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凉歌按照约定离开了,飞往美国的波音飞机从叶落头上无边无际的苍穹飞过,轰鸣的声音。
本来打算完事后能和他和好如初的,没想到变故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她和夏凉歌一不小心闹到了这种地步。不过,也好,最起码他不会因为她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也算是达到了初衷。
五天后,《唯殇》中兰生的童年部分拍摄完毕,叶落双喜临门,因为她在这天收到了中奖通知,是两张飞往意大利的机票,包吃包住包路费的七日游。
经过林爷爷和月爸爸的协商,大家一致决定派岚叔随行。
叶落的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但在此之余,她的心里总潜藏着一股巨大的不安。飞机起飞的刹那,她突然有一去不会再复返的感觉。
由于那股窒闷怎么都消散不去,她一直趴在窗边往下望。随着飞机高度的增加,盟丽市最大的摩天轮开始一点一点变小。
她想起那天去游乐园跟在夏凉歌身后,很故意的那个恶作剧,想着想着就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然后又觉得心里难过。
其实,她真的不是那种随便就开始任性搞怪的小孩,自从她是夜杀后,她总是很自觉地让自己甩开一些孩子气。那一天,之所以会那么做,只是因为它让她想起了不好的事——当年很幸福,但现在很不好的事。
跟夏凉歌去游乐场的那次,并不是她的第一次。早在两年前她就已经进去过,和孟海婷一起,玩遍了所有她可以玩的项目,一直到夜幕降临,繁星初上。
孟海婷拉她坐上了摩天轮。冬夜里,她温暖的手握住她的,眼底是浅浅散开的笑意。
她说:“小叶子,你看是不是很漂亮!这里是全盟丽最好的角度,你可以看到每一个想看的角落。”
也许她说的不对,因为现在的她不仅能看到盟丽的每一个角落,还能看到那个所谓最好的摩天轮。
缓慢的摩天轮,如果承载的是愉悦,那便会拉得很长很长。
叶落只是嫉妒,嫉妒坐在其上的那些人们,因为嫉妒,所以希望这欢愉能尽快结束!
现在她后悔了,或许她应该和夏凉歌坐一次的。或许他也会有自己想说的话,夹杂着他特有的风格,听上去一定很悦耳。又或许,他没有话,但仅仅是坐着,也是好的。
有心事的不仅是叶落,岚威从最初决定要来时,便反常地沉默了。直到坐在飞机上时,眉头也皱在一起。
林天旭说:“阿岚,你跟在我身边快二十年了,一次意大利都没有去过,以后会遗憾的。”
岚威说:“我只是觉得如果去了,就不可能会再回来。”
然后他又笑笑:“也许只是错觉罢了。”
叶落靠在墙上,很安静地听他们的谈话。
她想,岚威的失忆一定只是装出来的。可她想不通银绝和岚威的关系,如果岚威是银绝派来林家的卧底,那么这也太不符合银绝一贯的风格。他不会把战线拖二十年这么久,他喜欢的是速战速决,而不是让自己想要得到的在别人手中漂流太久。更何况,如果是岚威屡战屡败,按银绝的性格一定早就换人了,岚威也不会把命留到现在。
还有一点就是,自从岚威进入林家,林氏企业的业绩不降反增,甚至比之前的势头更好。一个卧底,可能带来这种影响么?林天旭又是只老狐狸,看人的准确度不在银绝之下,虽然他们从事的行业不同。要是岚威真有什么古怪,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林天旭,那样,该解决的早就解决了,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揭穿岚威的真面目!
难道岚威是银绝曾经的部下?不不,脱离莲盟谷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死!
那么,岚威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值得银绝费尽心机去亲自接见?
一杯咖啡喝完后,岚威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叶落叫了两声他的名字,确定他不会再有任何反应后,便坐在座位上开始打量他的脸。
坦白说,岚威长得并不好看,他的脸出奇地大众化,是那种见过之后马上就会忘记,可再见又会觉得似曾相识。比起林天旭和林荒月,他还真是会被轻易忽略的存在。这种轻易的程度简直就像是故意而为之!
叶落又回想了一遍他和林天旭的对话,基本上可以确定他要躲的人是银绝。
她的大脑中浮现了十几种可能,全部被否定掉了。乱成一团的思绪,不禁令她感到窒闷,再加上挥之不去的不安,从不在飞机上睡觉的叶落,这一次竟一直睡到终点。
岚威也在药效褪去后,马上醒了过来。他对叶落抱歉地笑了笑,眉眼处的忧虑还是若隐若现。看来他很清楚自己遇到的麻烦。
由于事先安排,下飞机后,银绝的车已经停在机场外等候。接机的手下穿着伪造的制服,笑容相当可亲。
这样的好气氛一直维持到他们上车,车门关上的瞬间,三把枪一齐指向他们的前额。车内安静得可怕,卡曼拉笑得一脸悠闲。
叶落冷眼看着他,兀自沉默着分析了一下眼前的状况。这一幕不在她的计划中!
卡曼拉看了她一眼,脸上多了一丝邪佞,三角眼里泛出蛇类才会有的精光。他拿枪顶起叶落的下巴,用尖细的嗓音说:“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呐,夜小姐,哦不。夜少爷!”
“你那没装脑浆的脑子又能想到些什么!”叶落打量了一下另外两个人,冷笑一声,“卡曼拉,你应该很清楚得罪我的后果!”
“夜少爷,你现在威胁也没用!得罪你的后果我自然清楚,可执行那后果的前提也得是你还活着!我卡曼拉在这条路上混了这么多年,这利益得失还是分的很明白的!”他收回手枪,慢悠悠地命令道,“你们,可得把夜少爷看好了!他一双小手可毒得很,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哦,还有夜少爷旁边的这位,好生伺候着,受了伤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碍于枪一直指在头边,叶落一路上都保持了沉默,落在猎人手里的狼,最好不要做出激怒猎人的举动,否则连可能生还的机会都会丧失。
岚威的行为举止虽然疯癫了些,但也毕竟是跟在林天旭身边的人物,关键时刻很懂得自保的方法。不了解状况的人就不要轻易开口,如果因为误言死掉,那就真是逊毙了!
一路上,只有卡曼拉刺耳的笑诡异而令人烦躁地响起在车内。叶落其实很想拿匕首割断他的声带,让他的此刻太过猖狂的笑声就此绝迹在这个世界!但都在下一秒忍住了。
车子平稳地驶进银绝的豪宅,叶落和岚威的手被绑在身后推下了车。
在莲盟谷的两年,她头一次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还是用真面目示人!这份耻辱,卡曼拉,不知道你还不还得尽!你的狗命在我眼里还不值这个价!
银绝素来爱花,此时,石子铺成的小路两旁,开满了冬天才会绽放的花朵,它们在严寒中争奇斗艳,并不比春天差到哪去。银绝说他不喜欢生命里出现冬季般的干枯,希望自己剩下的每一天都能有油画中的万千色彩。
不得不说,银绝墨色的发丝飞扬在百花之上,冬雪纷扬,尘世间的喧嚣尽数散落,的确是梦里也难以企及的美丽。他与生俱来的妖娆,也只有最艳丽的花才足以相衬。
卡曼拉带走了所有的人,只把他们两个反锁在会客厅内。临走时轻蔑的一眼,夹杂着露骨的恨意。
叶落回以冷笑,当初只不过是处置了一下你的小恋人,没想到你就这么沉不住气。卡曼拉,像你这种只配做走狗的小喽啰,被利用完后的下场也同样只有死!知道太多自己不该知道事,最终不过是惹来杀身之祸。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不识时务,不懂世故的人存在!他们的死不该归咎于任何其他人,只能说是自己太没种!
叶落动了两下,挣开了绳子,走到岚威身边替他解开。
岚威是意料之中的平静,沉默许久,此刻他终于舍得开口,第一句就让叶落有倒地的冲动:“一会儿是不是可以去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