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流年》开拍前几天,易千诺一直在莉斯给林家小少爷补习功课。都是些比较基础的东西,事先也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去准备。所以,她能腾出大部分时间,一方面熟悉台词,一方面四处不断地搜集玄忆的信息。
奇亚送来的消息,自然是她此刻最在意的。她要想出一个完全的方法潜伏到夏凉歌的身边,还要让他不会有被暗地调查的感觉。易千诺很头疼,完成卧底任务,最忌讳的就是被卧底的对象知道那么一点自己的底细,况且,她前两次和夏凉歌见面,自己都不由自主僵硬得要死,难以捉摸的夏凉歌,让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真是冷淡不得又热情不得,实在违背了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这一天,《媚流年》的服装全部加工完成,莉斯自然通知了最重要的两个主角来试衣。林瓶瓶自然也跟过来了,易千诺见到她没什么反应,叫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是林季身边黏得很紧的路禾。
她不是因为路禾有多碍眼才感到不舒服,而是这小妮子一直拿带刺儿的眼神瞅着她,还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说,表情简直要吃人。
易千诺瞥她一眼,马上转过身去,俯身牵了林七澈软趴趴的小手,踩着高跟鞋就往外走。
林瓶瓶一把扒住了她,嚷嚷道:“怎么见了我就跑?”
“怕被咬。”她不痛不痒地回一句,林七澈就抿着小嘴在一边偷笑,几天相处下来,这个师父的说话风格他摸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她话里真正的意思。
林瓶瓶听到笑声,这才注意到易千诺身边的小孩儿,一双大眼睛马上就又瞪圆了:“我看这小孩儿有点眼熟啊,谁家的?”
林七澈摇头晃脑地说:“我爹地家的。”
林瓶瓶一听就乐了,马上便被林少爷的天真假象绕了进去,蹲下身,碰碰他的脸,表情相当夸张:“你爹地是谁?”
“自然是和妈咪睡在一起的人喽。”
林瓶瓶哈哈大笑,冲易千诺说:“这小孩儿简直就是人小鬼大,逗死我了。”
易千诺敲了一下林七澈的头,强忍着笑说:“没事别瞎逗姐姐,你看把她笑得,岔了气可怎么办?”
林瓶瓶被气岔了气,林七澈吐了吐小舌头,扬着骗死人不偿命的面团脸,又是天真懵懂状。
“算了,我服了。”林姐姐摸摸他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不愧是林天王的儿子,这演技,简直是人神共愤!哼!”
林瓶瓶扔下了未来的大嫂,和易千诺加小不点吵吵闹闹地朝试衣间走去。
林季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微微出神,手臂上忽然一紧,低头,正对上路禾苍白的脸,她嘴角动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你不要对易千诺有小动作,她不是好惹的人物。”
路禾的身体猛地一震,眼里满是惊恐,因为一张脸长得着实好看,这个表情里甚至有抹楚楚可怜的味道。
林季冷笑着把手抽了出来,她不甘心地反拽了一下,还是拽了个空,双手寂寞地在空中半张着,停了许久。
“路禾,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赶尽杀绝,那些不过是逢场作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会不清楚么?不要让我觉得你是个麻烦。”
“我是麻烦?”路禾苦笑,“我帮你赶走那群烦人的苍蝇,最后我却变成了你身边最大的麻烦?呵,真是好笑。”
她咬紧了下唇,双眼里渐渐腾起一抹扭曲的怒意:“林季,如果你烦我到这种地步,大可以像当年一样把我抛弃!跟在你身边的这三年,你给的哪一样关心不是假惺惺的怜悯?是啊,我自私,我讨厌围在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那么讨厌,所以她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得到报应!包括林瓶瓶!”
她抓住他的手臂,一点点加深力道,美丽的面孔露出狰狞:“你永远不会知道,为了得到你,我究竟付出了多少。”
林季任她抓着,沉声问:“你对瓶瓶做了什么?”
路禾只是眼神似针地看着他,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阴狠。
“路禾,让你荒唐的计划彻底消失。如果瓶瓶受到伤害,我会叫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为了她,你可以抛弃承诺;那是不是为了易千诺,你连自己都可以放弃?”
路禾见他不说话,林季只要这样看不出表情地不说话时,就代表他已经生气了,换做以往,她都会聪明地转换话题,可是现在,她莫名地想问下去,易千诺的出现,让她感受到了比以往所有女人更强烈的威胁,让她发疯般地嫉妒,让她不计后果地想要尽快摧毁。
“原来你也会心动。原来那个人是易千诺……”
“够了。”他冷冰冰地说,音调不高,却意外的有震慑力,“我说过,你不要去打她的歪主意,否则,让你生不如死的人会是她!”
“我不信!”
“你大可以去试。”
林季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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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瓶瓶离开的时候说,盟丽市的林湾广场上新建成的心型喷泉非常漂亮。说完后,揉揉小巧的鼻子,笑容傻兮兮的,大眼睛里装满了不加掩饰的期待。
易千诺说,那种小女生的憧憬?等有时间再去好了。
话虽这么说,晚上送林七澈回家后,她还是开车去了。
初夏的夜晚,风很清凉,吹着耳边纤细的发丝,渗入粉色的光晕里,尽管人有些多,却还是让人觉得很安静。
她一直都知道,林湾泉是易明海筹备了许多年的项目,因为设计的图纸总是不能让他满意,所以放到今年才开始实施。易明海对很多事都随和,然而在某些方面却格外挑剔。
盟丽市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老喷泉,位置在琴泉街,被划在了林氏集团下,虽然对外开放,但由于是私人财产,大家就比较收敛,琴泉街相对于林湾广场冷清了许多。
她沿着泉边很慢地迈着步子,喷泉彩色的灯随着音乐的节拍变换着角度,打在她的长睫毛上,还有白瓷般的皮肤上,她漆黑的眼里便有了奇异的波纹,缓缓流转着,偏偏神思又飘了很远,像梦一样,虚幻里夹杂着飘渺的真实。
易千诺突然发现,二十年来,她从没这样刻意放慢自己的节拍,也从来不清楚闲逸的滋味究竟是怎样的。平平凡凡的世界,属于绝大部分人的生活方式,也许未尝不适合自己。
不由自主就靠得更近,水珠带着冰凉的温度肆无忌惮地溅到她咖啡色的外套上,她抬手一点一点地将它们抹去,心里的那些不曾放下过的固执,使她的表情认真而倔强,擦着擦着,她就想了更多更多。
以后不可以再来这里,人一旦放松,就容易生出懒惰,就像一旦品尝过甜味,就会自然生出抵触苦涩的屏障,这个屏障没有防御功能,它只会让苦涩加倍地变苦,从而加速摧毁一个人的神经和意志。
她在广场站了很久很久,夏凉歌坐在车里也看了相同的时间。暗淡的灯光中,他清俊的脸又一半没入阴影,漆黑的眼睛在长睫毛的掩映下,看不清到底流转着怎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