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伊犁待了一个多月。来的时候天气还跟夏天一样热和,现在开始冷了,并且一天比一天冷,特别是早晚,都要穿毛衣外套了。
说实话,我也说不清楚是不是作法的结果,反正,我的睡眠比以前好了,耳朵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有时候听着跟蚊子叫差不多,甚至比那还要微弱。
郭昌坚持说,这绝对跟萨满奶奶给我作法有关,是萨满奶奶把我身上的邪气除掉了,让我渐渐恢复正常。
那天安青林也在。说起这件事情,他跟郭昌的看法完全不同,他觉得即使不请萨满奶奶作法,我只要回到伊犁,吃好喝好休息好,待上一段时间,什么耳朵响屁股疼之类的毛病,自然就好了。他还说,这跟种地一样!土好水好阳光好,长出来的庄稼才好。
“你净胡扯,人怎能跟庄稼一样。”郭昌冲安青林嚷道。
“人也需要接地气,跟庄稼一样,你懂吗?还当老师呢。”安青林也不示弱,大声说道。
……
他们两个争得面红耳赤,各说各的,都差一点儿翻脸。
不管怎么样,我耳朵里面的声音基本上听不到了,这样我就能安心地睡觉,这一点很重要。不过,我也说不好那声音是没有了还是怎么了,反正不来骚扰我了,我开始跟以前一样能吃能睡。想想真有点让人激动。
早晨起来,我给畅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最近的情况。他听了很高兴,说冬天一定要带我去趟喀纳斯。
我也搞不清他为什么要大冬天带我去喀纳斯。
我一回到乌鲁木齐,天气就变了,下了一晚上的雨,整个城市被雾气笼罩着,一整天都没见着太阳。
说实话,我还是很怀念伊犁的日子,每天早晨出门,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呼吸清透的空气,用心感受人们有点散漫的生活风习……
下午的时候,畅河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说要给我看一样东西。他说话有些神神秘秘。
“别再给我看那些人头之类的东西了,害死我。”我在电话里对他说。
“不不,不是那些东西。你过来吧,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他说完把电话挂了。
才摆脱掉那个诡异的小孩子的哭泣声的纠缠,我不想、也不敢再接触那些不明来历的东西了。至少这一段时间,在我内心完完全全平静下来之前,我要学会老老实实地生活、工作,等等。
畅河的办公室很大,大得从门口走到他办公桌前需要好半天。
他的办公室看起来跟我们单位会议室差不多。这就是有钱单位跟没钱单位的分别。
他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我咳嗽一声直接走了进去。他坐在办公桌前正看着电脑,听见动静,抬头朝我笑笑:“把门关上,过来吧。”他朝我挥了下手,把电脑屏幕转了转方向,“来,坐下吧。”他给我指指他旁边的空椅子。
“抽烟吗?”他问。
“刚扔掉,不抽了。”我坐下来。我抬头看看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是喀纳斯湖的画面。“你要给我看什么?”我问。
他拖动电脑鼠标,敲了几下,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开始移动了,是一段录像。他提醒我:“你仔细看看这个。”
录像画面有些模糊,也有些抖动。
“那是什么,你好好看看。”他指指湖面上的一个黑点。
湖面上的那个黑点刚开始很小,后来突然变大了,一个黑色的物体高高露出水面,四周泛起一大片水花。接着,那黑色的物体慢慢沉到水里去了,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再倒过去放一遍。”我差不多趴到办公桌上了,两眼盯着电脑屏幕。
还是刚才的画面。不过,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冒出水面的那个黑色物体有点像动物脑袋,说不上像什么。狗头?马头?录像画面不是很清晰。
“画面太模糊了,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你觉得呢?”我看看畅河。
“这是我们公司员工拿手机拍下来的。”畅河敲了一下鼠标,画面停止了,“他们说看着不像鱼。”
“不像鱼?那它会是什么呢?”其实,我心里已经有我自己的答案了。
“谁知道啊。”畅河往后靠到椅背上,看着电脑屏幕,“你还记得吧,上次,你去喀纳斯的时候,也有几个人看到过这样的东西,也是黑色的,当时有人说看起来跟狗头长得像。”
“记得。”我点点头,“好像是几个在喀纳斯写生的画家。对了,你怎么想着要大冬天带我去喀纳斯啊?”
“这个吗,”他看看我,“你知道冬天喀纳斯湖要封冻吗?”
“知道。怎么了?”
“湖面封冻,湖水就会缺氧,我们要是在湖面合适的地方开个洞,你觉得会发生什么?”畅河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只要湖底下有东西,它就一定会跑到洞口那儿呼吸空气,不管它是鱼还是别的什么,它总要呼吸空气。你敢跟我一起去吗?”
“等等,我一直觉得你对喀纳斯湖怪之类的事情,从来也没感兴趣过,怎么突然心血来潮了?”我把椅子转过去,面对他坐好,“是不是这段录像吊起了你的胃口?”
“我——”他顿了一下,直起身子,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给我递过来。我摆摆手没接,他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我以前是没多少兴趣,总觉得湖怪传说都是瞎编的。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湖水里面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
我一语不发地听他说话,心却已经跑到遥远的喀纳斯了,跑到克孜老人的身边,跑到多玛老师的身边,还有……
但是,我现在不能确定,冬天要不要跟畅河一起去喀纳斯。