小将军的眼后还能混个将军夫人当当。
可是大家明显不能感受到吴琼的好意,碧香很暧昧地说:“老板娘,不用强调最后那句的,我们都明白您的意思。”
“嗯,明白就好。”吴琼点头,于是苏幕遮小将军从此就被贴上了“老板娘所属,生人勿近”的标签。
十一月二十八日是个好日子,这一天十里香来了位做过将军的杂役。
当然,吴琼是不敢真的让苏幕遮在大厅里抛头露面的,一是怕有熟人看到他,让他面子上过不去,二是怕他那副容貌引来一些小姑娘的追捧,平地给十里香添麻烦。
苏幕遮就在后院做些劈柴挑水的体力活,别看这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但是做起这些来还有木有样的,见吴琼惊讶,苏幕遮很得意地说:“这些活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想当年在战场上深入敌军做卧底,什么苦活贱活都做过的。”
听此,吴琼立即就给他增加了搬运粮食以及喂马喂牛这些活。
苏幕遮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多嘴了。
……
再说十里香,因为已经将近年关,各家纷纷开始准备年货,这一年虽然遇到了不少麻烦事,但总的来说都化险为夷,所以这一年还是值得好好庆祝一番的。
吴琼吩咐竹叶青和齐云其置办年货,用多少银子从流香那里拿就行。
她在店里招呼着这个吩咐着那个,总算是过了一把老板娘的瘾。
让吴琼高兴的还有,虽然最后这两个月账上亏的厉害,但是算下来这整年的收入还是相当不错的,等各家结了账,十里香就能顺顺当当的发展了。
只是吴琼把这些想得太简单,流失的人气怎么才能补回来,她一直没有往这方面考虑。直到蔷薇端着一杯酒过来寻她,让她试试见年的新酒。
吴琼哪里喝过这种真正的酒,酒一入手就犯了难,不喝也不是,喝了吧,也唱不出好坏,只能装模作样地先问了问:“这酒你尝过没有?”
“尝过。”蔷薇说,“此酒窖香浓郁,口味丰满,入口绵甜干净,纯正,我尝着比之原来酿造的九酿春酒(1)口味要好。”
吴琼听此便凑到杯子处闻了闻,奇怪的是不懂酒的她也闻出了绵纯的酒香,甚至还能分辨出这属上层酒香。应该是残留在这具身体的记忆,吴琼想了想,立即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不想还是让酒给烧到了,看来这残余的记忆并没有多少。
蔷薇等着吴琼试了酒,又停了一会儿才问:“口感如何,可能用此酒参加今年的赛酒大会?”
吴琼蹙眉:“赛酒大会?”
这赛酒大会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凑着过年,大家饮酒欢歌倒也热闹的很,每年评出来的酒王都会得到人们的热烈追捧,甚至会造成滴酒比金的景象,所以赛酒大会受到所有酿酒人的重视。
吴琼不知晓这个,但还是装模作样的说:“我尝着可以,还有什么酿造的新品?等晚上的时候都拿出来让所有人都品品,在酒楼做了这么久想来都有自己的口味,我们自己也来个评选,选出最好的参加赛酒大会。”
蔷薇自然说好,虽然她不明白,从前的老板娘从来都不让店里的伙计沾酒说什么喝酒误事,今天一反常态又是为了什么。
蔷薇走后,吴琼便匆匆到后院寻找苏幕遮去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吴琼其实只认识苏幕遮这一个人,所以对他才会莫名的信任。她把苏幕遮拉到一个角落里,手里还端着刚刚那杯没有喝完的酒。苏幕遮虽然不明白这位老板娘又怎么心血来潮,还是好脾气地问她有什么事。
吴琼把酒递到了苏幕遮手中:“我知道你们打仗的没有不喝酒的,对于酒也相当喜爱,你尝尝这个酒的味道如何。”
苏小将军其实是个爱酒的人,当初留在十里香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到了吴琼的酒经,若是能酿造出口味虽烈却不足以醉人的酒,那么将士们在苦寒之地也能喝酒取暖不至于担心误事。
随着吴琼的走近,他就闻到了那股若隐若现的酒香,因此当吴琼让他试酒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就喝了下去,也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这酒杯上还沾着淡淡的口红印子。
吴琼也是等苏幕遮喝酒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杯子是自己用过的!
注释(1):古井贡酒有着悠久的历史。南北朝时,在亳州的减店集,人们发现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洌甜美,人们用此井水酿酒、泡茶,回味无穷。相传,有个将军因作战失利,临死前将所用的兵器投入井里。谁知此后井水比先前更清淳透明,爽口润喉,所酿之酒,十里飘香,古井名声大噪,人们称之为“天下名井”。据史书记载,古井贡酒的前身是“九酝春酒”,为曹操令手下人酿造。后曹操将“九酝春酒”及酿酒方法“九酝酒法”献给汉献帝刘协,献帝大加赞赏,就把它作为宫廷用酒。从此,亳州一带酿酒作坊如雨后春笋发展起来。到了宋代,减店集已成了有名的产酒地,当地百姓至今还有“涡水鳜鱼苏水鲤,胡芹减酒宴贵宾”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