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丽市。
又是一年平安夜。
“少爷,夏总说他今晚要出国,请您尽量点自己喜欢的来吃。”
夏凉歌盯着窗外纷扬的雪,突然就很想笑。夏笙威,这就是你所谓的保证吗?结果不过是又一场戏耍。
他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柔软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睫毛纤长的一双黑眸。线条明利的侧脸,微微沾染上了一点冷酷和戏谑。没有人能看出他隐忍在心底剧烈翻涌着的恨意……还有委屈——他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身边给他带话的女服务员盯着盯着就呆了,直到夏凉歌夹在男孩和男人之间略微沙哑却依旧好听得要命的声音响起来,她才脸上一红,尴尬地回过神来。
夏凉歌薄凉的眼睛扫了她一眼,艳丽得不像男生的红唇扬起一抹恶作剧的弧度。他冲她勾了勾白皙修长的手指,那女孩就呆呆地低下了头,凑了过去,脸已经烧成了一只番茄,随时可以炒鸡蛋。凑过去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仅有的念头就是:世界上肿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呐,人呐,人呐……
然后在这个迂回缭绕的“人呐”余音未绝时,她的脸瞬间由红转白,惊恐令她抖了一下。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夏凉歌最后一眼也没有给她,神色淡漠地转过头去,继续保持之前的姿势看雪,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觉,一个梦,从未存在。
他说:“去告诉你们经理,就说,我很……讨厌你。”
餐厅静默了许久,突然一阵尖利的哭泣以让人不舒服的角度划破了那种诡异的氛围。
女服务生抓着夏凉歌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引来了其他座客人探究又不满的目光。
夏凉歌最讨厌被别人碰到,尤其是未经自己允许,外加因为其他一些原因现在很不爽的情况下。他看都没看她,直接挣开了她的手,仍旧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精致的下巴在白色毛衣的衬托下格外干净迷人,任谁看到都忍不住联想到天使纯白柔软的羽毛。
“……少爷,求你放过我吧。你也知道,从这里被赶走,没有哪家店敢再要我了啊……少爷,少爷,我还要……还要供弟弟上学呢……”
等人等得不耐烦,一直趴在餐桌上睡得格外自在的小叶落也被这又吵又讨厌的哭饶声给吵醒了。她皱皱眉,先用手捂住了一只耳朵,发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充其量能让自己的手臂一会儿变酸了,拿不起比筷子不知道沉多少的刀叉,没法狠削自己的老爹一顿。
她在梦里稍带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抬起头,等那边闹完了再继续睡比较符合利润最大化的逻辑路线。这个世界上,叶落最不可能做的就是亏欠自己。
她选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托着粉嫩嫩的小脸,玫瑰色的唇挂着一贯慵懒的笑——其实她真的没在笑,只是易明海长了一张不笑自扬的嘴,又很不幸传到她身上,害她一直以来想树立冷酷决绝的帅女形象屡次遭到破产。
因为还是很困,所以那双平时晶亮亮,水濛濛的大眼睛此刻惺忪地半睁着,但这无损她与生俱来的灵气。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她身上那身破破烂烂的行头——洗白的牛仔裤,叮叮当当挂满缀饰的上衣,色彩鲜艳的甲彩……只是那一头海藻般柔软神秘的栗色长发,格外引人注目,单这一点就不能不让人多看她两眼。
她的抬头,将餐厅大半集中在夏凉歌那边的视线吸引了过来。这些在政界或商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在暗地猜测,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究竟是哪家的千金,穿着打扮好生怪异,可,意外让人喜欢。
当然,夏凉歌也已经在窗上被他擦去水汽的那部分中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不得不说,她那张还未蜕变就已经相当漂亮的脸蛋,让现在心情格外烦躁的他有想要摧毁的欲望。
餐厅经理终于紧慌到忙地赶来了,一见到夏凉歌就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赔不是。
夏凉歌的眉毛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显然,他不太喜欢这种事情,即便这件事是由自己亲手引发的。他看到那个坐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就趴回桌上,眉眼发梢写满了此刻的满足和快乐。
只是能安静地睡觉就让她快乐成这样?居然只是睡觉,就可以快乐成这样!!
夏凉歌伸手又擦了擦窗,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难道是自己的要求太高吗?即便是被这么多人恭维着,即便是亲手尝试并确认自己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后,心底还是那么空虚。
而她,有着他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轻易就获得的满足感——呵呵,仅仅是睡觉就能获得的。
那么,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也存在一件可以让自己轻易就能满足的事呢?
一瞬间,他有些累了。只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哦不,今天已经十五岁了啊。
夏笙威,你所谓的爱,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在同龄人都幸福张扬地过着属于自己的青春时,让他过早地苍白了生命里大片的流光吗?这份爱,真的好独特啊,夏笙威。
餐厅经理毕竟是经理级别,很懂得看人脸色。自己小少爷对自己爱理不理,明摆着是有点烦了。他也不自讨没趣,就带着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子下去了。
餐厅又恢复了安静,夏凉歌本来是打算离开的,手机都已经揣回兜里了。可就在这时,那个奇怪小女孩等的人到了,出乎他的意料,她的来头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来人是易明海,果然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