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少桓没有否认，“这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师妹，这些事情你不用管，师兄会护你周全的。”
他顿了顿，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又继续说道：“这里好歹也是宁都的京城，局势还未明朗之前京城还是很安全的，你不用太担心。等会儿我要和褐道人一同入宫面圣，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瞿少桓说完，就大步走开了。
明绣立在原地，暗暗蹙眉，局势已经危急到连师兄都不大看好的程度了吗？
明绣回到住处的时候，蓝玉正对着一幅经络图仔细研究，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
逆光下是师父柔和清丽的脸庞，她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被什么问题难倒了一样。
“师父。”他唤了一声。
明绣回升，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他面前的经络图上，若有若无地颔首，“今天看样子很专心。”明绣说完，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想要看点什么，却半点心思都没有。
“蓝玉，你说外面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她忽然的问话叫蓝玉吓了一跳，心差一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师父，你是问哪方面？”
“外面有没有说要打仗的事？”明绣又说。
“打仗的事？”蓝玉下意识地看向明绣的脸，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面前的经络图上却不能集中，“好像、听方朔说起过，说是南边已经打起来了。”
“打了多久了？”
“不、不太清楚。”
明绣沉默了，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如果有一天，昭国长驱直入，威胁到我宁国国祚，蓝玉，你愿意上战场吗？”
蓝玉的手抖了抖，“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为医者，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你的面前却无动于衷？”明绣右手掐着自己的左手，只觉得那股疼痛直钻到心里，她的目光看向远处，消散于虚空，似乎没有焦点。
“师父。”蓝玉的眼里闪过纠结，又暗暗掩藏，“如果是去救人，我……当然愿意的。”他说得极为勉强，那话语里莫名不可告诉他人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懂得。
“嗯。你要学的还很多，我们还有时间。”明绣轻轻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她出门，缓步走在窄而狭长的山道上，任凭秋风吹拂起她的头发，划过脸颊。
黄昏时候的太阳宛若一颗朱丹，有些炫目迷离。
她一直往下，一直往下，不觉得疲惫似的。
忽然，她似乎感觉有一个青衫打扮的落魄少年擦身而过，他走得很慢很慢，很辛苦，却仍然坚定地朝上走去。
她往回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似乎那仅仅只是一个错觉。
不知不觉，就下了山，山下面挺冷清的，只有几处门房守卫的住处。
她迈出了医道院的大门，暮色之中的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稀稀落落地还听到远处有孩童嬉闹的声音。
她伫立于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让开让开，没看到这是卫侯爷府上的马车吗！”如洪钟般响起的马车夫的声音打破了一片宁静。
车夫一边疾呼一边挥鞭而去，扬起阵阵尘土。
明绣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沿着马车驶去的方向缓步走去。
清江水带起阵阵清凉的水汽，江上的游舫也一个二个挂起了红灯笼，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将整个清江装点成火红的世界。
“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一个醇郎的青年的声音响起。
明绣回头，将手上的毛笔和木板一扔，只留下还有些湿润的宣纸。她手上像叠扇子一样将那张宣纸细细地叠着。她似乎对那人并不感到奇怪：“清江是天下人的清江，我来这里也并不奇怪吧？”
那青年公子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回这么一句，一时有些噎住了，“本侯、本公子的意思是姑娘你孤身一人前来，不大好吧？”
“公子不也是？”明绣淡然一笑，又正色说：“我知道你，你是卫侯府的人。”
青年公子讶然，“本公子几年不在京城，不过刚刚进京城片刻时辰，姑娘竟然就知道我？”
“你身上有一股味道。”明绣淡淡说：“有一股我的味道。”
“姑娘，你不是在说笑吧？”青年公子呆了呆，又带上一股痞痞的笑意，“难道姑娘早就看上我了？”
他说着，伸手往明绣面前一抓，忽然只觉眼前一片迷茫浑沌。
“呆子，回家去吧。”明绣在他耳边低喃：“明日此时再来。”她把叠好的宣纸放到青年的手上，“好好保管，这对你很重要。”
她敲了敲青年的脑袋，青年就像是忽然回过了神一样，目光中有着片刻的迷离，看着手上的宣纸，想不起是在从哪里拿的，想扔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东西很重要。
他的视野之中，只有一个在清江岸边洗手的少女，以他平时的性子定然是要上去搭讪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一步就是迈步出去。
他今日借口旅途乏闷早早睡下，本想着去花船上听听小曲，顺便再调戏调戏歌姬，然后再悄悄回府，一定神不知鬼不觉。明明已经走到了，却又失去了兴致，真是奇怪。
那洗手的少女已经起身，看到他还冲他微微点头一笑。
为什么？为什么竟会觉得有一股深深的恶意？像是被人发现了小秘密一般慌不择路。
他心头一凉，没敢多想，折身就往回走。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回头一看，那少女已经消失在了越来越重的暮色之中。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卫侯家的公子暗暗问了自己好几句，直至成为他心中最难以言明的一种感觉。
……
……
“师父，你去哪里了？”蓝玉见到明绣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刚刚师伯还让人到处去找你。”
“我只是出去转了转。”明绣宽慰他说：“城里很有趣。”
有趣？
蓝玉稍稍放心，暗道：有趣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