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觉得自己第一时间无法确认眼前的人是姜浅予实在情有可原，就在他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还跟远隔重洋、相差十二个小时的小妮子通过电话，言语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她叮嘱了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外公外婆后，还说今天有点累，吃罢晚饭后就打算要早点睡觉，也正是因此，下飞机后林轩都没给她发消息，免得会吵醒她。
结果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外婆有些忍俊不禁地道：“还能是谁？可不是长得像嘛，不像才奇怪呢。”
姜浅予抿唇一笑，眸光盈盈地盯着林轩，娇俏地翻了个白眼，眼角眉梢尽是柔情，林轩心中一热，当着老人家的面不敢放肆，只也强压下心中的欢喜与激动，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说一声。”
姜浅予撇嘴道：“你反正要来比赛的，早说晚说不都一样嘛。”
外婆招呼着林轩赶紧进屋，林轩也就进了堂屋，向姜巘嘉问好，时隔不过两月，大概因为气温转暖的缘故，姜巘嘉的气色看起来倒比过年时还要精神些，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支手写笔，摆弄着一个白色的pad。
林轩多少了解这位老人的性子，最是守旧古板，对于年轻一辈整天抱着电子产品的现象极是不满，不过林轩也发现他也不是完全排斥电子产品，比如视频电话之类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他虽然不说，却也不拒绝，有时候外婆与后妈开视频的时候，他多少都会一边说着“没什么好看的”这种嫌弃的话，然后一边诚实地在电话旁边看，林轩记得有次外婆拿手机拍到他的时候，老人家还悄悄地坐正了些，很注意形象——但要他亲自学习如何操作这些电子产品，他又摆出一副头可断血可流也绝不肯学的坚决态度来，外婆早已经能够熟练地拨打视频电话，而他至今还使用着旧式的功能机。
所以林轩见他居然在玩PAD多少有些意外，姜浅予看出他的疑惑来，在旁边很得意地显摆道：“我复习用的，外公总不相信用这个东西可以复习，还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瞎鼓捣，没有一点用处，我就只好证明给他看啦，顺便教一下外公怎么用——”
姜巘嘉咳嗽一声，道：“文字最初不是也从绳书演化过来的，甲骨文、钟鼎文、竹简、帛书……唐宋之后，纸质书才慢慢普及开来，说到底，不管是龟甲还是竹简还是纸，都是文化的载体而已，只要便于文化传播，那就都是好的，应该发扬，不过真拿来学习的有几个，都是玩物丧志……”
“那倒是，说到底工具都是给人服务的，怎么用最后还是要看人嘛。”
林轩怕老爷子尴尬，赶紧把他铺好的台阶给踩结实咯，又道：“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这就帮您买一台，如果您只是看书的话，其实电子书会更好一点……”
姜巘嘉抬眼瞥了下姜浅予，才又低下头继续在PAD上滑动着，慢条斯理道：“不用了，你不是昨天就买过了嘛，用不着再买了。”
林轩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姜浅予，羞得脸通红的小妮子恶狠狠地刮了他一眼，林轩干笑两声，赶紧补充道：“最近训练太忙，脑子有点晕，一不小心给忘了……那应该快到货了吧，我等下查一下物流。”
“不用了，我手上拿着的就是。”
“呃，哦……那还真快，现在快递员太不专业了，到货了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你不是填的浅浅的电话吗？”
“……我又给忘了，最近训练太忙，脑子有点晕。”
“那这应该注意一下了，训练重要，可也不能不顾身体，那不是舍本逐末嘛？”
姜浅予趁着老人家不注意，狠狠地在林轩手臂掐了一下，疼的林轩五官都要变形了，还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很诚恳地回答道：“是，是，是，就是这个理，主要这段时间为了季后赛，我平常挺注意的，您别担心。”
他摸不准小妮子到底给两位老人家说了什么，更不清楚老人那句“舍本逐末”到底有没有弦外之音，只好谨慎地斟酌着言辞，不过姜巘嘉与外婆本就是少年相恋，虽然现在年纪大了，虽然有点古板，想必也不至于把“爱情”视作舍本逐末的“末”吧？
姜巘嘉把PAD放下，姜浅予马上接过来道：“外公你还要什么软件，我帮你下好。”
姜巘嘉端起茶杯喝了口，叹道：“先放着吧，人呐，都这个样子，兴头上就容易冲动，新鲜劲过了，也就没什么了……这几千块钱花的，能退不？”
林轩干笑道：“都激活了，没质量问题肯定不能退了。”
姜巘嘉望着他问道：“什么叫激活？”
林轩指着PAD才尴尬地道：“差不多就是开机的意思，不给退了。”
姜巘嘉不置可否，林轩又道：“您再用用看嘛，浅浅这么喜欢用，您一开始不是也觉得蛮好的嘛，也许过段时间适应了就发现确实好用呢，要实在觉得不好用……”
他说到这儿，憋了一下，姜巘嘉跟姜浅予都看了过来，林轩尴尬地道：“反正退肯定是退不了了。”
姜巘嘉瞅了瞅姜浅予，再转头看着林轩，问道：“退不了？”
林轩重重地点了下头：“不退。”
两人的对答多少有些奇怪，姜浅予低着头坐在旁边帮外公弄这台新PAD，好似完全听不懂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原本雪白晶莹脸颊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连耳朵都红红的，看着煞是可爱。
姜巘嘉盯着林轩看了会儿，终于缓缓地道：“那就回头再说吧。”
林轩笑道：“行，那您就先用着，有那里用着不顺心就跟我或者浅浅讲，保准帮你弄好。”
姜巘嘉叹道：“一个忙着打比赛，一个跑到北美去，就算真有什么，哪里找得着你们？再说诚达远舟他们都在，用不着劳师动众。”
这话林轩听着有些迷糊，也不知道老人家是表示话题结束还在敲打，姜巘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小妮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甜甜地道：“这个也可以开视频的，您什么时候想我啦，就可以找我们嘛，就算您不想我，我也会经常来讨您嫌的。”
林轩见她把话题接了过去，也就不再说什么，姜巘嘉看了她一眼，表情似乎有些无奈，长叹了一声：“跟你妈一个性子……”
姜浅予嘻地笑道：“外婆不是一直说我妈最像您嘛，我也是像您。”
外婆端了果盘来，林轩赶紧站起来接过，有她老人家再加上小妮子保驾护航，老爷子总算没有再话里话外地敲敲打打，林轩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想到小妮子居然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透露给自己，又有些生气，这会儿当然不敢发作，先在心里给她记了账。
林轩陪着姜巘嘉下了三局棋，依旧让车，老爷子二比一领先后，站起来说总在屋里坐着犯困，要出去溜达溜达，林轩很怀疑他是不想给自己把比分扳平的机会，但他老人家到底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也不敢问。
规规矩矩地收拾棋子，姜浅予已经很有眼色地说要陪外公去溜达，姜巘嘉挥了挥手，很嫌弃地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跟你外婆出去溜达，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被嫌弃了的小妮子撅着嘴巴咕哝道：“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秀恩爱啊？”
姜巘嘉牵着外婆手往屋外走，只说了声：“好好看家。”
林轩跟姜浅予一块起身送到院门外，等两位老人家沿着巷子出去后，林轩这才转身朝她笑道：“亲外公啊！”
姜浅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院子里，林轩也跟了过去，把门一关，转过身时，姜浅予已经走到了葡萄架下，呆呆正懒洋洋地趴在阴影下打呼，她伸手在呆呆脑袋上戳了戳，呆呆抬头看着她，等了两秒，发现小主人是闲得，于是重新趴下来不再搭理她。
林轩走到她西边蹲了下来，手托下巴盯着她看，姜浅予冲他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
林轩凑了过来，姜浅予红着脸往后躲了一下，眼睛飞快地瞄了眼院门，见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保持住后仰的角度，林轩如愿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两人原本都是蹲着的，林轩虽比她高，可这时候趴在她身上，脸也只贴在她肚子上，小妮子蜷着腿，下半身侧着，察觉到他的意图后，一边把他的手给拿开，一边还在努力地仰着上身，又羞又气地嗔道：“快起来呀！”
林轩手被拿开，只好怏怏地拉着她站起来，很贴心地帮她拍掉屁股上的泥土，榕城近来正直多雨季节，地面上还是湿着的，粘在衣服上就很难拍掉，林轩很有耐心地还在继续帮忙，被姜浅予一巴掌给拍开了爪子，气呼呼地瞪着他嗔道：“讨厌！”
林轩伸出手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姜浅予扭捏了一下，慢慢地乖乖依偎在他怀里面，反手紧紧地抱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哽咽着轻声道：“我好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