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欧阳电早就吓得面如土灰、身抖如筛,几乎连剑也握不稳了。
他欧阳电闯荡江湖数十载,也算有几分见识,这杀人者能够无声无息地取走诸葛风的性命,不着一丝痕迹,剑法出神入化,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
凤朝前迈了一步。
欧阳电立即往后退了三步,当下心一横,剑一扔,双膝跪地,哀道:“公。。公子,不,大哥,是小的该死,小的知错了,求大哥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叶堂主却嘻嘻笑道:“他又打不过你,你为何向他求饶呀,欧阳大哥你是不是跪错人了?再说刚刚诸葛大哥不是说了他先你后么?现在他已去了,你就该跟上呀。”
欧阳电吓得两腿一抖,祈求道:“姑娘饶命姑娘请饶命,诸葛风这小子猪狗不如,姑娘千万别认为我是跟他一样的东西!”忽的,欧阳电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眼珠子一转,吃吃道:“刚刚。。。姑娘的意思是出手的人不是这位公子?”
叶堂主干眨着眼,委屈道:“是呀,可你居然不信我,只是现在跪都已经跪了,就不要。”
“老子干你老妈!”欧阳电的双眼都能喷出火来,火冒三丈,就地一滚,拾起长剑,又以掌击地,人弹起数米,空中一个旋身,剑如灵蛇一般刺出。
这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利落干脆,特别是这最后一剑,有风驰电掣之威!
欧阳电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何况又是在这种恼羞成怒的情景下出招,威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叶堂主根本未料到自己的几句笑话竟真的将凤推到了风尖浪口,她看得出这一剑欧阳电势在必得,如果凤不赶紧避开,必定血溅当场!
她欲上前推开凤,凤却没有理会她,身子偏了一偏。这时,剑锋距他已不够七尺。
他竟微微一笑,又向前迈了一步。
他难道已吓傻了么?人家要杀他,他还对着人家笑?
只有三尺之遥!
一尺!
青锋剑蓝芒闪烁,映体生寒,在这样的距离下,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人能躲开欧阳电的这一剑,即便是钢铁之躯,此时也要沦为一堆废铁!
凤的双瞳已被蓝色剑芒所填满,他眼里看见的,也唯有这柄剑。
冷剑刺来,势不可挡!
他却将右手举过头顶,似缓实急,食指与中指微张,继而合拢,那柄刺来的夺命冷剑竟被他轻易就夹在两指间,不得动弹,发出一阵不甘的嗡鸣!
夹住钢剑的这只手,苍白、修长,甚至略带病态,此时却仿佛成了世上最坚硬的钢铁!
蓝光剑在两指间一截一截渐渐花成了黑色,只听卡擦一声,崩碎了一地。
凤起身一掌,切中欧阳电的左肩,欧阳电立刻昏了过去。
但凤落地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嘴角已有血水溢出,两腿一软,险些栽倒。他暗中用袖子将血迹擦了去。
这时,周围的树木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枝叶舞动、簌簌直响,仿佛一瞬间起了大风。但凤却丝毫感觉不到有风,因为令树木摇曳的本就不是风,而是一股凛冽的杀气!
树林里,缓缓走出一道人影,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位英俊不凡的少年。
可他走路的步伐却很慢,他明明看起来很年轻,眼神里却满含忧郁、沧桑,他剑眉深锁,似心有千千结,但当你看他时,他明明一直在笑,薄如蝉翼的唇微微翘起,很是迷人。
他似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太阳了,肌肤苍白,发如白雪。
他自凤的身旁缓缓擦过,银发飘飘,掠过凤的脸庞。
已走出了数米。
凤忽然长躯一抖,心神巨震,目光微微移动,落在双手处......手背上已有血丝渗出!
太可怕了!凤行走江湖至今,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只是擦肩而过,就给人带来了实质性的伤害!
幸亏这杀气并不是针对他,否则接下来难免会有一场血战,凤并不想与这样可怕的人为敌。
白发少年走着走着,忽然顿足,悠然转头,嘴角微扬,望着凤,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
凤回以微笑,暗中却是全神戒备,蓄势待发。他深知这种人的笑只是一张面具,愈是面带微笑就愈是危险。
那白发少年笑道:“在下名叫西昆。”
“西昆。。。西昆。”凤失神地喃喃,似有所感,忽地眼睛一亮,赞叹道:“好名字!”
西昆表情淡然,道:“多谢公子夸赞,这都是家父赐予的福音。”他顿了顿,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其实在下并非你的敌人。”
凤点了点头,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似在揣摩着少年的话。
西昆却叹道:“在下乃受人所托,来取你俩的性命!”
这少年的转变,实在是太快了,凤剑眉一扬,将叶堂主护在了身后。
西昆道:“在下并不想杀你,但人。。。不可言而无信。所以在下只出一招,一招之后,无论你生与死。”
“喂!少白头,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嘿嘿,老子看呐,这小子就是因为太啰嗦,所以才提前白了头。”
“总算叫我找到这对狗男女了!”
树林里忽然话声不绝,接着,数百来人自四面八方涌出,将西昆,凤、叶堂主三人紧紧围在中央。
“少白头,快给老子滚开,你磨磨蹭蹭的不敢杀他,老子可要先动手了!”
那破口骂人的名叫邵剑鹰,在西武林中也算是比较有名的剑客,为人处事却一向桀骜嚣张,这点从他那双倒立的八字眉上便可看出。不过真正让他放肆的本钱,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大哥!
夺命冷剑——邵剑虎!
此人在十年之前便已名震武林,如今在道上只是靠着这三个字也足以富贵一生。
邵剑虎只是静静站在邵剑鹰身后,一言不发。
凤瞄了他一眼,心生谨惕,他不知十年前的邵剑虎是什么模样,但他却知道此人的功力已远非十年前可比!因为一只冷静,懂得隐忍的老虎,没有人能够不重视他!
邵剑鹰将他骂了又骂,但西昆没有半分生气,依然面带着笑意,躬身道:“公子办事要紧,在下只能深表歉意,希望公子凡事还得遵守个先来后到的规矩。”
邵剑鹰喝道:“守你奶奶个球,快滚,爷爷手里的剑可不想等了。”
西昆叹道:“实在抱歉。”
邵剑鹰彻底被眼前这个不温不火的少年激怒了,对方越是表现的平淡,他就越是生气,恨不得将这张微笑的脸踩成碎片,嚯的一声拔出宝剑,抖了一个响亮的剑花,剑如长龙,直取西昆项上人头。他跟着邵剑虎已逾十年,将他的剑法学了七分火候,这一招横扫千军,更是有邵剑虎当年的气势!
西昆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连躲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
长剑已劈在他的脖子上,眼见就要人首分离。
有些人反应奇快,率先跳开,免得沾了一身血污。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惊住了,最震惊的人,莫过于邵剑鹰!他对自己的功力再清楚不过,这全力一剑,犹可开石断流,更何况是斩在血肉之躯上。
只怕要给他剁成肉泥。
但西昆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脖子上连条刀痕也未留下,而他却虎口一震,半边手臂都麻了。
“受死吧,小杂种!”自己最拿手的一招,竟连对方的毛发都未伤到,如此奇耻大辱邵剑鹰又怎能忍受,遂再次出手,改劈为刺,一剑刺向西昆的左眼,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对眼睛有些诡异,仿佛能看穿他这个人似的!
在邵剑鹰出剑的同时,狂风骤起,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西昆的满头银发,随风乱舞,他就像是忽然间变了个人。
这一切的变化都源自于那双眼睛,眼睛里已有了杀气!
邵剑鹰的剑不知不觉停下了。
西昆的手自袖筒里探出,他的手臂苍白且干燥,上面布满一片一片的白屑,就像是一片片发白的鱼鳞,白屑的空档处,是一颗颗小血点,有些小点已结了疤,像是喂养什么东西时留下的。
邵剑鹰倒吸了一口凉气!
凤叹了口气,这个少年果然如他所想,是先礼后兵,杀人不见血的典范!
只见西昆长手一探,不知怎的就握住了邵剑鹰的脖子。他的手掌渐渐收紧,邵剑鹰面色发红,开始手划脚踢,死命挣扎,但他的脖子就像是被嵌在了铁箍里,难以挣脱,最后连手里的剑也甩掉了。
西昆的手指一寸一寸刺进了邵剑鹰的脖子里,血水溅出。
“救我!。。。哥!”邵剑鹰的脸已憋成了紫色,拼尽全力喊出这一句,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西昆,而是投向了他眼里无所不能的大哥。
剑虎的亲弟,就算是神刀城的人也要给三分薄面!
剑虎只有唯一一个亲弟,要杀他的人,第一个要考虑的是能否承受猛虎的雷霆之怒!
邵剑虎没有动,眼睛里甚至连一丝表情也没有。这个曾经杀人如麻、叱咤武林的的恶煞,亲眼见自己的弟弟遭人毒手,却自始自终连话也未多说一句。
邵剑鹰的头垂了下去。
人群里鸦雀无声。西昆缓缓转身,面向凤。
那阵诡异的风再度吹起,凤感觉从头冷到了脚底,叹了口气,该来的东西果然一样都不会少!
西昆淡淡道:“我只出一招,如果你不愿接招,现在就可以走,但后面那个女人要留下来。”
凤笑了笑,他看得出来这人对他并没有十分的敌意,但他却也小看了自己!今日不管面对多少人,不论对手如何强大,也不论他身后站着的这个女人是谁,他都绝不会弃之不理。
他虽不是不怕死的人物,但好歹算是男人!
叶堂主的手忽然从后边悄悄伸了过来,将他的腰轻轻圈住、轻轻摩挲,凤看不见她的脸,也能想象出她此时委屈又悲戚的模样。
“公子,你快些走吧,只求你走了以后,不要太快忘记我。”
凤的笑立刻变成了苦笑。这个女人永远都这么厉害,也永远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来圈住手里的男人,她越装作不希望男人来为她送死,男人就越会为她送死。
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女人,如果换作她,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挡在他前面,虽然她自己心里也很怕。
凤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值不值得,但他一定会做,他拍了拍叶堂主的手背,安慰道:“叶堂主,不用担心。你站远一些吧,免得受伤。”
叶堂主竟真的走到了一旁。那些男人盯着她罗裙下若隐若现的玉腿,两眼直冒绿光,但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
西昆望着凤,道:“你想好了。”
凤点了点:“是。”
他右手翻转,墨流闪动,一柄五尺黑锋渐渐凝聚而成。黑锋初现,寒气夺人,一看便知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众人很自觉地将包围圈扩到了七米开外。
两股决然不同的气息自两人身上迸射而出,一边如凤,深沉如海,不知其深、不知其广;一如西昆,如天上飞絮,飘摇不定,却又影踪全无,难以琢磨。
人未动,两股气息却开始率先交锋,在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团无形的飙风,飞沙走石,令深林震动,天地变色,任何东西只要掉入其中,顷刻便会化为灰烬!
群人皆庆幸不已,庆幸自己并不是那邵剑鹰,骄横放肆,不得好死,也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对凤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