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去,原本应作为主角的叶落却走在了最后,晶亮的大眼睛里是飘忽不定的心绪,她现在似乎有些迷茫。
苏清怅走在最前面,只匆匆掠过她脸上的神色,便抿唇不语,没有人知道此刻这个雷厉风行的商界奇才究竟在想些什么。苏清怅大概是最难以猜透的老板了,你永远不知道他温柔谦和的笑是对你的赏识还是对你的讽刺。
就好比被他fire掉的张生亦,那么有名望的导演,被莉斯用高价聘请过来,按照常理,他该受到最被尊敬的待遇,可最后他被赶走了。尽管是被苏清怅的司机好生送回自己家中,但面子全丢干净了。
其实苏清怅的心思不是难以猜测,只不过是大家都不清楚内幕罢了。
张生亦仰仗自己的老资格在圈内作威作福,许多演员都有苦难开。《唯殇》在最初就没打算额外聘请导演,可新上任的总监犯了混,没有过问苏清怅的意见就把人请来了。
苏清怅早就听闻了张生亦的“大名”,对这位导演的作风不敢恭维。尽管他拍摄的影片都符合了市场的要求,可总体来看没有什么质量顶级的作品,只能说过关了,优秀了,却没有到达过极致。
苏清怅本来想先看一下张生亦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撵他走,结果开拍第一天,他就气走了林季,并很不给面子地要换掉苏清怅最看好的男一号,之后甚至不知轻重地讽刺林荒月的演技。既然面子是你先不想给的,那他又何必再讲什么情分。撵走你,之后的道路会更加光明。
当然,新来的总监已经走人了。至于张生亦,现在的名声自然一路下跌。莉斯的评价可以说是亚洲娱乐圈最好的指向标,不管你是多出名的导演或是演员,得罪了莉斯,绝对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张生亦做梦也不会想到,莉斯真正掌权的人不是苏清怅,而是他当日被贬在嘴下的林荒月。林荒月不是小气的人,可绝对是很有眼光的人,他看不上张生亦,自然张生亦就是注定要落没的。
天气格外晴朗,太阳照在石板铺得平整的大厦前,反射进人眼睛里的,是不可忽视的明亮。就在这一片光海中,平放着一个滑板。
叶落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把滑板立在身侧,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时间赶得刚刚好。
她回头说:“滑板也该算是一项才艺吧,不知道苏总有没有兴趣看一下我的表演。”
苏清怅看着立在远处的那抹颀长的白色身影,点头对身边的小人说:“当然,这很好。”
“这个自然很好。”
叶落说话间已经跳到了滑板上,动作轻飘敏捷,像一只身形伶俐的燕。场地上仅有的扶梯和造型新奇的花坛边缘都成了她表演的场地。
苏清怅之前看过不少滑板特技的表演,那些固然很精彩,新潮并且充满朝气,各种花样,华丽却不凌乱。坦白说,苏清怅很欣赏这门技术,可并未在此方面有过深入研究的打算。
如今,叶落技艺纯属地在他面前展现了更为大气而精巧的滑板的另一层次,身手更帅气,花样更繁多,难度也更加大。再加上光线明灭相间,恰到好处的渲染,叶落纤细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了最震颤人心的曲线。他从不知道滑板还可用这种形式去玩去展现,也不得不惊叹,如此纯属的技术竟然会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所掌握。
风在叶落的周身像是长了翅膀,有了心思,翩跹着她乌亮的发丝,掀起她轻灵的衣角,她仿佛是天生就会了飞翔,对每一次腾飞,表露的只是喜爱和愉悦,其中不掺杂一丝惧怕。
当叶落一个漂亮的回旋,稳稳落在地上时,所有人都瞪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评价。
苏清怅好久没回过神来,刘海阴影下的双瞳泛出一层浅淡的雾气,他的神思好像飘了很远很远,那里是只有他一个人才知晓的世界,盛装着或许是少年或许是青年时期最为珍贵的回忆。又或许,那里是属于一个灵动而天真的少女的,她一定是很喜欢笑的人,城府浅薄到可以忽略的地步,有作为一个孩子真正合格的单纯和愉悦。
苏清怅轻轻叹息了一下,当初那个笨到一次滑板都没有成功踩上去的女孩子,至今已经消失在他的世界整整一年。
“你合格了。”他放下这么一句话,脚步没有迟疑地离开了。
另外两个女孩听到这句话马上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合格了,就意味着她们被淘汰了。可是,这一次她们的脸上没有任何划属于蔑视一类的神色。毕竟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即便是嫉妒,也不会有多么持久,更何况,这一次她们败得心甘情愿。
一群人马上因为苏清怅的离开而迅速散开。只一会儿工夫,偌大的场地便只剩下叶落一个人。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地上的影子有种孤单又决绝的味道。
“宋迎年,你似乎真的很闲。”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低笑,宋迎年慢慢地说:“我只是碰巧和莉斯有一笔生意,又碰巧看到了你。”
“看到我又怎样,素昧平生,你便这么好心地伸出援助之手,我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呢?”
宋迎年靠在楼前的柱子上,心情很好地看着前面孤单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一丝丝地加深:“实不相瞒,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叶落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我只是我!”
“你自然只是你,因为你不可能是他。不过,我很怀疑他会不会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叶落弯了弯唇,很清楚他说的是谁,看来他真的很关心夜杀:“实在是对不住你的费心猜测,我是独生女。”
宋迎年笑道:“那的确只是猜测。你很合我的眼缘,如果那种三两句的提点也算是帮忙,那帮你一次也并不吃亏。或者,叶小姐不想得到我的帮助。那这次就当作是欠我一个人情,以后我有需要的时候,希望叶小姐能提供一下帮助。”
果然,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这才是宋迎年真正的目的。不过,她的确不想欠任何人人情。
“这样最好!但现在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弄到我的号码的。”
“想知道自然会有,就像叶小姐一贯采取的手段!”
叶落的心蓦地往下一沉,眼神从涣散的漫不经心变得阴沉,但语调上仍旧保持着特有的镇定:“你又知道我的手段究竟是什么了?”
“呵呵,我说过,想知道自然就会有。”
话说至此,宋迎年没有给叶落任何回话的机会,就把电话按断了。
即便是被阳光直接照着,叶落的背还是一阵发寒。手指颤抖地回拨过去,竟然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