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执子之手
高盛的妈妈顺利的出院时也是苏默涵正式离开的日子，十月底的江南秋风飒飒，天空近似透明一般澄澈明亮。偶尔有落叶在空中飞舞盘旋，安静的落在脚下。苏默涵提着行李箱沿着街道慢慢走，忽然不想太快的离开，想把沿街的风景烙印在心里。
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熟悉的车停在前面。车门打开，邱昱辰似笑非笑的面孔上有着戏谑的味道。“瞧我看到了什么？”
苏默涵放下箱子，笑容明媚得好似秋日晴空。“像你看到的这样，我要离开这里。”
邱昱辰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挑起半边眉毛，淡笑着问：“要去哪？”
“去一个能找到自己的地方。”她微笑，目光清亮，“邱昱辰，你敢跟我打一次赌吗？”
“赌什么？”他露出好玩并期待的微笑。
苏默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刚刚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赌你会在我去车站前出现，结果我赢了。现在，就要看你了。”
他接过她的纸，看了眼上面的地址，笑容加深。
“就是这里，我会在这里重新开始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不过……”她微微一笑，笑容狡黠而明亮，“我也会在那里知道，有一个人，他是不是在我心里。”
“我很期待。”邱昱辰与她击掌，“更期待一个不同的苏默涵。”
“那我们一起加油吧。”苏默涵微笑点头。
邱昱辰长臂一伸，将她轻巧的带入自己的怀里，出其不意的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我一定会让你用另一个身份回来。”
“我一定会让你用另一个身份回来。”当初某个人说这话的时候虽说不是信誓旦旦，却也是斩钉截铁，结果，她来到这里七个多月，他却人间蒸发了似的看不到人影。
是的，她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七个多月了。
时光流逝的不知不觉，有些事有些人再重新回忆已经恍如隔世。只有一个人，在她的心里却因为时间的逝去而逐渐扎根，开出最绚丽的花朵。
原来有些人是不会随同时间而风化消失。
有些心动也是不知不觉中萌动的。
犹记得第一次见面，黑暗里他清寒的气息，能轻易触动一个人的忧伤。
犹记得一起过平安夜时他的机智、懒散与一派的轻松悠然，能让人轻易卸下防备。
犹记得小洁墓前，他看透一切的锐利和他包容一切的沉着。
犹记得舞池里他的幽默与他洞悉人心的敏锐，他毫不犹豫的告诉自己：苏默涵，永远都不要委屈自己。
犹记得生日时黑暗里他一曲《Moon river》，温暖而明净、伤感却不忧郁。
犹记得他得知真相时没有怀疑没有把她视作非常人，选择没有条件的帮助她，却也充满疼惜的告诉她：既然事情不能由你掌控，就把决定权交还给命运，如何？
犹记得那一句：我不会放开，就算前面是地狱，我也会跟你一起跳下去。那义无反顾的决然，那绝不后退的坚持。
犹记得靠在他宽厚的背脊上，他的温暖和随之而来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的想沉溺。
他总是不经意的出现、不经意的消失，却驻扎在她心里，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角落——用他的敏锐、他的宽容、他的理解、他的坚持。
这样的人，由不得人不动心。
这样的人，才是她灵魂真正的知己。
苏默涵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深呼吸新鲜的空气。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才放晴，屋外绿草青青、湿意弥漫。
电话响起，她懒得看来电显示，反正知道她新号码的人屈指可数，基本都是她那几个损友的电话。她倚在门边，懒洋洋的问道：“喂？”
电话那头是低低的笑声：“阔别半年多没见，我以为你会表现出十足的热情呢。”
“邱昱辰！”她咬着下嘴唇，声音却婉转悠扬，“别来无恙，你还好吗？”
“不用装了，你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经深深的印在我脑海里了。”他深受打击的语气让她不禁翻了个白眼，忽然视线在一处停住。
邱昱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慢慢的收线，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微笑的站定在她面前，向她张开怀抱。她鼻子有些发酸，上前一步，狠狠踩了他一脚，往里屋跑。
还没跨出一步，就被一股力量带进怀里，将她牢牢锁住。“你表示想念的方式真是特别。”他低沉的笑声自她额顶传来，教她再也生不出气。
“你吃午饭了吗？”他进了屋，不问别的，先问这个，让她不满的挑了挑眉毛，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没有。”她回答的干脆。
“正好我也没有，开了这么久的车好饿。”他眼神极为无辜，冲她摊开双手，“不如你把我的饭一起做了吧？”
“想得美。”她不看他，丢过去一句气话，“你自己做。”
“好吧，那我就自力更生。”他还真似模似样的从他的行李箱里掏东西。
“你要拿什么？”苏默涵不解的问。
“面。”邱昱辰也没抬头，“我带过来的面，煮面吃。”
她是彻底服了他，上这里居然还带着面。“体力真好，那不如把我的那份一起下了？”她揶揄着，事实上，她才不相信这养尊处优的少爷能煮好一碗面。
“好。”他抬头看她，微微一笑，眼睛很亮很深邃，看不到底，“我求之不得。”
她没有运气看他亲自动手的过程，被邱昱辰勒令在门外不许进去，她还取笑说他是不是有猫腻，所以不敢让她看过程，等到面呈上来时，她就能够百分百的确定，绝对是邱氏出品。
面煮得太久全部黏在一起，菜叶黄黄的。苏默涵用筷子挑了几根，狐疑的看他：“你确定这是食物？”
邱昱辰伸了个懒腰，回答：“反正我没下毒，需要我试吃给你证明一下？”
她哭笑不得，忙摆手，说：“难得邱少肯下厨，我怎敢挑三拣四，一定赏脸吃完。”她悄悄别过脸，艳若晚霞的面孔飞起两朵红云。
她虽然口头上一直在嫌弃，但心里何尝不震动？他那般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下厨房，即使再难吃，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那就好，厨房里还有一大锅，我本来还担心你会倒了它，现在我放心了。”他歪着头看她，笑眯眯的说，似乎真的安了心似的。
她真是自掘坟墓，心里哀悼一声，面上却还是平静的问他：“怎么会想到煮面吃？还特意自己带过来？”
邱昱辰耸耸肩，眼里有意味不明的笑，正要开口，却听到外面的敲门声：“苏老师，你在不在？”
“是村长来了。”苏默涵跟他解释了下，“我去开门。”
邱昱辰身体不易察觉的颤了下，不动声色的把身体向里侧了一点，埋头解决他的食物。苏默涵打开门，看到村长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不由的诧异，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要给她面吃。
村长看到她惊讶的表情，随即了然的笑了笑：“苏老师一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她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日期对她来说还真不重要。
“苏老师，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呀。”村长乐呵呵的说，“所以我啊特意给你送长寿面过来的，还没吃饭吧？”
苏默涵这才明白为什么邱昱辰会突然的出现，而且亲自给她煮面。她忽然低头轻轻笑了起来，笑容里掩饰不了那幸福的光彩。“村长，我吃过了，我有一个朋友来看我，给我下了面，真是麻烦村长你了。”
村长笑着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有人给你过生日好啊，是你城里的朋友吧？”他往里面看了眼，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好象……”
村长往前走了一步，想看得清楚些，苏默涵不明所以的问：“村长，你见过他？”
“邱先生啊。”村长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激动的往里面走，“你一句话都不说，我差点就没看到你。”
邱昱辰已经站了起来，干咳了两声，把村长手里的面接了过来，笑着说：“老村长眼神好、记性也好。”
村长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摇晃：“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我怎么能不记得您，没想到您竟然是苏老师的朋友，真是没想到啊。”
苏默涵更加听不明白了。“村长，他是……”
“苏老师，这位邱先生，就是给我们村建了学校的人啊，你说，是不是我们的大恩人？”村长忙把邱昱辰按在座位上，“邱先生可要在这里多待几天，我马上就去跟大家说，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你要跟苏老师一起在这里吃顿饭，再简陋也是我们的心意。”
“村长你太客气了，我只是举手之牢，相比起来，苏老师在这里是实实在在做事的人，我还是很惭愧。”邱昱辰温和的笑着，她才发现今天看到的他格外的宁和，周身上下散发着教人想亲近的温煦。
“一样的，一样的，都是我们要感谢的人。”村长一边走一边回头，“我们晚上见，晚上见。”
等村长走了，苏默涵关上门，邱昱辰依然漫不经心的吃着那并不美味的面，还好客的对她说：“快吃，不然更吃不下了，何况现在还有对比。”他指了指村长送来的面。
她依然凝视着他，眼睛清澈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怎么？别告诉我，你突然发现我的好，有些不大能接受？”邱昱辰偏首看她，眼里声音里全是笑意。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傻很呆，但是她不能控制。才短短不到一个小时里，他给她的惊喜超过了她的承载、她的想象。
“什么时候的事？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都没有想过，原来你会……你让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她有些语无伦次，不知是快乐是惊喜还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顿悟。
“我们本就是同一种人，现实也罢、规则也罢，统统可以为一些不得不坚持的东西让路。默默，我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他向她伸手，他的眼睛如同墨玉，映照着世间最清透的光华。
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安然的休憩。
她有点怨自己，有些感情有些心动要用这么长久的离别才明白过来。
他是她的镜子，让她清楚的看到自己；她又何尝不是他的知音，可以并肩走在同一条路上一生相伴，永远不会迷失。
她感激命运，她兜兜转转，却不曾怀疑她遇到的是世间最好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