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身形一动，一直藏在袖口里的袖珍手枪已经抵在了夏凉歌的脑袋上，他眯起眼睛，讽刺道：“是，但就算你这么了解我，你还是乖乖上当了。”
夏凉歌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他很镇静地看着维尔的枪，悠悠开口道：“如果不是确定我有多喜欢我家宝贝，你又怎么会设下这个计。反倒是你，口口声声对我家宝贝说你爱她多么多么深，会对她多么多么好，最后还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用她做诱敌的诱饵。维尔盟主，你的爱也不过如此。”
维尔猛地拽起他的领子，扬着尖瘦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现在你没资格批评我，手下败将老老实实听话就好。更何况，你的宝贝现在恐怕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宋少，麻烦你把眼睛睁大看清楚，她正在保护的人是谁！”
夏凉歌扫了一眼旁边正处于迷茫状态的某个小人，抿唇一笑，刹那间，似乎有一万朵幽兰在暗夜里绽放，并散发出魅香，令星辰皓月，凡间灯火都为之失神。
维尔拿枪的手开始冒出冷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哪怕是一次眨眼，他都害怕错过。宋迎年已经给过他太多的意外和猝不及防，他不得不去想，在这束手就擒的表象下，是不是深埋着足以彻底毁灭掉他的阴谋。
“你笑什么？”他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干涩而颤抖，毕竟失去莲盟谷的他，早就如同被掏空的石壳，外表仍旧坚不可摧，实际上普通的撞击就能将它击得粉碎。
“我笑银绝识人能力太差，我笑你还太天真。”夏凉歌脚下一晃，右手迅速抓住维尔拿枪的左手，在身后一别，将他整个人按到地上，顺便把枪拿回手里，指向一边想要冲上来的易千诺，看着她，微微侧头，柔声道：“宝贝，站那儿别动，我可不想伤了你。”
易千诺乖乖举起双手，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问：“是不是我跟你走，你就同意放过他？”
夏凉歌笑得很温柔，低声道：“宝贝，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再问我一次。”
易千诺咬咬下唇，眼睛晶亮得如同水下折射着阳光的黑水晶：“那如果我肯跟你走的唯一可能就是你必须放过他呢？”
这一次，夏凉歌沉默了，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墨色的眸，并不清晰的阴影浅浅地投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掺杂了一种淡淡的忧伤的味道。他看向她时，还是如同初见般的笑容，通透的声音散开在偌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不真实，不真实却又让你感知到他的话里深埋的沉重情感：“你爱上他了吗？”
易千诺问：“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就放过他，保证不动他一根汗毛，然后你可以幸福快乐地和他生活在这里，我不会再来打扰。”
“那如果不是呢？”
夏凉歌抬起纤密的睫毛，缓慢地说：“解决掉他，然后带你走，让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从我身边逃走。”
“宋少，这两种选择，即便是傻瓜都会觉得第一种是最划算的。”
“是，但他们未必清楚你跟我走后，会获得的好处。”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夏凉歌给她充足的时间来考虑，一边低下头，在维尔耳边低声道：“你可以发现残，我为什么不可以发现你放在我身边的罗宾。”
维尔全身一震，冰蓝色的眸子瞬间沾染上一丝绝望。
“你当然也清楚我对属下的亲和力有多强，不像你，一旦发现背叛，想到的就只有惩罚。”
“你就不怕他会出卖我，也就会出卖你？”
“当然怕，所以我允诺，一旦事情成功，他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你说，在这段时间里，他会不会对我衷心？所以，最近他送了好多假的情报来给你，包括我和萨菲私下反目的消息。你看，你果然放松了警惕。”
维尔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救她？”
“因为她太骄傲。”他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黯然，“在没有得到她的准许的情况下，我主动来救她，对她来说，那是对她能力最直接的否定，她一定会很生气。”
维尔一怔，语气上明显迟疑了：“那为什么现在来了？”
“因为我怕我再不来，她就不想离开了，所以，也顾不上她会不会生气。”
维尔讽刺道：“你总有太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夏凉歌说：“多也未必就是虚假的。”
维尔沉默片刻，忽然转了话题：“莲徽的确不在我的手上，银绝死后它就再没有出现在莲盟谷过。”
夏凉歌眉头轻蹙：“为什么告诉我？”
维尔并不答他话，仍自顾说下去：“他说的对，我的确不配做你的对手，输给你，我心甘情愿。”
他望了一眼仍旧在思考事情的易千诺，露出一种类似少年般干净纯粹的喜欢，喃喃道：“即便她失忆，即便她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她也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选择把我排除在她的爱情之外，呵呵，最终我也只是争取到这些。”
“宋迎年，你会保护她一辈子，是不是？”
夏凉歌抿唇不语，慢慢有收回手上枪的意思，维尔怆然一笑，按住他的手，对准心脏，在他的惊愕里，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扳机。
“砰——”
……
……
夕阳如血，普罗旺斯全部沐浴在橙黄的暖晖里，蓝湖，绿草，平寂的天……
你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些悠然下，掩藏了多么巨大的悲哀，一旦破土而出，便是摧毁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决然。
其实，偶尔灭亡也会伴随着微笑，即便悲伤也不尽然都是浸泡在眼泪里的。
维尔，唯尔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