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贺兰月坐在昭阳殿里逗着博儿玩,最近这些日子,我出入她这里成了习惯。
他不知每天都忙什么,以前离的远时我以为我懂他,可真的俩人在一起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他,他虽然对我很好,却总让我有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但我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
“阿陈,今天你可以晚些回荣府嘛?”
“姐姐有事要我做?”
“今日是披香殿尹夫人的儿子百日宴,我免不得要去走一趟,那里人多噪杂,博儿晚上到点就要睡觉,平时都是我陪他这些宫女奶妈都不行,我看博儿这段时间和你倒是投缘,你不如迟回府替我照看他一会儿?”
“姐姐放心好了,反正我回府也没什么事,博儿乖,姨娘和你玩好不好?”我扯起博儿的小手逗弄着他发出开心的笑声。
贺兰月看着我和博儿突然说:“阿陈,你将来要是有了女儿我们不如就做亲家好了。”
“姐姐胡说什么。”我羞恼地在她身上轻拍了几下,转身扯着博儿向另一处,贺兰月笑着吩咐宫人为她梳妆,我随着博儿趔趄的脚步在殿里玩起捉迷藏。
正与博儿玩的兴高采烈时,贺兰月身边的一个宫女跑来:“我们夫人说是请阿陈姑娘带着小皇子去披香殿。”
“有什么事嘛?”我问那个宫女。
宫女回道:“夫人说是君上几日不见小皇子,想让小皇子去瞧一瞧。”
“那你抱着小皇子去吧,我也该出宫回府了。”
宫女试着想要抱博儿,可博儿却哭闹着不要她,我无奈叹了口气:“我随你到披香殿门口好了。”
宫女自是高兴,引领着我抱起博儿向披香殿方向行去。
远远地就看见一处灯火通明的宫殿,里面人影交错丝竹不绝于耳,我停在殿门外想将博儿递给那个宫女,无奈博儿还是紧紧抱着我的脖子不松手,宫女只得做罢她让我站在殿门外等着自己进去回话。站在殿门口听着殿内声响,我忽然好奇皇家的宴会是什么样子,忍不住探头向内看,只见殿内通明的烛火中歌舞正浓,殿两旁坐着许多盛装的丽人这些或许是宫内妃嫔我心想,影影绰绰间的珠玉交错、欢声笑语,看起来是个热门和谐的宫庭聚会。
正探头探脑间贺兰月从殿内走出来,看见我就笑道:“我本来不想博儿来这里,一来他一到掌灯时分就要睡觉,二来这里太吵太闹,也不知会到几时,他一个小人儿怕累着他,可君上没看到他一直问,只好让他来露一面了。”
“难得君上这般父子亲情,姐姐快抱着博儿进去吧,外面凉。”我将博儿递向贺兰月,她却没有伸手接。
“阿陈,你也随我进去,我今晚吃了不少酒,怕无力照看他,宫女奶妈也不得心,你替我再累一会儿。”贺兰月抚着额浅浅笑道。
“姐姐,这里是皇家家宴,我算什么,还是不要了。”
“你现在与荣将军的关系这锦官城人尽皆知,也算皇家一份子,就随我进去略坐坐吧。”
我推辞道:‘时间不早了,姐姐还是派人送我出宫吧,三少怕已回府。’
贺兰月有些惊奇地看着我:“阿陈,荣将军此时也在殿内吃酒,你不知道嘛?他没告诉你今天宫里有宴会嘛?”
“是吗?”我略有些不自然:“他早上说了,我没太留心。”
“是吗?”
“是。”
她伸手想要接过博儿,可博儿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一直皱眉不肯过去,她苦笑道:“阿陈,你看看博儿现在与你比和我在一起还要亲热,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要吃醋了。”
我被她这样一说再加上那个博儿一直黏着我,就那样,我带着半分不情愿和半分的好奇进了殿。
殿内此时歌伎和舞者正在跳一曲欢乐的曲子,我与贺兰月顺着右侧进了殿内,路过的席上众人都抬头看我们,她们看贺兰月的眼神明显的是恭敬,可看我则是一副这什么人的奇怪表情,贺兰月唇边一副淡淡淡的笑,我则低着头随在她身后,小博儿则用软软的双手环着我的颈项在我耳边叫着:“姨娘,姨娘,我饿了。”我我抱着博儿在贺兰月侧旁坐下,从案上拿起一块栗子糕哄着博儿:“博儿乖,姨娘给你吃栗子糕。”
贺兰月坐定后,一个宫女走来轻声俯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微微一笑。我偷偷抬眼四处望去,殿内正中主席上坐着君上和白皇后,左侧坐的那个抱着孩子的丽人定是今晚的主角尹夫人了。
顺着我们这一侧看去,一个个面容精致的女子或者英岸的男子,这里面有在长公主府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我悄悄地望去想要找寻他的身影,我多么好奇他在宫宴中会是什么样子呢?
贺兰月则扯了扯我的衣袖指着对面说:‘你家荣将军在那里。’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隔着殿里宽宽的厅堂,他坐在对面,上手是长公主和白大将军,紧邻着是吴夫人和一个微胖的男人,他低着头默默地喝着酒,身边赦然坐着高云香母子,像是一把剑,我毫无防备地被刺中正心,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男的英武不凡,女子雍容华贵,孩子天真可爱,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天伦之乐的画面,我僵在哪里,眼睛再也无法移开,心底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裂开碎掉,我只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掏空了全部似的无力感刺痛感,但却不死心地绝望地盯着那个画面移不开眼,像是有了感应他忽地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他眼中的吃惊和慌乱让我更加难过,我急忙低下头只看着博儿,眼眶里却感到热热的。
贺兰月扭头看着我忽然道:‘阿陈,你让我忽然有了负罪感。’
我偷偷用手轻拭掉眼泪抬头笑望向她:‘我还要多谢姐姐,若不是姐姐,我哪里能见识到这样精彩的画面气派的皇家宴会。’
贺兰月轻叹了口气:‘阿陈,我忽然后悔带你进来了。’
我将头垂的更低,眼泪滴在裙裾上。
那道目光坚定不移地投在我身上,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拭掉眼泪,尽量不与他四目相对,也无心再逗弄博儿,默默地一口一口饮着面前的酒水。
正席中央的君上不时命舍人端来新鲜的水果糕点,惹得殿内众人更是艳羡不已,许多道含着别样的眼光投向贺兰月这里,她则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倒是那尹夫人脸上颇有些不好看,今天的正主被别人抢了风头,也难怪她。
那君上不时地将目光移向这里,若不是碍于身份,恐怕他就要走来了。贺兰月身旁的宫人在我们身后笑道:“夫人将君上久拒与门外,没想到君上没生气却更对夫人好了。”
我奇怪地看向贺兰月,贺兰月微微一笑用筷子夹起一块水晶糕遥遥向那个男子垂道谢礼,然后转头轻笑着对我说:“这世上轻易得到的东西人总不会真心爱惜。”
我看着她,这还是那个瑟瑟娇羞的贺兰月嘛?
舍人走来示意贺兰月抱着博儿去见君上,贺兰月这才抱走博儿低声对我说:“阿陈,我去去就会,你自己先用东西。”我点了点头看她向正中的主席走去,殿内那些嫉妒的目光投在她婀娜多姿的背影上,让人心里发麻。
我不敢四处环顾,只低头喝着闷酒,越不敢看心里越难受,酒就喝的越快,不一会儿,头就感到发蒙,正心慌害怕自己出丑怎么办,幸好这时贺兰月抱着博儿回到我身边,我一只手勉力撑着头:“姐姐,我头有些痛,我想先走了。”
贺兰月很深地看了我一眼:‘阿陈,你吃了多少酒?’
我冲着她强笑道:“吃了几杯酒,也许有些醉了。”
“一个酿酒的居然会吃醉,好吧,我也累了,博儿也早到了睡觉的时候,我这就向君上说明和你一起回宫醒酒。”她颇具深意的笑道,又回头对身后的宫人说了什么,那宫人立刻走去对君上席旁侍立着舍人低声耳语,舍人又转身对君上回禀,君上转头看向我们这里,贺兰月指着怀中的博儿轻轻笑了笑,君上也点头示意,我们这才起身离席。
出了殿,被夜风一吹,酒意上来,我越发的头重脚轻,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我努力地捂着嘴,贺兰月转头看向我:“阿陈,你脸色怎么这样白?你哪里不舒服嘛?你,扶着阿陈姑娘快回昭阳殿,再找御医来。”
我扶着柱子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不适,对贺兰月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姐姐,我没事,是宫里的酒太醇,我没吃惯。’
贺兰月眼里是全然通晓的哀伤:‘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喜欢不喜欢的路都要用力走下去。’
我低下头眼泪婆娑,使劲咬着唇,跟在她身后被宫女扶着脚步像走在云上。
一双手将我从云上又拉回现实,我抬眼透过眼前的乱发用力想看清,无奈身子不听使唤地发软,他从宫女手中扶过我,我转过头尽量不与他正面相对。
贺兰月看着他默立了一会儿说:“她醉了,你好好带她回府。”
他将我扶靠在他怀中:“多谢贺兰夫人,我会的。”
等贺兰月一行人离开,我轻轻将他推开稳了稳身子淡淡道:“我们走吧。”挣脱了他的手我像个游魂似的软软地晃晃悠悠地走在惨白的月光下。
他没有再强力扶我,只小心慢慢地走在我身边,我不去看他,俩人就这样默默地走在淡淡的月光下,月光将我俩的影子忽然拉长又忽然变短,夜风吹到人身上,凉凉的冷冷的,让心都变的凉薄起来。
刚刚出了宫,走到一个街口,一阵冷风吹来,我忍了许久的不适全跑了出来,耳朵嗡嗡作响头昏脑胀胃里翻腾的更狠,我再也无力压制住这种难受,扶着街边一棵柳树一阵狂吐狂咳,他站在我身后,一手扶着我一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这阵狂咳将眼泪也带了出来,我推开他的手蹲下身子轻轻啜泣起来,他忽地叹了口气将我强行就背在自己背上,我无力挣扎也不愿挣扎,伏在他背上,将泪水一点一点的滴落在他的颈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