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找到夏凉歌时,时间掐得刚刚好——他正准备吃掉盘里的鸡腿。
于是她随手一捞,若无其事地在上面咬了一口,一点也没去在意夏凉歌已经有些阴沉的脸。
夏凉歌扔了筷子,一边擦手一边想,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一次次拿鸡腿在他面前做文章,好刺激他去回想一下昨天让他很窝火的一幕。
“你放心,明天的鸡腿归你,后天的鸡腿也归你。”叶落仿佛猜到他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凉歌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嘲讽地说了一句:“这么乖?”
“我一直很乖!”叶落抬起眼睛,看着他突然甜甜地笑了起来。
夏凉歌被她笑得心里发毛,可是她笑起来又实在很可爱,所以他没有把头偏到一边,只是神色温柔地完整接纳了她少见的乖巧的笑。那笑,不得不说,很是虚假,却莫名让他感到温暖。
“哎,夏凉歌,我要是从今天开始消失半年,等我回来,你会不会记得我?”她问得极认真,说得好像真的会消失半年一样。
“不会。”夏凉歌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那好,等她半年后回来,一定会更努力地接近他,直到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
中午的风,轻轻的,在初秋特有的微凉里夹杂着阳光的温度和味道,有些缱绻,有些思念。
叶落目光柔柔地看着夏凉歌墨色的发,手指慢慢抚上了自己的短发。没想到只是一天多的时间,自己就开始舍不得了。
她把一张纸条滑进他的指下,夏凉歌动了动手指,就没反应了。然后,她没再多看他一眼,起身从教室走了出去。
维尔在校门口等着她,高高瘦瘦的身体靠在一辆炫红的跑车上,风吹乱了他金色的发,发梢打在浓密细长的睫毛上,混淆了他全部的视线。
尽管如此,叶落出现的时候,他的瞳孔还是映出了她纤细的身影——他又变回了那个他熟悉的夜杀,心里就突然兴奋了起来。之前因为他对夏凉歌与众不同的态度而低落的情绪,马上就消散在风中。
叶落习惯在扮成夜杀时穿黑色的衣服,她从小的愿望就是扮个酷小孩,无奈,自己的长相不允许,在学会易容后,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所以,她又顶着夜杀精致的脸,一副面瘫状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正是午休的时间,有些大胆的小女生还在操场上闲晃,看到如此极品的正太型美男,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再看到小帅哥要去的方向上站着的金发帅哥,心脏都几乎承受不住那些翻涌而上的激动和兴奋。
世界静静的,维尔拉开车门,笑意温柔,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就被叶落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
“车子是哪里来的?”
维尔眼神一黯,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自己,明明自己比他还要大上五岁,可在夜杀眼里,自己就是被宠坏的孩子,缺乏经验,没有能力,拥有的智慧充其量只够用来进行恶作剧。
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漂亮的眼睛低垂着,声音也是低低的:“这辆车是我爹地一直寄放在中国的,有专人看管,我没有到处乱走,也没有曝露自己的行踪。我的性命我还是会拼尽全力去保全的,为了能好好地活着,我不是一直都隐忍又低调着吗?”
叶落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刚刚那句话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她不讨厌维尔,一直都不。说穿了,维尔也不过是个寂寞的小孩子,虽然表面上他被所有人都护在中心,极尽所能地给予关心,却没人能给他想要的那种普通人间最常见的平等的友谊和温暖。
她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些欣赏他,在如此优渥的环境下,他没有养成像其他富家子般飞扬跋扈、嚣张任性、头脑简单的少爷脾气,反倒谦逊又温柔。跟在银绝大叔的身边还能保持着一颗有温度的心,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我知道你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到法拉利的跑车。”
维尔因为她没带丝毫安慰性质的话莫名地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原来在他眼中他不是一无是处的,自己有些能力还是得到了他的认可。只是他的认可,他就已经觉得非常满足。
叶落望了一眼高三理一班的教室,把整个身子缩进座椅里,闭上眼睛说:“下次想出来,不管你准备有多周全,也必须给我带上保镖!维尔,即便是银绝大叔要出门,也绝对不会大胆地独自行事,所以,你也就更加不可以。”
维尔楞了一下,下一秒,不自觉地露出孩子般开心的神情。
夏凉歌轻轻晃着手里的字条,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下一句“我会回来的”,便任性地消失在他的世界,就像她任性地闯入,用最短的时间搅乱了他的生活。
叶小落,你会不会太拿夏凉歌不当回事了?夏家的大门岂是闯进来就能轻易出去的!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进了垃圾箱。阳光透过秋季斑驳的叶,乖巧而安静地洒在他乌黑的发上,晕出的轮廓,模糊得像一副未经渲染就出奇韵味绵长的水墨画。
一片叶子在枝上顿了一下,打着旋落在他的肩头,夏凉歌看都没看一眼,单手一拂,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这一年的天空,很蓝,却并不透彻,难免让人开始怀念,曾经未被诡异的雨打伤的那十几个美丽,却沉抑的秋天。最起码,一切都是没有变动的人事,能带来最让人信任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