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琼想知道江湖把自己留下来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能等来这个男人,正当她决定离开这里立即回国的时候,江湖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让吴琼不敢去料想结局的消息。
齐闵决定于四月十五日处死展嫣然,也就是明天。
江湖装作和佳佳聊天,故意将这件事透露给了吴琼,话毕像是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似地,略有些惶恐的看向吴琼,甚至还装作有些口不择言的说:“你放心,苏将军不会去救……”他一顿,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吴琼看着他装模作样的表现,忽然就觉得很恶心,原来虽然不喜欢这个男人,可也没有这样厌恶过。大概是因为吴琼本就是个直爽的人,最看不惯那些说话弯弯绕绕的人物。
她垂下了睫毛,想了想,抬头道:“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看着对面坐得端正的江湖,莞尔一笑,“江郎中,苏幕遮即便是真的跑到卢国来,恐怕也是来救我的吧?”
“你不知道吗?居然……”江湖本不是那做长舌妇的人,只不过这次任务需要,只能装模作样的故作深沉,“看来,你还不知道苏将军和我国的展将军曾经有一段,有过一段比较深刻的过去。”
吴琼仍旧不说话。
“你不想知道吗?”
他的口吻就想在诱哄:“不想知道你的心上人的过去?”
他的目光太过于笃定,让吴琼心里太不舒服,索性转了头说:“我会等他自己告诉我,江湖,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湖叹气,他笑了笑:“我是以公谋私,想告诉你一件主上不让外传的事情。”他站起来,站到吴琼面前,“你想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去劫法场吗?吴琼,我明天会埋伏上万人在法场周围,只要他一出现,就会万箭穿心。”
吴琼的睫毛颤了颤,她抬眼,目光落在面前男人的喉结上:“你这样笃定,他会去劫法场。”
江湖道:“是的。”
说完,他便离开了,随后佳佳也跟着离开。
事情从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个老朋友在帮她看清一个男人的真面目,可江湖的心思哪里又是这么简单的。
他相信吴琼听了这些话后会去找苏幕遮,会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再加上他自己找人探听出来消息,综合着虚虚假假,其实是在迷惑苏幕遮的判断,从以往打仗的战术来看,苏幕遮在战场上是个相当严密的人,只有这样虚实难断,才能保证苏幕遮主动去法场救人。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吴琼会联系不上苏幕遮。
他也没有算到苏幕遮对于展嫣然的感情复杂,会不顾自身的安危来救这个姑娘。
不过好歹结局在自己的预料之内,上天倒是相当厚待这个男人,
四月十五日,阴天。
江湖早晨起床,推开门就看到立在院子里的吴琼,吴琼背对着这边,听到声音回头来看,露出一个笑脸后说:“我想跟你去法场看看。”
她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挤出来的笑容也很勉强。江湖考虑了一下,道:“那吃了饭再去吧。”
吴琼点头。只不过她几乎没有吃一点东西,面前的碗里的粥大半碗都没有动。
江湖敲敲她的碗说:“快吃点吧,小心晕在法场上。”
吴琼埋头喝粥。
“我会陪在你身边,吴琼,你能保证自己老老实实的不乱跑吗?”
吴琼稍稍抬头,眨眨眼。
“你若是不能答应,我便不会带着你去。”
“我不会乱跑,你说,你说苏幕遮会去,我想见见他,想自己弄明白一些事情。”
江湖放下了筷子,出去吩咐人准备马车。
这个时候的江湖心里还是没有底的,他猜不到苏幕遮下一步的动作,如果让吴琼当人质威胁苏幕遮,那么某些棘手的事情也能手到擒来。
坐在马车里的吴琼有些心神不宁,忽然马车猛地一停,她惯性使然往前冲去,江湖连忙拉住了她。
她眨了眨眼:“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刚刚问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
“杀叛徒!杀叛徒!”
吴琼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只见路上的行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去看哪个万恶的罪人斩首。
当初展家为卢国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这些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吴琼心寒的同时再也不觉得卢国的百姓人情味十足了。
赶到法场,江湖首先从马车上下来,转身递过去了手要扶着吴琼下来,吴琼好像没有看到般,无视了江湖,自己跳了下来。
左右扫视了一番,发现人满为患,是个逃跑或者救人的好时候。
吴琼问:“你难道不怕这些无辜的百姓受到伤害吗?”
江湖一笑:“刚刚在路上,你不是还在说这些百姓都是愚民么。既然是愚民,那死了又有何妨。”
吴琼不再言语。她其实不知道,能靠近法场的真正百姓并没有多少,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由江湖埋下的兵假扮的,所以江湖才能放心的将吴琼放在身边,不怕她私自离开。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囚车缓缓而来,吴琼透过人群向那囚车上的人望过去,的的确确是当日那个心高气傲的姑娘。
那个心高气傲的姑娘,此时低着头,一身的狼狈。身上的菜叶子头上的烂鸡蛋,无不显示着她刚刚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她被押上了刑场,没有跪下,于是有个男人在她的膝盖处狠狠的踢了一脚,她还是没有跪下。
她是战场上的英雄,也是刑场上顶天立地的女子,她虽然狼狈,可目光里凝结的傲气一点都不比今日施刑之人少。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男人一身白色的长袍,漠北凌厉的风刮起他的衣角,他温尔的微笑看上去像是南方的翩翩佳公子。
他每一步都走得轻快,可是每一步都让展嫣然的脸色难看一分,直到他走到展姑娘的身边,只不过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她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即便是脊背挺得笔直,可吴琼还是发现了她的颤抖。
她害怕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谁?吴琼皱眉。
身边的江湖很快就为吴琼解答了疑惑:“他是展嫣然的丈夫,当今最年轻的丞相,被称为天才少年。”
“你不用用这般眼神看我,我的那些小心思在他的面前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你以为卢国的丞相是这般容易当的吗?”江湖说完后继续看法场,不再理会吴琼。
吴琼看看身边男人的侧脸,转头继续看刑场上的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在帮展嫣然将凌乱的头发抚平,将一丝青丝拢到她的而后,然后俯着身子在展嫣然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让在战场上都临危不乱的展嫣然蓦地失了态,冲着男人便吼:“你这个疯子!”
男人直起腰,从吴琼这个方向能看到他浅浅的笑意,然后转身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吴琼的错觉,他在离开的时候好像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吴琼再想仔细分辨的时候,这个男人已经上了一边的一辆马车,车帘子遮住了他的身影。
江湖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个人总是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吴琼皱皱眉。
江湖但笑不语,显然是明白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他不想说,任凭吴琼怎么套话也都不可能套得出来的。
吴琼便将这一点疑惑抛到脑后,她现在首先要想的是苏幕遮。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苏幕遮过来,行刑的时间马上就到了,吴琼眼睁睁的看着坐在最上端的齐闵扔下了一张令牌,行刑的人将展嫣然压在了铡刀下,银亮的的铡刀明晃晃的,让吴琼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在恍惚的这一瞬,铡刀下面的人不见了。
天地间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苏幕遮,他的身形快得就像闪电,就在人们眨眼间,他已经救走了展嫣然,纵身一跃,落在高高的屋檐上。
他单手搂着展嫣然,傲视着下面的人群:“我还以为卢国都是什么忠贞之士,原来也不过是滥杀忠良之士的小人。”
凡是英雄都喜欢说一些显示自己身份的话,只不过苏幕遮此时说这些显示有点不合时宜,你说你一个敌国的将军,这会儿站在这里说这些大话这不是明摆着和展姑娘有一腿么。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些装作平民百姓的人纷纷拉起了自己的弓箭,高高的对准了苏幕遮,吴琼惊呼一声,忽然就被江湖拉住了要冲出去的身子,她刚要使劲摆脱他,脖子上一紧,便被人掐住了命脉。
江湖穿过层层人群,走到了刑场之上。
吴琼秉着呼吸,越来越清晰的苏幕遮的面容让她忽然不知所措。
江湖高声说:“现在,你只要救走了展嫣然,我便杀了她。”
苏幕遮身形动了动,又顿住。
吴琼侧脸轻声问江湖:“你是想要苏幕遮的命?”
江湖用力,没等来回答的吴琼被掐的神思都恍惚了。双手抓着江湖的手,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掰不开。他是真的要杀了她。
苏幕遮还是没有动。
展嫣然说:“你放我下去吧,带走你的姑娘,她本不该牵扯到这里来的。”
高高的屋檐上,风将她的话撕碎,可是近在咫尺的苏幕遮还是听到了,如果,如果她没有说这些话的话,苏幕遮有千万个理由用她换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如今她说了出来,苏幕遮就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那些对不起展嫣然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