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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马车到达落河村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落日余辉,残阳十里!

才下马车就看到自家大开的院门,和里面细小却清淅的砰砰之声,难不成还有意外?明知不可能,我仍然惊喜地飞奔着进屋,大声呼喊着:“奶奶,冬生哥……奶奶……你,你是谁?”

院子里一个人静静地洗着碗的却是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这人,我没有见过,他怎么会在我家里?

听到我的声音,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思考了三秒钟,然后他突然拿起一个盆中的碗朝我扔了过来:“祸害,为什么都死了,你却还不死?你还来干什么?你滚!滚啊……”

“娘子!”随后赶进来的蓝千炊飞速地一个闪身挡到我面前,那只碗砸到他身上而后落下被踩得平整的黄土地上,碗没有碎,我却恍然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于,我的胸膛。

祸害!没错,我就是个祸害!我害死了落河村整整一百二十三口人,我就是个祸害!为什么不该死的都死了,而我却好好地站在这里?为什么我不死?为什么我没有跟他们一起死……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们王妃这样无礼,找死是不是?”小绿大喝着冲过来就要对那中年男人动手,我急忙喊住他:“小绿,不要——”

小绿听话地收了手,却仍是愤然地瞪着那面容苍白的中年男人。

我对着挡在面前的蓝千炊艰难一笑,错过他往那中年男人走去,他还蹲在地上仇恨地望着我,褶皱的衣衫,青灰的鬓角,分明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背部却已经明显的佝偻了。

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我忍住眼泪,小声道:“爹,是叶子的错,不该恩将仇报,引狼入室。要是打我你心里能够好受些,你就打吧!只求你能让给奶奶和冬生哥,以及舅舅舅母,还有小英子和秀秀上个香……”我已经与冬生拜堂成亲了,他的爹按理我也唤一声爹的吧!

“你做梦!”他突然站起来,凶恶地指着我喝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脸见他们?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是有一丁点儿廉耻,就该去死……”

“闭嘴,再敢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小绿生气地喝止他。他却大声地笑了:“哈哈……割了我的舌头,好啊!你过来割啊!这就是你们有权有钱之人的嘴脸。……哈哈……你现在变回王妃了,你高贵了,我们老丁家高攀不起你,冬生更加高攀不起,你走!你现在马上就走,别让我们这种低贱的小地方污了你高贵的身份。”

“爹,我求求你!”我哭着跪下来对他叩头道,“求求你,让我见见奶奶,见见冬生哥……我求你,爹……”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冬生爹红着眼睛喝道,“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再让你这个害人精靠近他们半步的。你要再不走,我就拿扫帚赶你了。”

“爹……”

“你不要叫我。”才开口就被他愤怒地打断,“你没有资格叫我,你滚……你还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连我的命也想一并要了,好,你要,我给你……”

他说着忽然往院墙直冲而去,我大惊失色,慌忙自地上爬起来跑上前拉住了他:“好,我走!我走……我不再害他们了,你说得对,我没有脸见他们,我没脸见他们,我走,我走……”松开他的衣袖,失魂落寞地走出院门……

斜阳余辉,为何也这样刺眼?

茫然地望着前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夕阳西沉,月落星稀,旭日东升……蓝千炊与小绿无声地跟在我身后,那讨厌我的侍卫也驾着马车安静地跟在最后面。

朝阳在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一直拖到我的脚底下。回身,望着身后始终陪着我的人,淡淡一笑,眼前却是徒然间天旋地转,世界就这么黑暗了下去。

“醒了!我已经为你备好了沐浴香汤,我抱你过去泡泡。”什么时候开始,一回头,他就在身后?什么时候开始,一睁眼,就是他的脸?心里的痛随着睡眠被渐渐隐藏,望着面前细心体贴的男人,我微微一笑:“今天不泡了,我很累!”

“你这些日子不是每天醒来都要泡澡,再累也不间断的吗?今天怎么不泡了?”他笑着问我。

我道:“今天没有出汗,就不必了。”

“那好,我马上让人将这些撤下去。”他笑着站起来,飞快地走出门。我的心太累,所以没有注意到他受伤的表情。

抬头打量四周,这是莫家别庄常青林里,他的房间。轻叹了口气,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回来了这儿。

在莫家别庄休息了四五天,我们一行人开始踏上了回归京城的旅途。不过一天不到的行程,在固有的沉默中过去。夜晚的北王府门口,如那日我们离开时一样,还是那几个人,还是那样的行态等候在那儿,只不过叶儿的委屈不舍,换成了喜出望外。

她照旧无言地用她会说话的大眼睛与丰富的表情表达着,我照旧与蓝千炊一起无视她相偕着回了落伊阁。

几日的安歇换来一夜缠绵。清早,睁眼是他,于是甜蜜地笑了。自动地窝进他怀中,欣喜地撒娇:“你今日没有去早朝?”

“假期没到,我想多陪陪你。”他笑,而后问,“今日要沐浴吗?我让小绿送水进来?”

“好。”欣喜于他的体贴,附送香吻一个。

他却又说:“你昨晚累了一个晚上,还是先休息会儿,今天就不要沐浴了吧!”

“那可不行,一身汗多不卫生,对宝宝不好的。”

“一次两次也没有关系的。”他道,“现在这种天气,怎么会出汗呢?”

我脸红地剜了他一眼:“怎么没有?还不是让你给累的。快去,我身上粘得很,我要洗澡了,快去帮我准备水。”因为这段时间他的骄宠,并也恃宠而骄起来。

他起床披上外衣走了出去,很快,小绿就送了热水进来,而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坐进浴桶里,舒适地眯上眼睛,闭目养神,一只大掌轻轻地搭上我露在水面外的圆润肩头。

“讨厌,你怎么还没出去?”仍然眯着眼睛笑骂,不用看人就知道是谁,他的气息,怕是此生都难以忘怀了吧!

“娘子,我帮你沐浴如何?”他柔声说着,修长的大手自肩头滑入水中,落上胸口轻轻地揉搓。

“不要了,你可是堂堂的宝玉王爷,传出去多没有面子。”我捉住他的手,摇头婉拒。

“我不介意。”他说。

“还是不要了……”

“为什么不要?”附近我耳边,他声音说不出的温柔,“为什么不要?你,嫌我脏吗?”

我浑身一僵,刹那间变成了被点了穴道的木头人。他仍然在我耳边温柔地问道:“我每次碰过你之后,你早上必定会沐浴,你是在嫌我脏吗?”

胸前的大手慢慢地抽了回去。死一般的沉默与疼痛,在屋中疯狂地蔓延着。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心里有个声音与这屋中的死寂一样疯狂地叫嚣着咆哮着横冲直撞,垂死地挣扎着想要破体而出,却是不得其法。

一颗泪珠滑落……

“我只是……”回头,声音顿住,只因身后,早已没有了人影。

十天,整整十天,他没有再踏入落伊阁半步。我每天仍然若无其事地窝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该笑就笑……没有人知道,夜里的我是怎么度过的。

小绿暗中替我着急,她日日的劝着我说让我服回软,她说他肯定想我想坏了,只是苦于没有台阶下而已。她让我去看看他,她说他终日愁眉深锁,不说一句话。

每每她说起他时,我只笑,不答!

我承认了!我在嫌他碰过叶儿,我的爱情里溶不下一颗沙子。叶儿的存在,我终于还是做不到平静地面对,所以明知道他没有错,我却是仍然伤他这么深。那些不自觉间的动作,有多么的伤人!他生气是应该的。

不去找他,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因为我,没脸见他。

第十一天,他没有来!

第十五天,他没有来!

第十九天,他没有来!

第二十三天,他没有来!

没有来,没有来,没有来……

终于忍不住,以小绿不停的劝诫为借口,亲自炖了汤,走出落伊阁,按照小绿告知的路线而去。是要去讨好他的,所以没让小绿跟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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