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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安红舞鞋(2)  

清河街的日子

文/韦智杰

我是安鹄,自由撰稿人,三个月前回到清和街一间简陋的公寓里住下。清和街是老城区最老的街道,高三那年因为离学校近一些我搬到这里住过,可惜在这里并没有给我的学习什么便利,反而给我摆脱家人监视很大的便利,那时候每天花很多时间发呆,在别人努力做题的时候倚着阳台抽烟,看夜色下晚归的人走过清冷寂寞的路灯,更多时候是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看很久很久,楼底躺了一堆灭掉的烟头,然后回去写一些平平淡淡的文字,大把大把地虚度光阴,没有一点高三学生的样子,不停地旷课,并且连高考也一起旷掉了。

我从箱子里翻出莫菲的信,它们被我装在一个阿尔卑斯的糖盒子里,金属的盒子,花纹是一片铺过来的阿尔卑斯奶糖和五颜六色的气球。我把这个盒子装在行李里,去过很多地方,经过很多事,走过很长一段时光,它陪着我度过了我的高三我的清河街我的成熟我的变化我的成长,似乎是属于时光那头的东西,被我偷过来纪念一些东西。信我都没有再看过,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有些信封已经微微发出岁月沉淀的旧黄色。莫菲在一封信里说对我没有高考她一点也不惊讶,这就是我干的事,而且我那种成绩考和不考没什么区别。我想这意思就是说我是个烂人。李莉就是这么说的,她说我是个烂人。

李莉是我那时候的女朋友,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也是至今唯一一个女朋友。我追李莉追了很久,她放学总是很晚回家,并且总会从我楼下走过。我就每天在阳台那注视着她,后来她发现我了。她说安鹄你怎么在这啊,我就对她说,进来吧,然后就去开门,然后她就成了我女朋友。

李莉和我不同,她是好学生,每次都是年级前五十。她常常坐在我的椅子上翻我写的文章,抖着那沓厚厚的纸说:“看你不务正业,整天写这些没用的,你这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这个烂人。”然后我就凑到她面前说:“是吗?”接下来会对视两秒,然后她会吻住我,我们在这个房间里接吻、拥抱、缠绵,发泄着年少冲动里潜藏着的巨大空虚。李莉的脸蛋贴着我的胸口,呼吸暧昧地扫过我的皮肤,她说:“安鹄,跟你这种烂人在一起我常常会害怕知道吗?你是不是玩玩而已?你有没有喜欢我?”这种时候我总是轻轻一笑,揉着她柔软的头发说:“你说呢?”

莫菲经常看见李莉走进我房里,但是她从来不说什么,她从来不看我们一眼。莫菲走路不看人也不看路,目光空洞地看着一个固定的角度,如果她的眼睛暗一点,我一定以为她是个盲人。可惜莫菲不是盲人,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却因为常常是那个空洞的眼神所以看起来有些浑浊的感觉。莫菲总是唱歌,在天台对着很远的天空和吹过的风唱。她唱的歌很好听也很怪,我从没有听过,不知道是哪种语言,很空灵的声音,像某种祈祷,又像很冗长的叹息。

莫菲是房东的女儿。房东有三个女儿,莫菲是老三。房东的大女儿在德国留学,交了一个很punk的德国男友,怀孕后一个星期punk男友弃她而去。从此她彻底成为了一个女punk,自残,吸毒,没完没了地听摇滚,最后被送回国。闹了一段时间后房东不再理她,随便她怎样,把心思放到了要结婚的二女儿身上。二女儿的丈夫是一个英国人,有高高的鼻子,举止优雅大方,似乎还即将很有钱——等他老爸死掉以后。大女儿并没有给妹妹的婚礼捣乱,还很和气地给他们敬酒,这让二女儿很开心,可惜她没能开心太久,在她怀孕三个月的某个早晨,她打开客房的门,于是看到床上一丝不挂地纠缠在一起的姐姐和自己的丈夫。那个英国男人慌忙地抓起衣服冲出门口,不小心撞到了房东的二女儿,据说她摔倒的时候刚好磕到桌子,总之肚子里的孩子是没有了。而莫菲,也不怎么让可怜的老房东省心。她有一个日本男朋友,男朋友事业有成,温柔体贴,只是,已经三十几岁的日本男朋友和刚刚十九的莫菲站在一起老房东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而且有了两个大女儿的前车之鉴,老房东对这些外国佬很有意见。

那时候房东家的三个女儿是清和街茶余饭后必然提及的热门话题,其实也就是那样,大女儿疯疯颠颠,二女儿被姐姐偷了自己的汉子,三女儿为了个日本人闹得正欢,就这三句话而已,街坊们偏偏能说上好几个月。本来我是从没有想过我们两个如此沉默的人会有交集,但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莫名其妙,让人意外却顺理成章。

有一次房东不在,莫菲来替他收房租。我开门,莫菲站在门口,第一次和我说话她很简单地说了一句,“房租。”我看看她,我说:“进来吧。”然后她就进来了,我问她:“你喝什么?我这只有纯净水。”她看着我的桌子说:“你平时都在写这些?”我说:“是啊,怎么了?”她一边看一边说:“我也喜欢写,只是写得不怎么样,所以只好看。”然后她又说:“嗯,写得不错。”我说:“是吗?”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年轻人最擅长的是能很快地熟络起来。后来她经常来,我们聊些琐事,聊文字,聊我的女朋友,但是她很少说起她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提及。有时候我会说莫菲你唱歌吧,然后她就唱,依旧好听,我依旧没听懂,也许那只是她自己的呢喃罢了,很长的呢喃,她总能唱很久。我女朋友来的时候她会去开门,然后说:“不打扰你们快活了,下次再来。”

我跟莫菲成了很好的朋友,也是我那时唯一的朋友。我发现其实她是个很开朗的人,只是在没人的时候,莫菲总是沉默孤单的样子,像墙角那座古老的钟,事不关己地跳动着。莫菲说她很喜欢这口大钟,她一个星期才拖一次地,但是每天都会去擦那口笨钟。我跟莫菲总有很多话说,似乎我们平日里的沉默都在这时候爆发,然后又沉寂下去,继续沉默地走在公寓的走廊上。

我见过莫菲的男朋友。那次我回来,他在沙发上坐着,看见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莫菲和她爸爸在争吵,“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很少听见莫菲那么大声地说话,她有些生气地走出来,看见我,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等我再下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我在房间里等莫菲,但是那天她没有来敲门。我趴在桌子上,看莫菲给我的稿子,她写的,她说叫我看看,但是我一直放在那里。我突然很想很想看一下,好好地看一下。写的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很细腻的句子,很细腻的故事,有一种细腻的犹疑不决。我走到阳台,侧过头就看见莫菲在楼底唱歌,像看着天空,又像只是在发呆。我拿了件外套爬上楼顶,在天台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又拿着衣服回去了。

那天晚上莫菲来找我。她说:“我以为你睡了。”我说:“进来吧。”我跟莫菲讲我当初就是莫名其妙地说“进来吧”然后泡到了我的女朋友。莫菲呵了一声。莫菲说她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那时她只是来收房租的,却进了我房间。我们一起哈哈地笑,笑了一会儿莫菲长长地吹了一口气,她看着地板说:“安鹄,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日本。”她抬起头看我,眼眸里像藏了两片深深的湖水,她说:“他要回日本了。”

“你答应他了吗?”

“你看呢?”

“……”

“我爸不会答应的。”

“干吗要他答应?”

“安鹄,其实,我爸爸挺可怜的,”她转过头,恢复那个没有焦距的眼神,“我不能像我姐姐那样。”

她说:“我不能太自私。”

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到我的家人。我是独生子,家里不是高官也不是富豪,常常被夹一块排骨到碗里语重心长地说:“要好好读书啊。”其实我家人也很可怜,有我这样的儿子。确实是很难受,我想莫菲要比我难受得多。

那天莫菲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和李莉分手。李莉说:“我再问你一次,你不是说真的吧?”

“你说呢?”

“安鹄你不是玩玩而已的吧?”

“你说呢?”

“安鹄你他妈给我说清楚点!你是不是玩我?”

“你说呢?”我微笑地看着有些激动的李莉,“当然,是。”

下一秒她的耳光就扇在我的微笑上,“安鹄,你行!”

莫菲看着擦肩跑过的李莉噔噔地冲下楼梯,又调侃地看着我说:“哟,掰了?”

我说:“嗯,掰了。”

莫菲啧啧啧地表示鄙夷,“多好的一女孩啊……”我无奈地苦笑一声,扭头看别处。莫菲朝我抬抬下巴,“哎,说说,什么感觉?”

我摸着火辣辣的脸说:“挺疼的。这巴掌比我想象的疼多了。”

莫菲啊,那次我真的是挺疼的,真的。

那天莫菲又跟我聊了很多,都是琐事:张家的狗吃了老鼠药,李家的猫吃了被药死的耗子,便利店的店员换了,现在那个不知道是谁。我们都刻意地回避着一些东西,怕一提及就会沉默得很尴尬。后来她看我写的故事,她问我,怎么这么多都没写完?我说我故意的,看着那些还没结尾的故事我就觉得我有事做。莫菲说:“那你帮我写一篇小说吧,我想知道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是怎么想的。”我说好。然后我又问她:“你想知道他怎么想的,自己打个电话问他不就好了。”

莫菲浅笑着摇摇头,悲戚雾一样浮上她的眉眼。

“其实没关系的,有些事做了以后也许你会抱怨会觉得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可是你不去做的话,错过了,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我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呵呵,要是不舍得话费,用我的好了。”

莫菲看着我,不说话。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瞳孔是很纯净的黑色,亮亮的两粒,像陶瓷一般倒映着清冷的光。

“你爸的话,你幸福给他看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现在还来得及。”

“别让自己后悔。”

“错过了,就没有了。”

那天莫菲给她的男朋友打了长途电话。打了很久,超出我的意料,后来我去交话费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苦笑,早知道就不装大方了。莫菲很开心,跟她的日本男人说了很多很多,就像跟我聊天一样,全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他们就像普通的情侣那样,打情骂俏,好像昨天还见过面。

那天是七夕。我不知道那个日本男人知不知道那天是中国的情人节。在这种日子里,幸福的人会格外的温馨,落单的人会格外落寞。我是落寞的那一半。本来莫菲也是,但是她又回到温馨的那边了,我不忍心看她这样,我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是我还是把她往那边推了一把。

莫菲把电话还给我的时候说:“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干吗要和李莉分手?”

“我烂嘛,玩而已,没什么的。”我说。

“得了安鹄,说实话,至少给我说个煽情点的假话。”

“我不能耽误人家,她要考大学的,她的未来跟我不同。”那年的秋天冷得有些早,我讲话要努力压抑有些颤抖的喉咙,“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能太自私。”

“真的?”

“你说呢?”我微笑着看莫菲。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确定,我不确定的时候我总是这样暧昧不清地回答。

后来莫菲去了日本。我看着气急败坏的房东,心想如果让他知道是我煽风点火他会不会让我惨死在他的公寓里。我依旧住在那里,我给莫菲买了圣诞礼物,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去了日本,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道别。我在我的小房间里,看外面化掉的雪,那年冬天很快,似乎只是一场雪的时间,匆匆地下,又匆匆地融化掉,冬眠般一闭眼一睁眼,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莫菲叫我写的故事我写了,寄给了莫菲。可能是太认真,我写啊写啊就觉得像在写我自己。故事的主人公最后当然没能在一起,那段话是这么写的:后来我明白了,她也许并不是迟钝得感觉不到,可能是她根本不喜欢你,是的,是这样的,很可能她已经心有所属。不是你。这是很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不想执著地去妄图改变,事实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高考其实我去了,在最后一场考完的时候,我看见李莉从里面出来,她家人来接她。她笑得很自信,很开心。我想也许她这么聪明,即使继续跟我耗着也不会对她成绩有多少影响的。但是我跟她分手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我知道我们是没有结果的,她会上大学,会找一份好工作,会平淡而安稳地过一辈子,而我不一样,我们走不到一起。

而且,也许我真的不爱她了。很可能我已经心有所属。不是李莉。这是很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不想执著地去妄图改变,事实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我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过下去了。

我写了很多东西,一开始生活很困难,后来出了点名,生活慢慢有了起色。我又回到清和街的旅馆,房东还在那里。他还认得我,然后跟我感叹很多东西,说老城区最近开发了,这旅馆过一两年也要拆了的。

我住在原来的房间。房子依旧老旧,那口老钟没有人去擦,落满了灰尘,钟摆每摆一下都散发着浓郁的回忆味道,走廊踩上去“噔噔”地响,显得很空旷。房间里没有太多变化,或者过太久,哪儿不一样了我也记不起来。我走到阳台,侧过头,楼顶的扶栏很安静,两只鸟在上面跳来跳去,夕阳正好,风微微有些凉。莫菲以前在那里唱歌。我还记得那种感觉,有点忧伤的声音,空灵,像祈祷,像叹息。那个日本人现在在听莫菲唱歌吧,他们一定很幸福,听房东说,莫菲生了三胞胎,老板这么说的时候“嘿嘿”地笑着,我想他应该是看开了,莫菲让他看见了自己很幸福。房东还说,我的那篇故事莫菲说很喜欢,只是结局太伤感,能改一改最好。

这是莫菲在信里没有提过的。

我说,好,我试试。

我拿着笔,想了很多很多种结局,却不知道要这么写。很难改。改不了了。这个结局改不了了,莫菲。

我拿着外套最后却不声不响地下了楼,我煽动莫菲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情人节那天我把她往温馨的那边推了一把,也远远地把她推离我身边。

所以这些都是长长的铺垫之后必然发生的事情,莫菲,你说这个故事怎么能改得掉呢?

所以我还是保持沉默,什么都没有说。那是莫菲的幸福,我不能干涉。就像莫菲说的那样,我不能太自私。

我在清和街住下来,这里有我的一些东西。我过着很清闲的日子,写一些平平淡淡的文字,还在写我的第三部长篇,我的稿费很充足,在这样一个作家吃穷的国度我是很幸运的。有时候我还会到阳台抽烟,看路过的人和被路过的灯,往楼下一个一个地丢烟头。偶尔侧过头,恍惚能看见莫菲,她睁着空洞的眼睛,在暮色里轻轻歌唱,那歌很长。

很长很长。

晚安,红舞鞋

文/徐真然

虚荣生根了之后便无法摆脱,只有用惨烈的代价才能使其消亡。

在出尽风头的背后是源源不断的愤怒与辛苦,时时刻刻来跳舞。

让自大的人看清虚荣的丑态,害怕它,同时净化它,再毁灭它。

田野上,草原里,雨阵中,太阳边,持续颤抖着的那双红舞鞋。

Part 0

我是卡莲。她是郑树真,我喜欢叫她小红。

我看过安徒生写的《红舞鞋》。在我这段艰苦卓绝的晦涩记忆中,我那最好的朋友好比那双破旧仍见艳丽的红舞鞋,一步一步地把我推向虚荣的深渊。

但我还是很爱很爱她。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依然感受得到她在我生命中的特别的重量。现在的我也活得很快乐,曾经我只将快乐局限于一种扭捏的自由。

我想那时的我是真的错了。同样的,我亲爱的小红也同样错得离谱。

而今天,我敢于将这段如同泛黄的旧信纸般的过去了然于白纸黑字之间,证明了我已经真正地走出了那个虚荣、有些小愚昧、可怜而可爱的小卡莲。

每个星光堕落的夜晚,我都会在梦的彼岸遥望着整片星空,然后呢喃着:“晚安,郑树真。晚安,我亲爱的小红。”

“晚安,那双所谓的红舞鞋。”

Part 1

远在高二的时候,我时常感觉家里的气氛压抑得惨重。这种气氛让我感到委屈,他们拒绝我做一切除学习以外的事情,将我所有的兴趣都用菜刀噼里啪啦地剁成烂泥。

我仅仅在思念的罅隙里,可以委婉地放进一些曾拥有过的美好希望。比如可以大声放肆地反驳他们的观点,比如可以在半夜里悄悄理好自己的行李然后出门旅行,比如……

终于有一天,我和他们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冲突。第二天我悄悄用积蓄已久的压岁钱买了两张云南往返上海的火车票。在第三天,我冷静异常地吃完晚饭,帮家里人收拾碗筷,进房门开始复习繁琐的数列,和往常一样做到深夜,接着在我估计他们都睡着的时候前去洗澡,然后换上准备好的衣裤,写好字条,拉上自己的行李反锁出门。

记忆像是一阵凛冽的风如此清晰。我敲醒大门口睡着的出租车司机,在进车的那一瞬间,郑树真出现在我的身旁,同样疲惫不堪的脸孔。

我更清楚地记得,在上海璀璨的夜景中,司机用担忧的目光透过反射镜看着我,郑树真一脸坦然的轻松,而我则因突如其来的自由而流下了难以遏制的兴奋的泪水。

Part 2

有人说云南是云的南方。

大朵大朵厚重的奶白色的云融化在湛蓝色的苍穹里,窜入鼻翼的是毫不造作的凉气。清晨我的脸迎上了云南暖厚亲切的阳光。

本来应该是幸福地流下泪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像是骇浪一般涌向我的全身。

郑树真像是看透了我的心虚,坚定地用手握住了我的手。

“这不是你想要的自由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杂质,一缕一缕暖橙色的阳光折射出的是她的严肃。

“你在这里。这是你选择的路啊。”

我想到家里雷霆暴怒的家人,想到班主任在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班里的一片欷歔,想到从此以后我就成为了一个反面角色,想到我也曾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逐步远行过……

“小红……你说得对。这是我选择的路。”

因为一阵难以言喻的幼稚的叛逆,一段小的微乎其微的虚荣,我迈出了远离原来生活正轨的第一步。

Part 3

“想要逃脱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你的世界做好足够的准备了吗?”

Part 4

我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驾驭生活的人,可是事实却是生活在驾驭我们所有人。

面对陌生的云南,我决定先要去西双版纳。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旅馆内暂时歇脚,临近中午的时候就在旅馆内解决了中饭,问老板要了地图,却发觉西双版纳离自己过于遥远。而可以换乘的公交少之又少。

郑树真建议我先去附近逛逛。走出旅馆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脚步愈发厚重。

带出来的现金只够住三天旅馆。该死,我在想什么?为什么我在出门的时候没有预计好要花多少钱要离开原来的日子多久?

内心深处的想法在一点一点地庞大起来,令我愈发战栗的恐惧也在一点一点毫不含糊地蚕食着我的骨骼。于是我转身回到旅馆,借用旅馆的电话打给学校的同学。

“你在哪儿?”

“我在云南……”

“太爽了吧你?今天模拟考,英语卷子超难的!”

原来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到达了云南。原先的优越感因为无人知晓而变成了更为广阔的失落,如同一张漂浮在水上的油膜,碰一下就破。

“我想回来……我……”我已经开始无法停止地哽咽起来。

“回来干吗?你应该做个榜样,在云南自力更生,成功以后一一打电话给所有人,让他们赞叹你!你要不停地不停地走下去!亲爱的!我支持你!超越自己……”

没等她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内心最底层的想法终于破土而出:其实我根本不支持我自己啊!……我想的只是,能够回家啊……

Part 5

“想要前进的话,随时都可以的吧。”

“活着的意义便是找到真正的自己。”

Part 6

“你想要回去?”火车大厅里,郑树真冷漠着一张脸问我,寒气逼人。

我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她,只能选择长时间的沉默。

“来的时候,我们路过田野和草原,我们看过真正的雨和最完美的太阳。这些不是你想要的吗?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难道不是你长久以来所一直期盼的吗?”

我的血液一点点地沸腾起来。我等待她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你想过吗?如果今天不这样走下去,你以后就再也没机会得到这样的生活了……”

“小红,”我终究开了口,“你知道《红舞鞋》的故事吗?以前我和你一起看过的。我当时就一直在想,如果那个卡莲靠自己的努力用尽办法,肯定也可以得到一双红舞鞋。只是她为了一时的虚荣,想要不劳而获得到一切别人经过努力才拥有的事物,所以才落得失去双脚的结局。

“小红,现在的我已经不仅名字和她一模一样了,连我的经历都和她一模一样。我为了一时的逃避自我而选择了出走,以为这样的生活就可以和那些经过努力功成名就的人一样,享受旅行的惬意,走出自己繁华的风景。你看,我们错得都一模一样。

“小红,我决定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话,就不存在恐惧和慌张,不存在泪水和迷惘。那时的生活充斥着饱和的希望,安稳有序,我要的是那样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种时刻在我心中游荡得忐忑不安。

“我相信我的结局不会像那个卡莲一样,对不对?”

Part 7

我是卡莲。她是郑树真,我喜欢叫她小红。

Part 8

谁是谁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选择的正确的方式走在人生这条曲折有趣的大道上。

我认为我现在看的窗外的天空和这世上每一个卡莲所望向的都是同一个。

云朵纯白得像是玻璃杯中的牛奶,闭上眼睛就可以闻到若有若无的香味。我抬头望向这片永恒的彩页,云彩的轮廓勾勒出一个奇怪的形状,好似一双完美的公主舞鞋。

我笑笑,想,这世上没有比这更优美的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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