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蓝玉还是像以前一样天还未亮就来了，帮着柳儿做事，然后等候着明绣的吩咐。
用他的话来说，在他们那里，弟子要是没有交束脩就要去给先生家做活换取读书的机会，而手艺人的徒弟则是要在出师之前把师父一家的大小活计包干，等于是去别人家做免费的长工。他说自己身无长物，也就只有帮着做事了。
明绣刚刚听到时候还不大反应得过来，记忆里跟师父在一起的时光里，她好像似乎从未为那间小小的却又温馨的家付出过什么，她把师父当成父亲，却又往往心事重重，不会与他讲。只有等他从集市上回来，带回来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她才会高兴几天。
那些记忆已经飘远，明绣微微走神的时候，柳儿已经帮她梳好了发，只是很简单的发饰，只别了一支海棠的玉簪。
蓝玉从小厨房里端来了早饭，一一摆好，师徒两个就各顾各的，一言不发地吃饭。
“师父，我想好了，我不去考科试了。”蓝玉放下碗筷，说道。
“不去就不去了。”明绣说：“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读书吧，来回也奔波，那些杂事也不用你去做，柳儿会做，柳儿不会做的，自有院里的管事安排。”
她起身出门，推开另一间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在中间对门的地方摆了一张几案，旁边堆着一摞一摞的书。
她的目光看向另一边的窗子，打量着那里的一块空闲处，“以后，你就在那里读书吧，我会叫人布置好的。”她没有多余的话，说完就在几前坐下，翻开案上还未翻完的医书。
……
……
太阳已经西沉，屋中已经燃起了蜡烛。
蓝玉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偏头看了明绣一眼，见她正用手撑着额头，微微闭目的样子就转身回来。一时大意碰到一旁堆在一起的书，哗啦啦斜倒在一边。
他赶紧去收拾，忽然从一堆书中抽出一张被翻来覆去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咦，这是什么？”
小心地看了师父一眼，师父没有被惊醒，他把那纸摊开放在书页上。
他正看得聚精会神，忽然只觉得眼前的光线一暗，一只手拿走了面前的东西。
“邸报？”明绣看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奇怪：“你从哪里来的？”
“中午从前两日从师伯那里借来几本书，大概是师伯不小心放进去的吧？”
明绣没有再应声，只是看着邸报，是好几天以前的，眉头越皱越紧，“看来明年师兄那一半欠款是不容易收回来了。”
蓝玉奇怪地看着师父，明绣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蓝玉啊，明天开始，你跟着师父先学认穴位吧，然后就可以学针灸了，大概两个三月半年的应该可以了，至于炼药的事情恐怕要推迟了。”
“为什么呀师父？”
“你要是每天炼药，你师伯的脸会发青的。”
“我炼药跟师伯的脸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师伯的脸会发青啊？”
“因为现在炼药的成本太高，用得太多，他心里难受，又不好明说，郁结于心，发之于外，表现在脸上的症状就是气色不好。他虽然不会对为师怎么样，但是对你那就不一定了。师父叫你先学针灸也是为了你好，有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学会变通才行。”
蓝玉想了想，想到几乎要被搬空的药库，又想到前两日褐道人炼制大金丹时曾炸过一次丹炉的事情，心下大抵明白了。
他甚至还记得那两天师伯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难道就是因为褐道人损毁了无数药材，还把半间屋子给熏黑，连带着震掉了一大片的瓦的缘故？
师伯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要是自己犯了这样的事还真的说不准师伯会怎么样呢？
他连连点头，“弟子都听师父的。”
明绣欣慰点头：“乖徒儿。”
……
……
是夜，风急天高。
“少主，到处都加强了戒备，我们很难进去啊，更不要说偌大的医道院，到哪里去找人啊？”丹生小心地回到穆玄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而且，我们就两个人。”
“我早应该想到了。”穆玄说：“而且，这里我感觉不只有一股势力，还有另一股势力潜藏在暗处。”
“另一股势力？”丹生问，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对，几乎很难让人发现。不过还是被我看出来了。”穆玄恨声道：“真不知道这医道院里到底有什么人物值得各方出动，早知道就该把她抓回来的！”不然，他今天也不会在这寒风之中苦苦挨着。
“那我们去还是不去啊？”丹生有些犹豫，“而且，少主你的伤害没有完全好。”
“去！来都来了。中原有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虽然防备了，但是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来。而且，等到下半夜，就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我们再等等。”穆玄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把她抓到！”
丹生打了个寒颤：“少主，我听说很多丹师脾气都有些古怪，您要是这个样子，她不治你了怎么办？”
穆玄觉得饿丹生的话有道理，狰狞之色稍减，“到时候再说。”
“可是我们怎么样找到那个丹师啊？”丹生觉得有些困倦，找着话说，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穆玄想了想，说道：“丹师不可能不炼丹，丹生，你小的时候不是常常跟着一位师炼丹吗？丹药的味道你应该知道吧？”
“嗯。”丹生应了一声。他这名字就是和丹药有着不解之缘，他以前就是给那丹师烧火的，丹师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后来丹师不幸离世，他也就失去了依靠。
那个时候年纪小，一次饿急了，就把丹药当饭吃，练成了这副可以解毒的身体。
“我知道丹药的味道。”丹生说。
“到时候我们就跟着味道去找，一定会找到的。”穆玄肯定地说道：“谁炼过丹药，谁就很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